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說到黛玉向眾人介紹起小蓮的來歷,只說想來她是不凡之人,且有高僧曾言曾子於國有益,至於其他不凡之處,自是絕口不提,其他人也只以為那不凡之處尚未表露而已,是以也不質疑,只是看那小蓮,果然就又多了一層神秘的光輝。水印廣告測試水印廣告測試王夫人沒想到自己這一問竟然讓小蓮出了風頭,竟是比自己的寶玉似乎還要厲害,當下哼了一聲,雖然心中憤憤,卻在賈母威懾的目光不敢在說話。
邢夫人倒像是極喜歡小蓮的,因退後一步,與熙鳳並行,道,「果真是的,凡塵的孩子哪有這麼聰明伶俐可人疼的。便是……」她想說便是銜玉而生的寶玉也多有不及,被鳳姐暗地里拉了下袖子,又遞了個眼神給他,便明白不該說這話,那賈寶玉就是賈府的鳳凰蛋,賈母的眼珠子,若說他不如別人,賈母必定不喜,又會生出法子磨磋自己。是以頓了一頓,才道,「便是巧姐和芾兒也不如。」賈芾乃是平兒所出的庶子,如今也四個多月了,雖是庶子,但畢竟是大房唯一的男丁,又被鳳姐記在了自己名下,故此邢夫人也是極喜歡的。
「是啊是啊,我和平兒一對燒糊了的卷子,所出的也不過是一對小卷子罷了。哪裡及得上蓮大姑娘這麼一個水靈靈的小仙子。太太你敢是嫌棄我們母子了不成?」熙鳳一邊說著,一邊做出了委屈的表情。只逗得黛玉等人忍不住笑彎了腰,直道:「鳳姐姐還是這脾氣,好插科打諢的。殊不知別人家的孩子千好萬好,也不及自己的一個小指頭的。大舅母再誇我們小蓮,心裡疼的也是巧兒和芾兒,你又何苦作章弄致的?」
「還是林姐姐這張嘴,要不還真沒人能治得了二嫂子。」惜春也不住笑。
一時進了房中,丫頭們上了茶。眾人便說些閒話。賈母亦是讓鴛鴦去庫房中取幾樣小玩意來給小蓮做見面禮。鴛鴦拿來給眾人看時,卻見是一隻赤金點翠如意九連環,一隻通體碧沉雕刻的栩栩如生的翡翠麒麟,觀之就知絕非凡品,另還有幾樣小物件也是各個精緻。看到此黛玉又如何不知賈母是何意思。開口推辭道:「她一個小孩子家家的,外祖母又何必給她這樣貴重玩意,沒得失手跌了,還是外祖母留著吧!」
小蓮在林家什麼樣好東西沒有見過,便是黛玉也親自設計讓人給她做了不少的小玩意,她可是愛的緊呢。如今見賈母這裡的,雖然精緻,但卻少了幾分玩趣,是以看著興致也並不大。賈母不依,最後小蓮也只挑了那如意九連環罷了。賈母既然開頭,剩下的人自然也紛紛跟著送出了自己的見面禮,不大會兒,小蓮身邊已經堆起了小山一般。
因是眾姐妹的一番心意,而且也並不是太貴重的東西,因此黛玉便也示意小蓮的丫頭幫她收了。眾人這才說笑了一會兒,便有人來報說二姑娘和姑爺的馬車已經到了大門,老爺和璉二爺讓太太和姑娘們去二門上接二姑娘呢!
