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說到湘雲和水夕沅來訪黛玉,三人聊起來,湘雲思及太后待自己的不同,不覺得意起來,竟當著二人之面誇誇其談起來。m.樂移動網黛玉和水夕沅二人雖頗不耐,但此時卻也不願與她撕破面皮,只暫時忍耐了。
一時到了掌燈時分,水夕沅知道宮中晚膳時辰已到,又見黛玉眼中不耐,便拉了湘雲告辭道:「林姐姐,這就該傳晚膳了,妹妹就不多打擾了,改日再來拜訪。」黛玉笑道:「妹妹客氣了,說什麼拜訪不拜訪的,自家姐妹,妹妹只管隨時過來玩。」說著兩人俱已站起身來。獨那湘雲仍舊坐著不動,抿了口茶水笑道:「我多日不見林姐姐,只想著要多與姐姐親近親近呢。不如就讓人連我的晚膳一併傳到這鳳影宮來,姐妹一起用飯才香甜呢。」
黛玉微不可察的皺了皺眉頭。這湘雲什麼時候如此看不懂眉高眼低了,明知自己並不喜她,這會兒反倒說的兩人有多親密似的。心下細思,倒也明白了大半。畢竟如今蕭翰陽與蕭翰宸乃是一母同胞的兄弟,相比下來蕭翰翎就遠了一分,她這樣也不過是想要離間自己與水夕沅,好盼著將來蕭翰陽兄弟生隙,好讓蕭翰翎坐收漁人之利罷了。因心中好笑,卻也不耐煩再應付她。遂道:「既是如此,沅妹妹也索性一起用膳好了。」說著,對守在旁邊的紫鵑微微使了使眼色。紫鵑會意,起身出去了。不一會兒,便聽見外面雪雁的聲音道:「姑娘,姑娘……」
黛玉微微沉了臉,呵斥道:「如今可不比在府中,怎的還如此大呼小叫的?讓人聽見了不說是你們無禮,又該嚼舌你家姑娘我不會管束下人,林家的人沒有禮數了,更何況沅妹妹和史妹妹都在,驚擾了客人,你可吃罪的起?」
雪雁作勢低下小臉,衝著黛玉拜了一拜,道:「雪雁知錯了。實在是覺得好奇,所以想來稟報姑娘,也通知史姑娘一聲。」
「罷了,以後注意就是。若有下次我定不輕饒。」黛玉揮了揮手,這才問道:「可是出了什麼事情?」
「剛才在外面我好像聽到有宮女在議論說是安親王爺剛剛從太后宮裡出來,好像往鳳儀宮方向去了。我想到如今是史姑娘住在鳳儀宮,王爺許是找她有事商議,可史姑娘還在咱們這裡,故此慌忙走來稟報。」雪雁臉不紅氣不喘,洋洋灑灑地說完,眼睛還偷偷地覷向湘雲。
果然湘雲一聽到安親王往鳳儀宮方向而去,臉便微微紅了起來,也有些坐不住的站了起來。黛玉故作不見,對雪雁道:「你這丫頭,怎麼如此捕風捉影。想來王爺不過是進宮向太后貴妃請安,路過鳳儀宮罷了。你怎麼就那麼肯定他是去找史妹妹的?王爺和史妹妹都是知禮之人,斷不會這會兒相見的。啊?史妹妹你……」說到這裡,黛玉一轉頭便看到已經起身的湘雲,故作吃了一驚,「妹妹不是要和我們一起用膳嗎?怎麼?」
「哦!」湘雲臉上飄過一抹紅暈,「林姐姐,我……我剛想起來問我宮中還有事情要處理,一會還要去太后那裡陪太后說話。我……我就不打擾林姐姐了。」說著不待黛玉回答,身體已經有些亟不可待地往門口而去。
「既然如此,那我就不留妹妹了。還是太后那裡重要。」黛玉說著看向水夕沅,兩人相視而笑,都站起身相送。湘雲此刻哪裡還顧得和她們二人寒暄,早已經一溜煙地往自己所住的鳳儀宮去了。
看到湘雲的身影消失在宮牆的拐角處,水夕沅早已經撐不住,笑倒在身邊的侍女身上,一手指著雪雁笑道:「你這丫頭還真是……哎呦呦……笑死我了,林姐姐,你手下這些人還真是古靈精怪的,連這樣的招數都能想的出來,說的若有其事的,別說那位史大姑娘,連我都有幾分相信了。」
「是真的,」雪雁認真的點了點頭,「我沒有騙史姑娘,剛才真的有位姐姐看到安親王爺往鳳儀宮去了。恰好紫鵑姐姐讓我像個法子,我就過來說了。」想到剛才那兩名宮女興奮的說要去鳳儀宮轉轉,看能不能引起安親王注意的樣子,雪雁就忍不住笑彎了嘴角。
