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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一三三 文 / 玉人何處

    一夢醒來,想到流盡身上最後一滴血的哥哥,再看看身邊滿足了獸慾沉酣入睡的太子,寶釵不禁惡向膽邊生,舉起剪刀就向著太子的心臟部位刺去。

    「砰砰砰、砰砰砰……」急促的打門聲從外面傳來,伴隨著春草幾人慌亂的呼叫,「太子爺、夫人,快醒醒……」「夫人,快開門……不好了。」寶釵怔怔地握著手中的剪刀,不知道是該刺下去還是要起身去開門。這時太子已經睜開眼睛,猛見寶釵手握剪刀,不覺一怔,道,「好好地,你拿剪刀幹什麼?」

    「啊?」寶釵慌亂地隨口遮掩了一句,「妾身是看太子爺指甲有些長了,想幫太子爺修修指甲。」

    「真是個傻丫頭,折騰了一晚上還不睏嗎?我這指甲自有下人來修,哪裡還用的著你,你只管好好養足了精神,侍候好本太子就是你的功勞了。」太子一邊說著,一邊在寶釵的腮邊偷了個香。「現在才什麼時候,這幾個丫頭瘋了不成?」太子打了個呵欠。

    「我去看看,想來真有什麼大事,門敲得這麼急。」寶釵說著起身下床,誰知道剛一站起,卻腳下一軟,脫力地下地下滑去。太子見此卻是曖昧地笑道,「罷了,還是我去吧,你好好歇著。」

    「太子爺,不好了,六皇子和北靜王爺帶著御林軍包圍了太子府,這會兒他們正在大廳裡等著,讓太子爺趕緊過去呢。」春草滿面驚慌,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何事。

    「什麼?蕭翰翎和水溶?」太子也吃了一驚,隨即問道,「閆大管家可回來了沒有?」

    「還沒有。如今是劉管事他們幾個在前面,不過都被六殿下帶來的人控制了,只叫小廝來後院通知太子。」

    太子的心裡頓時有了不好的預感,他面色變了一變,隨即穩住了心神,困意也在聽到這個消息時一掃而光了。

    寶釵在紗帳後聽到這個消息時也不由心頭一震,匆匆穿了衣服,和春草、春柳扶著太子去了淨房,既然六皇子和北靜王爺能等,那也許事情還有轉圜的餘地,至少要先收拾乾淨了才能出去,在他們面前,太子決不能太狼狽。

    「太子爺,六殿下讓人……讓人來催,說……說請太子爺動作快……一點兒,皇上還在金殿上等著呢。」小丫頭說的坑坑巴巴,整個人抖如篩糠一般,直看得太子怒從心起,一巴掌扇了過去,罵道,「怕什麼怕?話都說不明白,這太子府裡連個伶俐點的丫頭都沒了嗎?」小丫頭被他一掌打翻在地,嘴角都沁出了血珠,捂著半邊臉,卻也不敢哭出聲。「沒用的東西!」那小丫頭抖索著剛站直身子,太子卻又補上了一腳。

    「行了,太子爺這邊馬上就好,你還不趕緊下去。」寶釵忙出聲為她解圍。小丫頭感激地看了她一眼,太子也沒有說什麼,忙躬身退出去了。寶釵將一件新做的石青團花錦絲袍為太子披上,又認真扣上扣子,不知怎麼的,鼻子一酸,眼淚卻一滴一滴地落在白玉無瑕的手背上。

    太子此時心亂如麻,他做過什麼事情,自己心裡自是清楚,倘或真被皇上發覺,那他是有幾個頭也不夠砍的。可是想想當年杭州行刺之事,應該不會露出什麼馬腳才是,來往的書信之類的東西都已經讓底下的人銷毀,並沒有痕跡留下,更何況過去這麼久,又有陸晟與梅花樓頂罪,應該不會再追究才對。至於現在,薛蟠的事不可能暴露,那就只有一條勾結朋黨,可這種事情父皇一向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怎麼會……再思及大管家閆成的失蹤,太子更加沒有心思去注意別的東西,看寶釵為他扣上最後一個紐子,便急匆匆除了聽雪閣的院門。

