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說到司馬聖風以處理朝事為由讓蕭翰翎離開,蕭翰翎雖然很想留在這裡看著黛玉想來,但也知道此刻以他的身份,他沒有任何留下的理由,因此只得按捺了心頭的怒火與不幹,淡淡笑了一句轉身上馬離開,甚至連頭都沒敢回一下。他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也許,只有他知道是誰在害黛玉,雖然黛玉此刻沒有太大的問題,不過他沒有忘記剛才劉彥所說的那句話,那名紅衣女子在離開之前曾說要毀了黛玉的臉,並衝著黛玉撒下了一片淡粉色的煙末,他必須得知道那是什麼。
再說蕭翰陽一行人回到林府,天色經完全黑下來了。門上的人早就得了消息,林端正領了幾名小廝在側門上守著,這會兒遠遠看見馬車過來,趕緊將大門打開。劉彥緊趕了兩步,走到司馬聖風馬前拉住韁繩道,「樓主,綠萼已經到了,這會兒正在林姑娘的院子裡等著,直接將車趕進去就行。」司馬聖風點了點頭,跳下馬來將韁繩交到林府一名跟上來的小廝手裡,大步走到林端跟前。
林端有些緊張地搓了搓手,叫道:「王爺,姑娘怎麼樣了?」
「已經醒了,大哥說沒有別的異樣,不過還是讓綠萼給把把脈吧,這樣大家也好安心。對了林叔直接讓馬車進玉兒院子裡吧,也讓大家都散了吧!有紫鵑雪雁她們就行。」司馬聖風簡單交代了幾句。林端便揮手讓人都散開了,老周便趕了馬車直接進了黛玉的院子。林端歎了一口氣,眼中也是一片暗沉,老爺和夫人都是風之人,平素也最是與人為善,為何老天爺就這麼虧待好人呢?姑娘如此多災多難,真讓他們這些老家人心疼不已。想著林端也邁步向裡面走去。迎面卻碰上返回來的司馬聖風,看到他,司馬聖風笑道:「林叔,都說了叫我聖風就好,以後那些繁縟節的稱呼和禮節在林府都可以作廢。」說著也不待林端說什麼,逕自跟著馬車進裡面去了。
卻說黛玉此時已經醒來,她在那狂奔的馬車被顛來顛去,身子撞在車板上早已是生疼,只是憑借一股意志力支撐著,這才沒被甩出車外。之前昏迷著倒還不覺得,這會兒醒了只覺得渾身的骨頭猶如散架了一般,一陣陣的疼痛襲來,黛玉也忍不住的低哼出聲。蕭翰陽在一旁心疼地看著,大掌蘊含著藍雪神功的內力慢慢地在她骨節處輕輕地揉著,一股溫熱的氣流在黛玉的奇經八脈散佈開來,黛玉這才覺得稍微好了一些。
馬車在院中穩穩地停下了,老周並小廝們都退了出去,護衛們也都在院外守著。兩個婆子上來擺放好了腳蹬,紫鵑和雪雁先跳了下來,然後一人挑著簾子,一人準備扶黛玉下車,黛玉扶著蕭翰陽的手才一起身,卻覺得腳踝處一陣鑽心的疼痛,腿一軟,幾乎軟倒在車中,幸得蕭翰陽早有防備,伸手一把將她攬住了。隨即對外面揮了揮手,示意紫鵑躲開一些,自己一手攬了黛玉的後背,一手從其腿彎處攬著,半低著身子從車裡出來,踩著腳蹬下來直接將黛玉抱進了房中。
「林姑娘、睿親王爺!」候在房中的綠萼正坐在桌前,抿著紫雲沏上來茶水,聽得外間響動,起身看時,驚愕地發現黛玉竟然是被睿親王抱著進來的,一時微微有些尷尬,欲要撇開目光,就聽得蕭翰陽道:「玉兒受傷了,你快過來給她看看。」一邊說著一邊將黛玉放在了主位上的太師椅上紫檀十字團花圈椅上。綠萼上前,紫雲忙端了張繡花墩子讓她在黛玉身前坐了,又擺上了一張矮几,上面放了一個淺金色軟枕。紫鵑也跟著上來幫著黛玉捋起袖子,讓黛玉將手腕置於軟枕之上。看著黛玉白皙玉手上青紫的淤痕,乾涸的血漬,蕭翰陽的眸子閃過一抹暗光,他一定要找出那個女人,讓她為她的行為付出代價!
