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說到寶玉找借口,說來找黛玉借書,寶釵便取笑他將來蟾宮折桂,其實那神情無疑是在說黛玉這裡又有什麼你能用的著的,無非是些風花雪月罷了。
寶玉聽了,不禁眉頭一皺,看寶釵的眼眸中便多了一絲嫌惡,冷聲道:「寶姐姐常說我是個無事忙,如今也不過和林妹妹借幾本閒書罷了,我可不想做那庸人祿蠹之輩,沒得玷污了我。寶姐姐難道沒聽說,今科的武狀元文探花拒絕了皇上封賞,不願做官,如今竟失蹤了嗎?可見也並不是人人讀書為做官的。不過寶姐姐也別擔心,如今倒是聽說薛大哥哥是天天去學堂的,只怕要蟾宮折桂呢!寶姐姐且請和薛大哥說這道理吧,我和林妹妹還有幾句話要說。」
寶釵登時氣怔了,臉上一會兒青、一會兒紅,霎時變了幾變,終究笑了笑,訕訕地找了個借口,和探春相約著去了。寶玉看她們遠去,這才對黛玉道:「林妹妹,秦鍾他……他……」一語未完,眼淚又浮於眼眶。
「怎麼?秦相公不行了嗎?」想到書中秦鐘的結局,黛玉心中冰涼一片,難道真的沒有能逃脫那個命運,真的是上天注定的嗎?
看寶玉點頭,黛玉也多了幾分傷感,兩個人對坐默然,任花瓣落了滿身。良久,黛玉低低喃問:「寶玉,你可想……改變命運?」
「如果命運皆是天注定的,又當如何改?」寶玉沉悶地回答,手中默默地撿起一片萎成捨褐色的玉蘭花瓣,拿在手裡出神,花終歸又飄落的那一天,這也是他們的宿命吧!
「那智能兒可有下落?」黛玉輕聲問。
「妹妹料的不錯,智能兒果然是有了身子,只怕被她師父看出來打死,這才偷偷跑出去去找秦鐘,竟然又被秦鐘的父親趕了出去,那樣冷的天,她身上也沒錢,竟然就……死了,智能兒死了,秦鍾也死了。只不知道在那個世界,他們還能不能相逢,能不能在一起?」想起秦鍾和智能兒的遭遇,寶玉默默地掉眼淚。黛玉一時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她知道了他們的事情,終究也沒能挽回!
兩人就這樣對坐半晌,寶玉方才去了。回頭黛玉便聽賈母歎息秦鍾好個模樣,竟然去了的事情,賈母又拿了幾十兩銀子,預備了奠儀,讓寶玉去弔唁,盡一下同窗之意。而那惜春聽說了智能兒的事情,倒在黛玉處哭了一場,因說小時候一起玩過的,哪裡知道竟然是這個結果,當日還曾說要剪了頭髮去做姑子呢!黛玉便歎道:「何苦呢,做了姑子的想還俗不得。」那惜春便也默默。除此,偌大的賈府,便再也無人提起秦鍾之事了。
倒是寶玉前幾日提起的那考取了武狀元、文探花,深得當今聖上喜愛,欲將最喜歡的瑾月公主許之的盛楓突然失蹤一事傳得沸沸揚揚。聽說皇上震怒,六皇子曾經想跟那盛楓學習武藝呢,這會兒還派人四處尋找呢,而那瑾月公主自從見過盛楓之後,便一心要嫁給他,這會兒聽得盛楓失蹤,整日和皇上哭鬧,惹得皇上煩躁不堪,下令全國定要將盛楓找出來與公主完婚。奈何那盛楓就好像失蹤了一樣,從其履歷上看,那竟是是父母雙亡、無牽無掛的一個人,皇上想利用其親人逼他出來的計劃便也落了空。
聽著那沸沸揚揚的傳言,黛玉也只是一笑了之。這個盛楓倒是個有意思的人,若說他不願意出頭做官,偏偏又要參加科舉考試,參加比武大會,還要拿了一個武狀元、文探花的名額,如今皇上要給他封官,甚至還又公主願意下嫁,這在別人是多麼求之不得的事情,他偏偏又都棄之而去,走的乾乾脆脆,不留下一絲痕跡。想當初看他從轎子中救下自己的架勢,想來也是一個武林高手,江湖之人也許必得又幾分癖性才稱之為江湖人吧!