    太子府正廳,六皇子蕭翰翎和北靜王水溶俱是一身朝服,分別在左右客座上坐著,雖有小丫頭上了香茶,但兩人誰也沒有喝上一口,俱是面沉似水、不動聲色地坐著,他們兩人不說話,這整個大廳裡自然沒有人敢出聲,一時間,這裡幾乎只能聽見眾人的呼吸。

    「怎麼去了這麼久?劉管事,是不是再派人去催催,我和六殿下等著不打緊,只怕皇上會等得著急啊。」水溶的眉頭微微皺著,話語裡的氣勢讓劉管事不由一抖,忙道,「是,是,小的這就讓人去催。」

    蕭翰翎並不似水溶那麼嚴肅,見此反而微微一笑道,「想是太子前兒才得了一位絕代佳人,這會兒還沉浸在溫柔鄉中難以自拔呢?我看叫幾個下人去請只怕難請得動,北靜王,不若咱們兩個親自去請,看太子爺是否能賞我們個面子?」

    「六皇弟說的哪裡話,本太子這不就來了嗎?六皇弟和北靜王爺深夜到訪,總也得給人一個穿衣梳洗的時間,既然是父皇召喚,我若衣衫不整,豈不是君前失禮,要落一個大不敬的罪名?」太子冷冷一笑,回了蕭翰翎一個不軟不硬的釘子。

    「如此說來,倒是我這做兄弟的和北靜王的不是了,擾了太子爺的清夢,恕罪恕罪。」蕭翰翎嘴裡說著客氣的話,身子卻仍坐在太師椅上紋絲不動,完全看不出一絲請罪的模樣,果然,卻聽他話鋒一轉,隨即道,「不過我們這也是聖命難違,不得不來請太子爺走這一趟,既然太子爺梳洗穿戴已畢,那就走吧,父皇這會兒或許都等急了。」蕭翰翎說完,與水溶對視了一眼,便都站起了身子。太子也不好再說什麼,隨即當先走了出去。

    府門前,蕭翰翎和領頭的御林軍交代道,「你們都給我精神點,好好看著,傳出去一個人,那就是你們要丟的一條命。」御林軍的人慌忙應了。太子愈發覺得不好,可也不能說什麼。一名小廝牽過馬來請太子上馬,太子無奈,只得搬鞍坐了上去,在蕭翰翎和水溶兩匹馬的夾持下向皇宮而去。

    進入皇宮的時候天色剛剛透出點微微的亮色,濛濛的剛能看清對方的人影。往日這個時候,宮門還是緊閉著的。今日卻有些一反常態。不等蕭翰翎命人叫門,大門已然洞開,一個小太監迎住蕭翰翎的馬頭,躬身施禮,「六殿下,北靜王,皇上有諭,帶太子前往乾儀殿。」

    「是。」蕭翰翎和水溶皆下馬躬身。

    小太監轉身去了,蕭翰翎這才似笑非笑的看了馬上的太子一眼道,「太子爺,請下馬吧,你也聽到了,父皇讓我們去乾儀殿。」太子有些愣怔,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父皇讓人帶他去乾儀殿?乾儀殿一向是用來處置犯了打錯或者有罪的皇子皇女和妃嬪的地方,難道是因為昨日納妾逾制?不,這個母后已然說過自己,父皇知道了也不過是私下敲打自己幾句罷了,完全不會去乾儀殿,那麼難道真的是杭州之事?太子心中不由一個驚跳,對上蕭翰翎那一抹輕蔑的目光,越發覺得大事不妙,這會兒見讓他下馬,哪裡還顧得上多想,竟直接撥轉馬頭,打馬向外面衝去。

    水溶的唇邊凝了一抹冷笑,呵斥身後的御林軍道,「都愣著幹什麼?還不快請太子回來。皇上可還在乾儀殿等著呢。」御林軍聞言,迅速地分成三隊,向太子圍攏上來。

    「你們讓開,我忽然想到有樣東西要送給父皇,回府取了自會回來。」看著自己被困在中心,太子心裡越發地慌亂了,若沒有皇上的旨意,水溶和蕭翰翎是絕對不敢如此對待自己的。不行,他一定要離開。隨意地找了個理由,一鞭就抽向已經靠近自己身邊的一名御林軍。那兵士被慣下了馬背,後背上外穿的軟甲都裂開了一道,隱隱有血色透出來。