「真的?」黛玉狐疑地挑了挑眉。安親王爺進宮給太后貴妃請安還可以說的過去,進宮來找湘雲,就實在讓人想不通了。雖然在這大楚皇朝沒有未婚夫妻不得見面的規矩,甚至還有的父母會特意讓他們見面以便培養感情,但蕭翰翎也不應該這大晚上的去看望湘雲,更何況這只是她們進宮的第一天而已。黛玉搖了搖頭,想不透他們究竟在做什麼,恰好這時有宮人來問晚膳擺在哪裡。黛玉便與水夕沅攜手一同進晚膳去了。
卻說湘雲一離開黛玉水夕沅的視線,便迫不及待地向前跑了起來,惹得跟在身後的翠縷、紫蘿忍不住的笑。湘雲聽得,衝著兩人叫道:「壞丫頭,不許笑,還不快隨我回宮。」
「是,是。姑娘慢點,當心腳下。」一邊說,兩人一邊追了上去。在她們的心裡,也是很為自家姑娘高興地。畢竟姑娘有了好的歸宿,她們的地位也會隨之升高,就不會再有人會欺負她們。
小跑地疾走在後宮的夾道中,湘雲可以清晰地聽到自己的呼吸。她與安親王尚算是有過幾面之緣,一直以來,她對他都是仰望的姿態,她知道以她的孤女身份,是不可能以王妃的身份站在他的身邊。而側妃、侍妾卻是她所不願意的,看多了府中侍妾的地位,在兩位嬸嬸面前,哪一個不是戰戰兢兢、服服帖帖,她不想要那樣的生活,所以,她從來都是把蕭翰翎當作天邊可望不可及的星。只是沒想到有一天,她真的可以成為摘星的那個人。猶記得接到聖旨的那天,她大睜著眼睛,興奮的睡不著覺,想像著穿上火紅的嫁衣成為他的新娘,幸福,來的太快,太突然,讓她幾乎窒息,讓她覺得猶如做夢一般。
今天,走到皇宮裡,她還有些恍惚的感覺,她一直以為他喜歡的人是林姐姐。沒想到這不過是她進宮的第一天,他就來找她了。看來,嬸嬸說的不錯,真的是安親王爺看上了她,才會求了太后和榮貴妃為他們賜婚。越走近那座鳳儀宮,她越覺得自己的心跳的越快,彷彿快要跳出來了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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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呦。」低著頭趕路的湘雲,全然沒有看到那一隻邁出門檻的朝靴,竟然一頭撞了上去。一邊揉著額頭,偷眼打量,卻看見一抹江牙海水雲紋的衣擺以及皂色朝靴,心下已然明白是誰,忙忙地退後一步,故作羞澀地道:「參見安親王爺。」
此人正是安親王蕭翰翎,晨昏定省,他一向是恪守著規矩禮節,更是做足了仁孝的態度。這是宮中人人交口稱道的。所以今天也不例外。忙完了朝務,解決了該解決的一些事情,他便來到宮中給皇上、太后、榮貴妃問安。原想著今日乃是黛玉三人進宮的日子,想要去看視黛玉,卻沒想到太后一番話讓他改了主意,黛玉的身份將是他的嫂子,若他真的去探視黛玉,豈不是將她置於風口浪尖,給後宮之人嚼舌嗎?自己真的是太大意了。
「湘雲那孩子也是個伶俐的姑娘,我看比那林姑娘倒也不差什麼,更何況我還聽說你還曾讚過她的詩才,如今她叔叔掌著北方的兵權,若能拉攏過來與我們也是一大助力,她今兒剛進宮就來向我請安,卻也是極孝順的,不像有的人,連這點禮數都不懂,拿喬張致的,還等我這個太后去看她不成?」說著瞟了蕭翰翎一眼,冷哼了一聲。
蕭翰翎心中一冷,到了這個時候她竟然還不死心,處處貶著黛玉,如今以為有了一個湘雲就可以讓自己改換心意,之前還處處說什麼答應和湘雲的婚事是為了迷惑蕭翰陽他們,拉攏史家的兵權,為他們盡快奪下皇位做準備,到時候黛玉無靠,自然會投向自己。原來也不過是為了說服自己的敷衍之詞罷了,可憐自己竟然還會相信外祖母還有一點顧念這點子親情,不過是為了皇權罷了。蕭翰翎的心中似乎有什麼開始動搖了。