黛玉也看到了手上髒兮兮的灰土,不覺赧然一笑,「綠萼,我還是先去清洗一下,換身衣服,再來把脈吧!別連帶髒了你的手。」
「不用,林姑娘忍一下,還是先讓我看看再處理這些皮外傷。」綠萼已經停劉彥講過當時的情況,她亦覺得那嫣色粉末很有可能是某種毒素,還是先查查黛玉是否中毒才是。蕭翰陽知道黛玉素性喜潔,如此狼狽肯定心中不舒服,但事有輕重,因此也重重地握了握黛玉的另一隻手,以示安慰。黛玉知道他們的心思,知道不先把了脈他們定是不安心的,雖然心中覺得並沒有什麼不舒適,因此也笑點了點頭,示意綠萼開始把脈。
眾人都摒了呼吸,目光全都傾注在綠萼的臉上,似乎想從她的表情中看到一些蛛絲馬跡。蕭翰陽尤甚,不自覺地他的拳頭越握越緊,身子也有些僵硬起來,黛玉察覺到他的緊張,伸出另一隻手輕輕拽了拽他的袍子,在他低頭看過來時給了他一個安心的笑容。蕭翰陽這才發覺自己過於緊繃了,回給黛玉一笑的同時,微微閉了閉眼睛,長長地吐出一口濁氣。
「你們別太緊張了。翰陽、聖風,都坐下吧!紫雲、芸香,還不給兩位王爺上茶?這哪裡像是我林家的待客之道,小心他們生氣了,治你們的罪!」黛玉笑著吩咐身邊的丫頭,為了緩和眾人的心情還不忘記調侃一番。司馬聖風也在旁邊笑道:「玉兒說的是。想我們堂堂兩位王爺,走到哪裡不是前呼後擁,熱情招待,也就到你這裡沒什麼地位。」一邊說著一邊撩袍在右側的一處椅子上坐了,衝著紫雲和芸香道:「好丫頭,將你們姑娘素日喝的好茶給我釅釅地沏上一碗來。」
黛玉輕啐了了她一口,笑道:「好像你每次來我都不給你喝好茶一樣?我是那麼小氣的人嗎?」經他們二人這一番說笑,這廳中的氣氛也稍稍融化了一些,紫雲和芸香也笑著退出去沏茶。黛玉看蕭翰陽雖然臉上已經沒那麼僵硬了,但仍然站在自己身側,心中一柔,輕聲道,「你也坐吧。眼巴巴在這裡站著,連帶的綠萼都跟著緊張了。」
說話的功夫,綠萼已經抬起手來,示意黛玉換過一隻手,面上卻一直是淡淡的,並沒有多餘的表情,蕭翰陽覺得此刻自己的心也稍稍回了原味,只是不肯就座,看著黛玉道,「沒事,我站著就好。」看黛玉目光中的不依,也只得無奈道,「好,好,我坐下還不行嗎?」
「噗!」司馬聖風忍不住將剛喝下去的一口茶噴
了出來,「大哥這樣若是被那幫大臣看到,估計下巴都得驚掉地上。」跟著上朝議事,司馬聖風這才算真正見識到蕭翰陽「冷面王爺」的風采。無論是何人何事,他始終都是一張冰塊臉,一保持就是一整天,從來沒有過別的表情。他曾私下問他會不會面部僵硬,卻被這狠心的大哥一掌拍在肩膀上,若非他也不是弱手,那一掌豈不得要他半條命。只是在黛玉面前他卻幾乎是百依百順,很少違拗她的意思,真是的,一個人怎麼可以這般極端。
「喝你的茶吧,還有閒心管別人,小心被嗆死。」蕭翰陽冷冷地瞥了他一眼,身子仍舊傾向黛玉的方向。
「看看,什麼態度,我可是你親兄弟,嗆死我你有什麼好處?」能轉移他的注意力,司馬聖風也樂得鬥嘴。他心中的緊張比蕭翰陽絲毫不少,可那又如何呢?看著黛玉還能說笑逗樂,他還是比較放心的。
「怎麼樣?」看著綠萼收回手去,似乎若有所思,蕭翰陽的一顆心不自覺地提到心口。
「哦,王爺不用擔心,從林姑娘的脈象來看,並沒有中毒的跡象,只是受了驚嚇,心神不安,這樣吧,我給開上兩劑凝氣安神的方子,林姑娘吃上兩天就應該沒事了,至於身上的這些外傷,我有配好的雪玉膏,林姑娘沐浴過後,讓人幫你擦上一遍,不出三天,腫痛自會全消的。」綠萼回神答道。
「那那些粉色煙霧又是什麼?」那些外傷看著雖然有些觸目驚心,但好在並沒有傷著肺腑,養養總會好的,最讓蕭翰陽擔心的,就是那紅衣女子所灑出來的那些粉末。有些毒是無形無質卻能取人性命的。
「這也是讓我奇怪的地方。」綠萼淡淡地蹙起了兩道柳葉彎眉。「不過通過脈象看確實沒有中毒,但是那個女子的架勢分別是想要了林姑娘的命,總不能是用那藥和我們開玩笑吧?」綠萼沉吟著,作為梅花樓綠萼樓的樓主,她不止是醫中高手,更是用毒的行家,連她都看不出來的毒藥嗎?