    「太子爺,皇上有諭旨,宣太子爺速速覲見,如若反抗,格殺勿論!」水溶高高舉起手中的一道明黃色諭旨。「太子殿下,您真的要反抗嗎?」水溶一臉肅色。

    「格殺勿論!」太子的臉色瞬間慘白,手中的鞭子也掉落在地,整個人如同被抽了筋骨一般癱軟在馬上。格殺勿論,父皇不是一向疼他,如今竟會下這樣一道聖旨,那肯定就是杭州刺殺之事洩露了。既如此,也不如來一個了斷,刺殺皇上,論罪當誅,更何況那還是自己的父親,不忠不孝,早已是架在他頭上的一把大大的枷鎖。這一瞬,他反而有了解脫的感覺。

    兩名御林軍的將士上來,將他攙下了馬,一人一邊扶著他,跟在蕭翰翎和水溶的身後向乾儀殿走去。與其說是攙扶,倒不如說是禁制,只是這一刻太子已經沒有任何反抗的力氣,面如死灰地由他們駕往乾儀殿。

    乾儀殿正殿上房,坐著一身明黃常服的皇帝,面前的書案上,放著一摞奏折、信件等物。皇帝的手中還握了一份信折,卻並沒有再看,一雙眼睛直直地盯著大門的方向,手上暴突的青筋昭示著他心中的怒火。

    「參見父皇(皇上)。」六皇子蕭翰翎與北靜王水溶齊齊下跪行禮。

    「那個逆子呢?」皇上神色冷冷的,瞳孔中微微地竟泛出淺淺血色,顯見已將怒火忍到極致。

    「就在門外。」皇上不叫起,蕭翰翎與水溶自然不敢起身,依舊跪著回奏。

    皇上閉了閉眼睛,壓了壓心中的怒氣,語氣稍微平靜了一點,道,「你們且起來,把他帶進來吧。」

    蕭翰翎答應著與水溶起身站在一邊,揚聲讓外面的御林軍將太子帶了進來。

    「參見父皇。」太子跪倒在地下,不敢抬頭,甚至不敢去偷眼查看皇上的臉色。

    「你還知道我是你的父皇?」一本奏折伴著壓抑了怒氣的聲音向太子頭上砸過來,「我怎麼就養了你這麼個逆子,看看你都幹了什麼好事?」皇上說著忍不住咳嗽起來。

    「父皇!」蕭翰翎上前幾步,來到皇上身邊,輕輕為他拍撫著後背,「父皇息怒,保重身子要緊。」

    「保重身子,只怕是有人巴不得我早點死了才開心呢!」皇上重重的冷哼了一聲,瞟了一眼地下跪著的太子。

    太子跪伏著撿起地上的奏折,飛速地瀏覽了一遍,一顆心漸漸地越發沉了下去,勾結朋黨以及江湖幫派杭州謀刺、使人行刺睿親王、截殺天雲峰尋找天蓮的人馬、在皇上的藥中暗下慢性毒藥。一條條的罪狀下面,用朱色筆重重的畫了一道又一道,太子只覺得一陣暈眩,眼前那一道道的紅匯織成一片,只看得他眼花繚亂。「不,不……不是這樣的……」一把扔下手中的奏折,對著皇上如搗蒜般的磕起了頭,「父皇,不是這樣,兒臣是冤枉的,是有人陷害兒臣的。」

    「陷害?」皇上冷笑一聲,「你可真是不見棺材不掉淚,到這會兒還敢跟我說你冤枉,還敢跟我說有人陷害。來人啊,帶閆成、陳煥出來。」

    很快,閆成和陳煥都被帶了出來,太子在看到他們兩個的時候整個人都癱軟在地上了。閆成,太子府的大管家;陳煥,熾焰門金光使,同時也是皇后娘娘的族兄。這兩個人出現在這裡,證明杭州謀刺之事確實是攤開在了皇上的面前。

