裴聿沒有說話,他雙目灼灼,薄唇抿成了一條直線。
好半晌後,他才微張著嘴。
「蘇涼……」
他喚著她的名字,然,卻是一句話也吐不出來。
蘇涼對上他的眼,無視他眼底洶湧的情緒妲。
「是,我沒必要為了把孩子藏起來而撒謊,如果他當真是你的孩子,那麼我只會把他藏起來,不讓你發現他。可是,我並沒有那麼做,這不就證明了嗎?裴聿,你到底還在奢想些什麼?」
他怔了下,眸子裡的雀躍彷彿頃刻間被冷水兜頭澆熄窀。
他望著她,臉色隱隱有些蒼白。
「不可能!」
男人伸出手,緊緊地攫住她的肩膀,拚命地搖晃她。
「蘇涼,你以為你這麼說我就會相信了嗎?我知道你恨我,可這種事情不能拿來開玩笑!不能!」
她面色波瀾不驚,似是情緒沒有過多的起伏。
「五年,我們離婚已經五年了,很多事情,都不再一樣了。你有你的生活,我也有我的生活,而我,不是離開了你就活不下去,更不可能為了你守身如玉。我的性子,你知道的,既然我決定跟你分開,那麼,就會斷得徹徹底底,再無一絲的可能。」
他握住她肩膀的手指慢慢收攏,週身,籠罩著一種令人膽顫心驚的陰寒。
他目不轉睛地瞅著她,就像是努力想要在她臉上找到一點說謊的痕跡。
可是什麼都沒有。
裴聿臉色煞白地鬆開手,他杵在那,就像是失了魂一樣。
「為什麼我們會變成現在這樣?」
蘇涼沒有回答他的話,她俯下身子,將睿睿抱了起來,避開他灼熱的目光。
「睿睿,」她輕聲喚道,「媽媽下次再帶你來玩好不好?媽媽今天有點不舒服,想回家休息。」
睿睿眨巴眨巴眼睛,看了看失神的裴聿,又看了看她。
隨後,他伸手小小的手,摸了摸她的臉頰。
「睿睿聽媽媽的話。」
蘇涼勾唇對睿睿一笑,抬步想要離開這個讓她感覺窒息的氛圍。
男人抬眸,看著她抱著孩子的背影,雙眸有些虛無縹緲。
「蘇涼,」他的聲音很輕,就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過來的一樣。「不管這個孩子是不是我的孩子,我也會將他當作我的兒子。」
他看見她的身子驀地一僵,而他,固執地看著,始終不肯收回視線。
蘇涼溢去嘴角的苦澀,沒有回頭,抱著睿睿離開遊樂場。
或許是感受到她的情緒低迷,睿睿很乖巧地坐在後座沒有去吵她,蘇涼啟動車子,將車子滑出停車場。
回到家的時間還早,睿睿跑去孫雯房裡玩,反倒是她一個人回到房裡。
她先到浴室洗了把臉,隨後便打內線電/話讓傭人送杯熱茶上來。
傭人很快就沖好茶送上來,她道了聲謝,拿著茶杯走到落地窗前。
陽光璀璨地灑落在週身,暖暖的,卻不會太過毒辣。不像那個冬天,明明陽光耀眼得讓人無法抬頭睜眼,卻是冷得非常,如同那些溫暖根本就無法深入骨髓裡一樣。
茶香盈滿鼻腔,那白煙裊裊地升起,遮住了眼前的視線。
她不知道自己在落地窗前到底站了有多久,她看見孫雯帶著睿睿走出屋子,在小院的草地上玩耍。
睿睿雖然小,可很會看人眼色。但畢竟只是個小孩,總會有著孩童特有的頑皮。
他拉著孫雯要她陪他玩足球,明明不會踢,卻笨手笨腳地去玩,那張稚嫩的小臉上,滿是燦爛的笑。
蘇涼看著他的那張笑臉,隱隱有些回過神來。
如果,當年的孩子仍在,大概會跟睿睿差不多吧?
它會像睿睿一樣用甜膩的聲音喚她媽媽,它會躲在她的懷裡撒嬌,它會……
睿睿不是她的孩子。
可她,卻真心將睿睿當作是她的孩子。
過去的五年,她曾經無數次崩潰過,她想要努力,想要有實力足以為當初那個孩子報仇。她像是不要命了一樣,麻木地生活著。
只要每當她拼得什麼都顧不上的時候,那個人,總會將睿睿往她懷裡塞。
看著睿睿稚嫩的臉,她才不會那樣地不要命。或許,小孩子就是有這麼奇妙的一個特技,無形中,讓她不再被仇恨所蒙蔽雙眼。
她低下頭,杯沿湊到嘴邊。
茶水已經涼了,飲進喉嚨裡,再也沒有辦法溫暖週身。
她以為,這麼多年了,她能坦蕩地面對當年孩子的死。可直到今天,那個男人的提起,卻讓她心裡的那道以為痊癒的傷痕再次崩開。
痛,揪心的痛。
失去的,又豈止是一個孩子而已?
那一個冬天裡,她失去的,太多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