正想的入神,忽然聽見外面有人道:「林姑娘,老太太那邊來人請林姑娘和王嬤嬤過去呢,說是有客人來訪。」
「什麼客人?」黛玉放下手中的書,淡淡地問。
「這個不太清楚。老太太只讓姑娘和王嬤嬤換了衣服過去。」小丫鬟答道。
黛玉點點頭,紫鵑便出去:「姑娘知道了,這就換衣服。」說著又對一個小丫頭道:「你去後面廂房請了王嬤嬤來。」小丫頭答應著去了。這邊紫鵑便服侍黛玉換衣,由於孝期未滿,黛玉的衣服仍舊多以淺色和素色的為主。這會兒換上的便是一色的上用月藍色縐鍛排扣褙子,下面一條繡著綠萼梅花的緗白百褶裙,白鍛織金的繡鞋。整個人便如一枝清麗婉約的風中白荷,淡淡一笑,便是傾國傾城,眼眉一蹙,便能糾結世人的心。
王嬤嬤掀簾子進來時,正好看到紫鵑正在給黛玉插好最後一枝白色珍珠的簪子。黛玉從鏡子裡看到王嬤嬤出現在身後,便笑道:「想是媽媽大喜了,定是承業哥哥回京述職,來請媽媽回去享福了。」
「姑娘……」王嬤嬤欲言又止,終是下了決心,「姑娘,我也只回去和他們住兩天罷了,回頭還是要回來照顧姑娘的。」
「媽媽這是什麼話,」此時黛玉已經大半停當,聽王嬤嬤說還要回來,忙轉回身來道:「我們昨天不都是商議好了嗎?媽媽怎麼又改變主意了?說起來媽媽照顧黛玉這麼多年,本來應該由黛玉好好照顧的,只是媽媽也知道,黛玉如今也不過寄人籬下,這府裡又是這樣,看媽媽這麼大年紀還要被他們當下人般呼來喝去,跟人賠笑臉,黛玉如何過意的去。既然承業哥哥進了京,如今也是朝廷的官員,媽媽很該去享享福,回家裡含飴弄孫,豈不比在這裡強上百倍。」
「姑娘……」王嬤嬤還想說什麼。卻被黛玉抓住了手道:「好媽媽,黛玉知道你是擔心我,你放心吧,我身邊還有紫鵑雪雁,林家的女兒,絕不會讓別人欺負了去的。更何況外面還有平叔和安叔,若這裡真住不得了,我想要出去也並不是什麼難事,媽媽只管放心吧!」
聽黛玉說的井井有條,王嬤嬤知道姑娘這次是鐵了心要送自己走了。也是,前些日子周瑞家的竟讓她去幫忙送東西,還被自家姑娘看見,當然是容不得了。可是看著自己奶了這麼大,照顧了這麼久的姑娘,要說離開,她一時真是捨不得。
抬起袖子擦擦眼淚,她跟在黛玉的身後一起到了賈母上房大廳裡。
老太太坐在上首,王夫人陪坐在一旁,正和下首做的一個媳婦兒說笑呢,姐妹們也在下面坐著,聽她們閒話家常,看見黛玉和王嬤嬤進來,那媳婦兒早站了起來,過來扶住黛玉,行下禮去道:「王何氏給姑娘請安,給婆婆請安。」
黛玉忙扶住了,笑著對王嬤嬤說道:「嬤嬤,這位想必就是嫂子了吧!我還沒見過呢,照理說,倒很該我這個做妹子的見過嫂嫂呢,怎麼嫂子反給我行起禮來了?」
王嬤嬤在一旁笑道:「再怎麼說,姑娘是主子,受她這一禮也是應該的。」那王何氏早在後面攙住了王嬤嬤的胳膊,笑著道:「婆婆說的很是,再怎麼樣,這主僕的禮節也是不能廢了的。」一行說,幾人便走到賈母面前來。賈母便笑著讓黛玉坐到自己身邊去。黛玉過去給賈母請了安,這才過去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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