「知道了,我們這就過去。」邢夫人對著那小丫頭說了一句,隨即看向賈母,賈母也揮了揮手,那小丫頭方退下了。這邊邢、王二人便帶了李紈、熙鳳、探、惜二春往二門過去。黛玉呵呵湘雲原也要去的,卻被賈母攔了,讓她們兩人陪自己說話。黛玉和湘雲對視了一眼,只好在賈母兩邊坐下。
賈母令琥珀琉璃端了些新奇的果子點心陪小蓮去玩,招手讓湘雲和黛玉和自己在榻上坐了,卻沉吟著並不開口說話。湘雲嬌憨地仰頭,看賈母似有愁容,嬌聲道:「老祖宗,難道你不喜歡湘雲和林姐姐嗎?怎麼竟好像不開心似的?」
黛玉眼中一抹譏誚閃過,這個湘雲,不知道該說她精明還是傻,明明知道賈母正等著這句話呢,偏又問出口。果然,賈母聽了此話,眼睛一亮,隨即強笑道:「這可是孩子話了不成?你們一個是我的侄孫女,一個是我的外孫女,不疼你們我疼哪個?唉,只是……」她欲言又止,看著兩人又是一歎。
「只是什麼?」湘雲聲音焦脆清甜,宛似個不懂世事的女孩兒。
「只是我縱是想疼你們,以後只怕也是有心無力了!」賈母的眼中擠出幾滴渾濁的眼淚,卻將黛玉和湘雲又摟緊了一些。只是看著黛玉一副無動於衷,只看著小蓮戲耍的樣子,心裡還是有幾分憤恨的。這個外孫女,怎麼竟是如此冷情?眼看自己如此傷心,竟是連一句話都不說的。
「老祖宗!」湘雲用手中帕子幫賈母拭淚,「老祖宗多慮了,你身體這麼好,將來肯定是要長命百歲的,今兒是二姐姐回門的好日子,怎麼竟說起這樣的話了?看回頭招的二姐姐也跟著難受,林姐姐,你說是吧?」不知是有心還是無意,湘雲曲解了賈母的話。
黛玉也抿唇笑道,「正是呢!老太太身子骨健朗著呢,沒得說這喪氣話。」
賈母險些憋出內傷來,這兩人一個個玲瓏剔透,怎會不懂自己的意思,如今竟然東拉西扯,索性也不再迂迴,打開天窗說亮話。
「玉兒、雲兒,我指的不是我自己,而是賈府,賈府只怕要完了!」賈母加重了語氣,目光中黯然更重,是啊,賈府就快完了,宮中娘娘若是倒台,以賈府這些人做的事情,結的怨,只怕很快就會隨之沒落,若不好的話只怕抄家滅祖都是有可能的。不行,她怎麼能讓老國公留下的基業毀在自己的手裡,那樣她又有什麼臉面去見賈家的列祖列宗。
「怎麼會?老祖宗多慮了吧?」湘雲目光中微微閃爍,這麼嚴重嗎?叔叔只說元妃娘娘在宮裡似乎出了些事情,具體說不清楚,自己要過來時還曾攔阻了幾句,只是自己與賈府感情還是有的,更何況還想再見一見寶玉,哪裡知道……湘雲飛快地在心中思量中,很快便做出了明哲保身的打算。
賈母抹了把眼淚,「是真的,也不知哪個黑了心肝的,竟然污蔑元妃娘娘曾經跟皇后害死過幾位小皇子,還害的幾位妃嬪流產,如今雖然沒有證據,但眾口鑠金,皇上他……他竟似乎信了,要人去找證據。那些所謂的證據還不是那些視元妃娘娘為眼中釘的人栽的贓嗎?可憐元妃娘娘
在宮中人單勢孤。若這罪名一旦坐實,只怕這整個國公府也跟著遭殃啊!」說到這裡,賈母已經是涕淚橫流。早知如今,當初就不要跟著皇后太子一條道的跑到黑了。
「什麼?」湘雲吃了一驚,黛玉也裝作不可置信的模樣,瞪大了眼睛看著賈母。
「玉兒、雲兒,外祖母求求你們了,幫幫元妃娘娘,幫幫國公府,好歹你們也在這裡住過不少時間,這也算是你們半個家了。玉兒,看在外祖母一直疼你的份上,雲兒,姑祖母也是從沒有虧待過你的啊!」賈母拉著兩個女孩兒,竟然順勢起身跪倒在兩人面前。
「老祖宗!」
「老太太!」
兩人都吃了一驚,慌忙向一邊閃避,在兩邊各拉住賈母一隻胳膊,試圖將她拉起來。奈何賈母只是使勁向下墜著。