「其實我在馬車上看到了那個紅衣女人,在她將那粉末撒過來的時候我就閉住了氣,只是不知道為何會暈了過去?」黛玉想到那一瞬間,自己本能的停了呼吸,以袖掩住口鼻的一幕,雖然那粉末是直衝著她的臉來的,但她吸入肺腑的卻很少很少。
「嗯,是不是因為閉氣所以沒有將毒粉吸進去?」司馬聖風也覺得有些奇怪。
「這個可能性很小。就算當時就閉氣也不可能一點沒有吸進去,而有些毒藥是致命的,哪怕一毫一厘都能要了人的命。不過現在林姑娘既然沒事,也許那藥粉中並沒有什麼致命毒藥,也或者說那藥粉並不是要人命的東西。」綠萼淡淡一笑,肯定地說。
蕭翰陽和司馬聖風都鬆了一口氣,綠萼說不會致命那黛玉就一定不會有生命危險了。對於綠萼的醫術,他們還是信得過的。
「既然這樣,那你們先坐坐,我要先去洗洗,換換衣服,在這樣下去我可真是受不了了。」聽的沒事,黛玉心中也是一陣輕鬆。這一刻,她不想深究究竟是什麼人和她過不去,她只想好好泡個熱水澡,舒緩一下筋骨,也清理一下身上劃破的傷痕。
「嗯,好!你先去吧。」蕭翰陽寵溺地看了她一眼,大步走上前,伸手將她從座椅上抱了起來。黛玉臉上一紅,小聲道:「讓紫鵑雪雁扶我過去就好。」
「沒事,我抱你。」蕭翰陽並不多話,黛玉的羞意他看在眼中,嫩粉的頰上偷著淺淺的紅暈,如果沒有那一抹磕碰的淤青,該是多麼動人的顏色。蕭翰陽的眸底一黯,終究是沒有保護好她。稍稍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緒,抬頭示意紫鵑前面帶路。
淨房中,寬大的木桶裡早已經備好了溫熱的水,上面飄著一層嫣紅的玫瑰花瓣,蕭翰陽將黛玉放在鋪著軟紅絨毯的貴妃榻上,眼睛瞟過那木桶,臉上也起了一絲可疑的紅暈,身下也有了細微的變化。該死,怎麼能這個時候有那些念頭,「我在外面等你。你快洗吧!」簡單的說了一句,他有些倉皇地退了出去。
「姑娘。」紫鵑和雪雁關上淨房的門,來到黛玉身前。為黛玉脫下身上的衣服。潔白的身體上大腿,腰側都不出所料地有著幾處傷痕。輕輕一按,黛玉忍不住悶哼一聲,「真不知道哪裡跑出來的瘋女人,居然弄驚了馬匹,害的姑娘受了這麼多傷。」雪雁看著黛玉蹙眉忍痛的模樣忍不住又怒上心頭。
「罷了,好在沒出大事。」紫鵑也心疼著黛玉,只是如今再說這個又有何益。兩個人攙扶著黛玉,艱難地跨進木桶,溫熱的清水滿向身體,彷彿一雙雙溫柔的小手在輕輕地按著。「這是用綠萼姑娘開的舒筋活血的藥材熬製的,姑娘洗完了,回頭再抹上雪玉膏,很快就會好的。」紫鵑柔聲說著。手下也輕輕地拿起軟布,為黛玉擦拭著擦破的地方。黛玉撩起一捧水撫上臉頰,她的臉上除了頰上的淤青,額頭處還有擦在木板上的一處紅傷,此時那血已經凝結,水撒上去還有一些微微的刺痛。
「姑娘別動,我來吧!」雪雁也撩起袖子,拿起另一塊乾淨的毛巾,為她處理額上的傷處。
