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涼覺得,此刻的自己就是一個諷刺。她滿心喜悅地等待著要嫁給裴聿,這一個多月來,她也是盡心盡力想要讓自己成為裴太太,可她怎麼都沒想到,裴母會在她這麼重要的日子裡上演這樣的一齣戲。
她不可能答應這種荒唐至極的事郎。
她撩起裙擺,直接就走到門前,冷冷地看著那個面露不安的女人。
「你想嫁給裴聿?」
或許是她的表情太過嚇人,伊可韻顯得有些忐忑,她放在婚紗婚擺上的手不自覺地將白紗攪成了麻花狀,小心翼翼地看著她。
「蘇小姐,我……我……」
她略顯吞吐,偷偷地瞥了眼旁邊的羅頤柳。
羅頤柳擋住了她的視線,面上儘是不耐煩。
「不管怎麼樣,這是砧板上的事,今天,你必須和韻兒一起入場。倘若你父親不願意牽著韻兒,我也讓人準備好了後備,至於婚後,韻兒和小奕會跟你們住在一起,你和阿聿仍睡在主臥,而韻兒睡在次臥。」
她抬眸,面無表情地看著裴母開。
「你憑什麼認為我會答應?」
這麼的一句話出來,裴母冷不防勾唇一笑,神色篤定。
「這一個月以來,我有的是機會跟你說起這件事,可為什麼直到今天才開口?你的性子,我到底還是知道幾分的,你和阿聿都走到現在這步了,外頭不止有我裴家的親戚,也有著你蘇家和歐陽家的親戚在。與韻兒一同入場,如此一來可以顯得你為人大度,我可記得,你與你後母他們關係不太好吧?莫非,你想讓他們看笑話?」
蘇涼覺得,她若是答應,自己才會是一樁笑話。即便她與簡嘉他們關係再不好,她也不會拿這種事情與他們較量。
她向來都是一個自私的女人,裴母要的寬宏大度,她做不來。
她定神地看著她們兩人,隨後,毫不猶豫地將頭紗給扯了下來。
「我早就知道自己並非你滿意的媳婦,但是,因為裴聿,我曾試著放下身段去討好你。可是在這件事情上,我沒辦法妥協。我蘇涼雖然自小就沒有媽媽,爸爸也由於工作的原因甚少管我,可我也不至於可悲到與人分享丈夫的地步。既然你心目中的媳婦人選是她,那今天我就把裴太太的位置讓給她,成全了她,也成全了你。」
她說完這話,便扭過頭看著面容複雜的伊可韻。
這一天,她滿懷雀躍,卻在一瞬間墜至谷底。這一身的婚紗,還有這一個地方的每一景每一物,無一不再提醒著她。這,不是她想要的生活。
「你我同是女人,可我想不通,為什麼這樣的事情你會答應。沒有父母有什麼大不了?就是因為沒有父母所以就必須活得沒有尊嚴?呵,做別人小老婆、一輩子藏在桌底見不得光?這樣真是你所期待的麼?這大概就是你跟我之間的區別,你願意依附男人而活,我則寧可不要也不願意委屈。」
這樣的一席話,讓伊可韻瞬間白了臉,她的身子微微發抖,雙唇張著,似乎是想要說些什麼,卻始終沒有說出來。
臨離開前,她看向了一旁的羅頤柳,目光冷冽。
「我很想知道,同樣的事情倘若發生在你的身上,你會怎麼樣。」
羅頤柳沒有說話,只是面容稍稍沉了下來,難看得很。
其實,只要是女人,都不願意與人分享丈夫的。貪婪的心,沒有辦法承受這樣的事。
蘇涼直接就抓起婚紗裙擺,頭也不回地走出新娘休息室。
她走得瀟灑,就連半分的留戀都沒有,而這一幕,深深地烙印在伊可韻的眼裡,教她震驚。
她從沒想過,女人,能像蘇涼一樣灑脫。
她甚至連想都不敢想。
伊可韻站起身來,看著空無一人的新娘休息室,那原屬於蘇涼的頭紗此時正孤零零地躺在地上,略顯突兀。
她走到羅頤柳的身邊,面容滿佈著不安。
「阿姨,這事若是讓阿聿知道的話,該怎麼辦?」
羅頤柳回過神來,淡淡地瞥了她一眼。