黛玉眼看著不像,暗暗運起了分花落蕊的心法,手下使了一個暗勁,應是將賈母的身子托了起來,與湘雲一起扶她在榻上坐下,閃身走去了下首坐了,淡淡道,「老太太應該讓兩位舅舅和表哥去外面相好的各府去求求人情,怎麼反自己來求我和雲妹妹,我們兩個也不過是一弱女子,與那宮中又如何能說的上話,老太太卻是求錯了人吧?」
「是啊,老祖宗,林姐姐說的對,我們不過是閨閣女子,就算是有心也幫不上忙啊!」湘雲也隨之附和。
「玉兒、雲兒,如今朝中由睿親王、慶親王、安親王三王理政,你們一個是未來的睿親王妃,一個是未來的慶親王妃,若說連你們都說不上話,那還有誰能幫賈府?」
「老祖宗!」湘雲臉上微微一紅,飛快地瞥了黛玉一眼,眸中閃過一抹難言的意味,隨即道,「老祖宗,真不是湘雲不想幫忙,我和安親王雖然已經放定,但……但我一個女子又如何能去找他,只怕兩位叔父就是不允的。不若老祖宗將此事說與我叔叔知道,看他們兩人能否與王爺說上話……」湘雲心中還是有那麼一絲期待的,她在元春省親時是見過蕭翰翎的,自是知道蕭翰翎是一表人才,又位居高位,讓她如何能不心動,若是他真的肯幫忙,那是否說明他也是把自己放在心上了呢?
「聽說太后也很喜歡雲兒?」聽得湘雲吐口,賈母心中一喜,隨即追著問道。
「這個……也就見過兩回吧!都是太后召見的,若是沒有太后下詔,我也不能隨便進宮去。」湘雲如何能不明白賈母的意思,只是太后真不是她想見就能見到的,其實她雖然心裡有些算計,卻也不清楚此事到底有多大,若是能幫她也會幫的,一是她對賈府也確實有些感情,二是若能幫的賈府,那以後她就是賈府的恩人了,那是多體面的事情,每次過來就不會再被人壓著一頭了。想到這裡,不覺略有幾分得意地看了黛玉一眼,她是知道黛玉不得太后喜歡的。
「那玉兒?」聽得湘雲吐口,賈母便將目光轉向黛玉。
「老太太,黛玉雖然能以郡主之位進宮,只是太后一向黛玉,若貿然說話只怕更會給府中招致無妄之災,睿王爺雖然執政,但後宮之事卻容不得他置喙。既然元妃娘娘是為人所陷害,我相信以當今聖上的英明決斷,絕不會聽信別人一面之詞,就去治元妃娘娘的罪。相信皇上定會還元妃娘娘清白。賈府一向遵紀守法,又何來滅門之罪?」
黛玉一番話說的是光明正大,實質上卻是推脫的一乾二淨。若賈母執意相求,豈不是說元妃之罪屬實,賈府又是犯了國法嗎?更何況她還抬出了皇上,賈母若不信皇上會查實此事,那豈不是說賈母認為皇上昏庸無能嗎?這話倘若傳出去,只怕賈府也不用其他罪名了,但這一「辱君」二字只怕已經將他們滅族了。
是以賈母一時間竟是無可應對,她一向知道黛玉口齒伶俐,卻不想心計也是如此精明,暗暗壓下心中的憤恨,知道黛玉心中定是不肯幫賈府說話了,可又覺得不甘,只是道:「話雖如此,但外祖母心中還是著實擔憂著娘娘,她素來無有心計,宮中又是那樣的地方,只怕……玉兒,元妃娘娘是你表姐……」
「大舅母她們不是迎二姐姐去了,怎的這時候還未過來?許久不見二姐姐,黛玉心中卻是極想的,老太太,我且出去迎迎。」黛玉不想在與賈母磨嘰,她的態度已經表明,賈府的事情與她無關,若真犯了國法她更加插不上手,是以借由迎春轉移了話題,見賈母無奈點頭,遂起身向外走去,小蓮自是瞥了那些糕點,跟著自家娘親。
卻說迎春確實已被迎了進來,只是賈母之前已經和邢王二人說過此事,因此迎春便被王夫人帶進了自己房中,與眾姊妹說話。賈母這邊見黛玉出去,早有小丫頭告訴了王夫人,王夫人和邢夫人便帶了迎春姊妹往上房而來,果然的遇見黛玉。