離了太后的宮中,原本想直接出宮的,可頓了一頓,還是依照著太后的指示向著湘雲所在的鳳儀宮而去。他是見過湘雲幾次的,對這個女子也有著幾分印象,猶記得大觀園中她那敏捷的詩才,當時卻是有著那麼一抹驚歎的,可是後來的事情卻又讓自己忍不住蹙眉,不過是一個心量狹小,妒才使陰的女子罷了。和他以前所見的又有什麼區別?也許天地間唯有一黛玉才是他心中所想要的吧,想想那樣一個冰清玉潔的女子,心都有幾分痛了。
聽得湘雲不在,他莫名地鬆了口氣,不耐這樣的逢場作戲,能避開總是好的,卻不想鳳儀宮的門口兩人倒撞上了。面前女子偷眼打量自己的神態,故意做出的羞澀,都讓他忍不住微微蹙眉,卻仍然道:「起來吧。」
「不知王爺光臨,衝撞了王爺,還請王爺恕罪。」湘雲嚥了口唾沫潤潤嗓子,試圖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更加的嬌憨俏媚。「王爺裡面請。」一邊說著,湘雲一邊伸出玉白的小手,做了一個向裡請的動作。媚眼如絲,瞟向背著手立在一旁的面無表情的蕭翰翎,心下幾分激動,幾分惴惴。
蕭翰翎卻並不看她,淡淡道:「罷了,本王不過是奉了太后之命,來看看史姑娘可還習慣,若有什麼不好的只管去和太后說了,自有太后為你做主。宮門就快下鑰,本王這就回府去了。」說著也不再看湘雲,逕自去了。湘雲有些微愣地看著蕭翰翎的背影,顯然還沒明白是什麼意思。
「姑娘。」眼看著安親王爺的背影已然消失不見,湘雲卻還怔怔地看著,翠縷和紫蘿走到湘雲的身後,有些怯怯地叫了一聲。「王爺去了,姑娘也回宮用晚膳吧!」
「啊?」湘雲有些癡癡地答了一句。身子卻並不動,眼睛有些發直。
「姑娘!」翠縷又叫了一聲,湘雲方回過神來。臉上有幾分**辣的,心裡卻又有著幾分委屈。為什麼自己如此急匆匆地趕來,安親王爺卻是這麼不冷不熱的幾句話,仍舊是去了,原想著兩人可以共用晚膳,再不濟也能多聊幾句的。哪裡知道他卻只有一句奉了太后之命,又說有太后做主,那他呢?他可有將自己放在心上,若自己受了委屈他可會為自己做主出頭?
「翠縷,你說王爺他會不會是生氣了?」湘雲幽幽地道。
「生氣?」翠縷挑了挑眉,有些不懂自己家姑娘的想法,王爺除了面無表情之外,哪裡看的出生氣了,不還說讓姑娘有什麼不習慣只管和太后去說嗎?「姑娘想多了吧,王爺怎麼會生氣,畢竟姑娘也沒想到王爺會來,才會在林姑娘那裡多盤桓了一會兒。王爺怎麼會為這個生氣?」翠縷笑著,拉著湘雲進了鳳儀宮的大門。「姑娘可是魔怔了。」
湘雲也是一笑,拍了拍自己的腦袋,拋開了那種奇怪的彆扭感覺,「可不是魔怔了?都怪林姐姐拉著我說話,要不然也不會和王爺錯過了。」
「姑娘今兒不過是剛進宮,以後有的是機會呢!」看湘雲似乎心情不錯,紫蘿也跟著打趣了一句。
兩個人簇擁著湘雲進了鳳儀宮的大門,早有當值的宮人接了出來,將湘雲讓到了裡面用膳,一晚再無別話。
卻說蕭翰翎離了宮苑,卻並沒有急著回府,打發了身邊的人,獨自一個人,登上了皇城旁邊的榮影山上。遙遙看向那片紅牆綠瓦的宮苑。在夕陽的餘輝下,那片宮苑蒙上了一層綺麗的色彩。神秘而又蒼涼。目光閃動之間,最終凝注於其中一片不大的地方。如今,那裡不在空置,住進了一個讓他魂牽夢縈的人兒,只是,如今,那個人離他卻是如此的遙遠,連悄悄地凝目一瞥似乎都成了奢望。也許……也許……他真的錯了吧!
夜色一點一點籠罩了那個孤寂的身影。只餘下那如天邊星子一般晶亮的眸,在夜空下閃耀著。良久良久,似乎終於拿定了主意。一聲輕歎在墨一樣的夜色中蕩漾開來。他終於挪動了那如山一般沉重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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