「嘶,雪雁,你輕點。」黛玉覺得額頭處細微的疼痛在慢慢的擴大,不一時,似乎臉上沾過水的地方都火辣辣的疼了起來。
「姑娘,你的臉……」雪雁驚叫了一聲,手裡的毛巾掉在了水中。
「怎麼了?」後面站著的紫鵑奇怪於雪雁的反應,繞到前面來看,卻也不由地愣住了,黛玉的臉上出現了一片詭異的紅色疹子,而且凡是沾水的地方,已經沒有一處完好的肌膚了。「快,快拿干的毛巾來。」直覺的認為是水的問題,紫鵑立刻衝著雪雁喊了一聲,自己也立刻回身去取來乾淨的毛巾,將之附在黛玉的臉上。
「唔,紫鵑,怎麼了?」黛玉還沒反應過來,便被毛巾摀住了整張臉。
「姑娘,你……你先別動,我給你把臉上的水擦乾了。」紫
鵑的聲音有些顫抖。她想到了劉彥的話,肯定是那紅衣女子撒的藥粉有問題。肯定是!
「我臉上擦破的地方很多嗎?怎麼一沾水這麼痛。」黛玉還沒有明白過來,抬起濕漉漉的手就要往臉上摸去。
「姑娘。」紫鵑驚叫一聲,一把抓住了黛玉的手,「別碰。」對上黛玉狐疑的目光,紫鵑勉強笑了一笑,道,「確實有很多擦破的地方,姑娘手上有水,碰上了只怕更疼。」一邊說著一邊將黛玉的手放下,紫鵑輕柔而仔細地用毛巾沾拭著黛玉臉上的水珠,不放過任何一點點水漬。「雪雁,換個毛巾。」將手上微潮的毛巾遞到雪雁的手中,又拿過另一條乾爽的。
饒是如此,黛玉卻覺得臉上的灼痛感越來越劇烈了,不禁皺起了眉頭。「紫鵑,我臉上到底怎麼了?火辣辣地,怎麼會這麼痛?」
「紫鵑姐姐,怎麼辦?我……我去叫綠萼姑娘來。」雪雁扔下毛巾,帶著哭腔跑了出去。黛玉的臉色越發地凝重起來,一把拉住紫鵑的手,阻止了她擦拭的動作,「紫鵑,你去把鏡子給我拿來。」直覺的臉上出事了。昏迷之前那紅衣女子的話響起在耳邊,「我就毀了你這張臉,看你還怎麼去迷惑男人!」然後她便灑出了那粉紅色的藥粉。難道……那藥粉要的不是她的命,而是要毀了她的容貌?黛玉越想越是心驚,看紫鵑愣著不動,不覺催促:「紫鵑,你快去啊!」
「姑娘,不要看了。」紫鵑被黛玉推了一把,後退了兩步,卻仍然為難地請求。自古以來,沒有那個女人不注重自己的容貌,臉被毀了,幾乎就是一生被毀了。
「我的臉被毀了,對嗎?」黛玉慘淡一笑在,紫鵑和雪雁的反應早已經說明了一切,不是嗎?那麼既然她們不想讓她看到,看不看又有什麼所謂呢?「幫我簡單擦洗一下,扶我出來吧!那藥粉也許是不能碰水的。打發外面的小丫頭,請睿親王爺和慶親王爺都各自先回府吧,天太晚了,我也累了,今天就不留他們吃飯了。」黛玉淡淡地安排著,彷彿根本未將毀容放在心上一般。只是心裡,本能的不想讓他們看到自己現在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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