「我能瞞他一個多月,自然這剩下的十幾分鐘亦是能輕鬆瞞過。等會兒入場,我會讓燈光師把燈光調得暗一些,到時候你把頭紗放下來,一直垂著臉,等到交換了戒指,禮成他揭頭紗,一切都已成了定局,他便再也推脫不了。倒是你,呆會你得注意一點,千萬別露出一絲馬腳。」
「可是,」她仍有著擔憂,「我和蘇涼的身材雖有幾分相似,但畢竟是每晚睡在身邊的人,阿聿又怎麼可能認不出來?我……我好怕當時還沒行完禮,他就發現,然後……」
伊可韻不敢再想下去,她不希望裴聿討厭她,更不希望這期待已久的美夢在那一瞬間破滅。
然而,她所擔心的,羅頤柳早就已經想好了。
「阿聿發現了又怎麼樣?蘇涼已經走了,倘若到時他停止行禮,我大可告訴他,蘇涼突然不想嫁給他,自己偷偷跑掉了,而我,是為了顧全大局,這才會讓你代以嫁給他。你要想想,今天裴家的親戚都來了,這臉可是丟不得。這婚禮開了天窗,對誰都不好。阿聿是我的兒子,我瞭解他,他一向都是以大局為重的人。再加上知道是蘇涼不想嫁他所以離開,他鐵定會生氣,一氣起來,乾脆就賭氣把你娶了,這不就合了我們的心意麼?」
早在一個多月前她答應婚事開始,她就想到了這個法子。從最初,她就沒想讓蘇涼進門,表面上安排婚事,其實,就是為了今天的這一場戲。她對蘇涼並不算太瞭解,但從過去的幾個月她還是明白幾分,蘇涼有著自己的傲骨,分享丈夫這種事她肯定是不會答應的,她也是料定了她絕對不可能答應,所以才會滿懷篤定。
不管是婚紗還是新娘髮型,她皆是按照伊可韻的喜好來安排的,簡單點來說,就是這一天兒子的婚禮,新娘從來都是伊可韻!
羅頤柳想得很周全,就連所有的退路都想了一遍,反倒是伊可韻,仍是滿臉的擔憂。
「可是,今天還有蘇家和歐陽家在場……」
「那又怎麼樣?我可沒讓蘇涼離開,是她自個兒推開門跑出去的。到時候追究起來,錯的是他們蘇家,是他蘇天釗沒有管教好自己的女兒,我還能順便趁這個機會讓阿聿把婚給離了,再把你正式娶進門。」
說著,她牽起了她的手。
「韻兒,雖然你不是我親生的,但你從小就該明白,你是我安排在阿聿身邊的,可以說是童養媳,這半途冒出來的女人,我是絕對不可能承認的。即使她背後有蘇家和歐陽家又怎麼樣?你瞧她那性子,一點都不能服軟,這樣的女人又怎能與我阿聿匹配?可是你不同,從你小時,我就給你細心栽培,你的舉動皆是最優雅的,阿聿性格較冷,而你性格溫和,這一剛一柔,簡直就是天作之合!」
她都說到這種程度了,伊可韻惟有吞下所有的恐慌。之後,羅頤柳吩咐她先休息,自個兒轉身出去作準備,等到那扇門闔上,她所有的表情才慢慢褪下。
她看著緊閉的門板,嘴角勾起了一抹淺笑。轉身看著鏡子裡的自己,白紗將她的皮膚襯托得如雪,緊緊包裹住的細腰不盈一握,她稍微轉動了一下,那裙擺就隨之晃動起來。
她半瞇著眼,腦子裡不自覺地浮現出不久的將來,自己與裴聿生活在一起的幸福情景。越往下想,便越是壓抑不住滿心的期待。
蘇涼撩著婚紗裙擺走出新娘休息室後,並沒有直接闖到宴會大廳去指著裴聿的鼻子大罵,反而直接就朝著大門的方向走去。
她急迫地想要離開這個讓她覺得窒息的地方,可沒想,在拐彎的地方,竟與容月撞了個正著。
羅頤柳與蘇涼單獨談話的時候,容月就被迫走了出去。但由於擔心,她並沒有離得太遠,一直都在新娘休息室附近徘徊。此時見到她穿著婚紗就跑了出來,自覺是出了什麼事,連忙衝上前截住她。
「蘇小涼,你怎麼跑出來了?還有十分鐘婚禮就要舉行了!」
她剛說完這話,就發現原本盤上的頭髮如今是全放了下來,就連別好的頭紗也不見了。她的心不由得漏了一拍,聯想起羅頤柳的出現,她便緊張地扯著她。
「是不是那個老女人欺負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