    「怎麼?還不承認嗎?還要讓他們兩個人在講一遍嗎?」皇上的目光冷冷地看著癱坐在下面的太子,彷彿要將太子看穿一般。

    「兒臣該死!父皇恕罪啊!是兒臣一時糊塗,才聽了李瀚蔚和陳煥的唆使,做下錯事的,父皇恕罪啊!」太子跪在地下已經是聲淚俱下了。

    「哼。」皇上起身一甩袖子轉過臉去,這樣的太子讓他覺得通心,也讓他覺得恥辱。敢做卻不敢當,東窗事發卻將所有的事情推在別人的身上,這怎麼能是他的兒子所做的事情?可他不知道的是,太子說的卻是事情,當初這些事情其實卻是皇后一手策劃,不過為了取信於李瀚蔚與熾焰門,便利用了太子的身份,畢竟皇上身死後,繼位的人是太子,用他的名義許諾出去的好處自然更能打動人。太子不肯說出皇后,自然將事情都推在李瀚蔚與陳煥的身上。

    蕭翰翎在旁邊看著太子所謂的解釋,嘴邊勾出了一抹冷笑,眸光深處卻閃過一絲得意。這個太子蠢得都不配做他的對手。

    「父皇,兒臣當初年幼,真的是一時糊塗才會鑄下大錯,父皇饒命啊,兒臣

    知道錯了,父皇……」看皇上轉身不理他,太子向前膝行幾步,更是一把鼻涕一把淚地乞求著皇上的原諒。

    「年幼、糊塗?」皇上再次被太子的話激怒,「若說杭州謀刺是年幼糊塗,誤信人言,那我問你,刺殺翰陽、截殺尋找天蓮的人馬,在我的藥裡下毒也都是一時糊塗嗎?蕭翰卿啊蕭翰卿,虧我還認為你孝父敬兄,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竟養了你這麼一個白眼狼。翰陽是你兄長,你也能下得毒手,竟讓人用了那樣歹毒的藥物,朕是你的父皇,你也能刺殺下毒,你還有沒有一絲人性?在你的眼中,除了我身下的這把椅子還有什麼?」皇上的手在桌子上拍的啪啪作響,顯見的已然怒到極致。

    「不,不,父皇……」太子顯然被皇帝問的有些愣了,好半天才反應過來,急著辯白道,「父皇,二皇兄遇刺與您藥中下毒的事情都不是我做的,我根本就不知情的,父皇,兒臣真的是冤枉啊!父皇,經過杭州那件事情,兒臣就已經後悔不迭了,如何還能再做這些天理不容的事情,兒臣冤枉啊,父皇你一定要明察啊!」

    「好!」皇上怒極反笑,「既然你口口聲聲說自己冤枉,那就聽聽你府中的大管家和你這位族舅的話吧,還有,你母后也已經都承認了,這會兒她已經在冷宮裡了,要不要我讓人把她也帶過來?」

    「什麼?」聽得母后被關進冷宮,蕭翰卿這才覺得真正是大勢已去。他本人其實並非有城府之人,皇后一直為他打算的很好,也將他保護的很好,所以很多事情都是皇后私下去辦的,有的甚至都沒有和他商議,莫非,二皇兄遇刺和父皇藥中的毒都是母后的傑作,若真如此,那他也是脫不了干係了。

    「太子爺,對不起了,但屬下實在受不了良心的譴責,而且六殿下和北靜王爺也查到了我的頭上,所以我把什麼都招認了。」大管家閆成對著蕭翰卿恭恭敬敬地叩了三個響頭,再直起身來時額頭已然青紫一片,顯見得他對太子還是一片赤膽忠心的。「皇上,草民有罪,草民願意招認。當年在杭州時刺殺皇上不成,嫁禍陸晟陸大人和梅花樓勾結之事確實是太子與如今的浙江巡撫李瀚蔚大人的計策,若能刺殺皇上成功,太子登基,便許李大人吏部尚書之位,所有的殺手都是熾焰門的人,他們之所以肯出面,一是因皇后族兄陳煥乃是熾焰門之金光使者,二是皇上當初下令剿滅江湖門派時熾焰門受到重創,所以一直伺機報復,這才肯和太子合作。當日所有密謀之書信皆是由皇后所擬,太子看過後蓋上印鑒,再由微臣發出的,從未經過別人之手。草民罪該萬死,對不起皇上,對不起含冤被害的陸大人一家。」閆成說著,對著皇上深深地磕下頭去,「可微臣實在別無他法,畢竟太子是草民的主人,草民不敢不聽其令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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