「二姐姐!」看到被簇擁著走在前面的女子,黛玉微一打量,卻見迎春穿著一身嶄新的玫瑰紅的衣裙,看著極是新鮮醒目,倒將她襯托的多了幾分精神。只是細看面上雖然帶笑,但卻有幾分勉強,尤其眸中隱含著幾分悲苦,雖被強制壓下,但卻逃不過黛玉一雙銳利的眼睛。眼圈下面打著厚厚的粉,可仍然隱隱有青黑之氣,顯見的是休息不足。不是說孫紹祖人不錯,對迎春也是有心的嗎?為什麼迎春似乎仍然過的不幸福?照理說作為新嫁娘她應該滿面喜氣才是啊!黛玉的心中一突,打了個問號。
看到黛玉,迎春面上也露出了一抹喜色,忙迎了上來,「林妹妹,你也來了。」
黛玉答應著,與迎春等人同往賈母上房過去,由於之前黛玉的態度,賈母自然心有不悅,但是又不願與黛玉撕破臉,只怕賈家真的遭遇禍事時還要求到林家門前,因此神色淡淡的。說了會兒話,只說乏了,讓她們小姊妹們去說話玩笑。
熙鳳、李紈去張羅著廚房的事情了,王夫人與邢夫人在賈母處多坐了一會兒,因惜春聽得黛玉從沒去過大觀園中,便要帶她和小蓮去大觀園內遊玩。於是迎春、
探春、惜春、黛玉、湘雲等人便各自帶了丫頭,往大觀園中而去。彼時正是轉暖時節,枝頭返青,有些早春的花兒已是競相綻放,大觀園中也是極美的。
眾人初時還聚在一起玩笑嬉戲,不一時便分散在各處了,湘雲因著與襲人有舊,便要去寶玉房中坐坐雖然寶玉出去上香未歸,但也能與襲人聊聊,因此竟去了,探春也隨之去陪她。
惜春則對小蓮愛的什麼似的,兩人一路嘻嘻哈哈,笑鬧成一團,最後隨著黛玉她們逛了一會兒,因看小蓮有些疲乏,便要帶小蓮回自己的藕香榭歇息。小蓮與她並不認生,也極是喜歡這個最小的惜春姨姨,因此和黛玉說了一聲逕自去了。一時便只剩下了黛玉和迎春,兩人俱不是多話之人,只攜手慢慢走著,看著這早春的景色。瀟湘館的桿桿翠竹,蘅蕪苑的籐蘿香蔓,藕香榭剛冒出頭的淺碧荷葉……走至紫菱洲時,迎春便不由地細細歎了一聲,只說:「這便是我之前住的屋子,只怕此生再不能回來一住了。」
黛玉聽得她話中哽咽之意,愈發肯定了自己的推斷,回身看看後面遠遠跟著的紫鵑、雪雁、司棋、秀橘幾個,轉向迎春笑道:「二姐姐何出此言,若真想回來,和璉二哥哥說了,打發人去接,二姐夫還不放人不成?可見的是二姐夫離不開二姐姐了。」黛玉知她必不肯說她夫妻之間的齟齬,否則適才在前面就應該提了。因此便以打趣的口吻問出了心中的疑惑。
迎春聽得黛玉的打趣,勉強一笑,又是長歎一聲,「他倒是希望離得我遠遠的,一生不見呢吧!」目光漠漠,緊盯著池中剛剛冒頭的翠葉香菱,竟是一滴水珠啪嗒落於玫瑰色衣衫上,落下一處暗影。
「二姐姐,那姓孫的可是薄待於你?」黛玉見迎春沒再掩飾,也直接問了出來。三日不見,迎春竟也是憔悴了不少,莫非自己所聽聞的不實,那孫紹祖果真與原著中一樣是條中山狼不成?
「他倒並不曾薄待我。」迎春微低著頭,似乎想起了什麼似的,身上竟是打了一個冷戰,左手輕撫了一下右小臂。黛玉看她那表情,如何肯信,上前兩步便捋起迎春的衣袖,卻見小臂上竟是一道劃痕,雖已結痂,但在迎春白皙肌膚的映襯下,依舊覺得可怖之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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