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天行蒙黛玉搭救,終於醒了過來,但是眼看車將到碼頭,這麼大一個人,若同黛玉她們一起下車,勢必引人側目,若將他丟在車上,黛玉又於心不忍,正兩難之時,沈天行卻說:「我丟了性命卻是無妨,只是想托姑娘一件事。」
他一邊說著,也不待黛玉點頭答應,一邊就抖索著手自胸前逃出薄薄的一張東西來,遞到黛玉面前,黛玉看時,卻好似是一張經過特製的動物的皮,上面曲曲彎彎地畫著一些圖,有的似山,有的似水,又有看不懂的一些符號。沈天行道:「他們要找的就是這幅圖了,司馬老前輩托付我轉給他的兒子司馬聖風。如今看來,我只怕是不能的了,還請姑娘收下,若是有機緣,倘或能夠交到司馬公子手中。」
「這……」看著手中的地圖,黛玉不由地為難了,「沈大俠,想必你也能看出我們乃是官宦之家,俗話說,候門一入深似海,若這地圖交到我的手中,只怕它最終也難送到那位司馬公子手裡了。」
「罷了,如今我已經是這副模樣,在姑娘手裡,這圖至少還能保的平安,不至於落在那些江湖宵小的手中,據說那寶庫之中不但有前朝皇帝埋下的財務,亦有絕世武功的秘笈,落到壞人手中,只怕會讓天下大變。姑娘雖然不會武功,但我看的出你心底良善,因此寧可讓那些東西埋沒了,姑娘不必再說,且先收了這圖,我身上這副玉環乃是一對,如今且給姑娘一隻,倘我命大,能夠逃出生天,找到司馬公子,必將這剩下的玉環送他。倘若姑娘日後見到複姓司馬之人,且佩戴這玉環的,只管將地圖交出來便是。」說著他吃力地解下腰間佩戴的一副青翠玉環來,一隻交給黛玉手中,另一隻貼身帶了。黛玉無奈,只得收好了。
沈天行還欲說些什麼,馬車卻已經停下了。稍停片刻,便聽到王嬤嬤的聲音在外面道:「姑娘,已經到了碼頭,且下車上船吧!」
黛玉再回頭看了沈天行一眼,見他如半死之人一般,有氣無力地靠在車板上,心中多有不忍,還待再說兩句,但終究沒有別的法子,她本是一未出閨閣的女孩子,又如何能帶著一個重傷男子上船呢,且不說賈璉會怎麼樣?但就是那些賈府的下人,只怕也會說三道四,正自猶豫之間,那沈天行竟然暈了過去。
「姑娘,這……怎麼辦?」雪雁焦急地看了黛玉一眼,又轉頭去看那沈天行,若是扔下他不管,就算是運氣好躲過了那些江湖之人,可這樣子只怕也會沒命的。剛才雖覺得此人可怕,但這會兒雪雁卻又覺得他十分可憐了,是以忙出聲問黛玉。
黛玉也不由地皺起了眉頭,這沈天行的為人,卻是深得她心的,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但看他拼了性命也要保得這藏寶圖,不願其落入歹人之手的行為,實在當得起是一代大俠,如今自己又豈能袖手不管的。因思及此,便也不再顧及賈府眾人會作何想法,決然道:「罷了,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我們先帶他上船。」
「姑娘,這萬萬不可,且不說如今在姑娘車中忽然出現一名男子,有損姑娘的清譽,那起子小人還指不定怎麼嚼舌根呢!」紫鵑忙上前攔著,不是她心狠見死不救,而是她不希望看到姑娘有任何的傷害。姑娘一向思慮極重,又分外敏感,倘若因為救人而被重傷,難免又要傷心灑淚。
「姑娘……」王嬤嬤在外面又叫了一聲。黛玉看看紫鵑,又看看雪雁,一咬牙,對雪雁道:「雪雁,你且先告訴王嬤嬤一聲。」雪雁便掀了簾子跳下車去,對著王嬤嬤的耳邊說了,王嬤嬤立刻變了臉色,輕輕撩開車簾,看著暈倒的沈天行,再看看黛玉堅定的目光,皺眉想了一想,便故意大聲道:「哎呀,沈爺怎麼也來了!哦,定是不放心姑娘,追過來看看,這是怎麼了?竟然昏迷不醒了?」一邊說著一邊放下車簾,對外面候著的賈府下人道:「我們姑娘的義父竟是不放心姑娘自個兒上京,竟然趕上來了,這會兒倒不知道中了什麼人的暗算,竟然昏迷過去了,你們幾個快過來,把沈爺抬到床上去!」
黛玉聽著王嬤嬤的吩咐,心道:果然是經過事的老人,還是她有辦法。轉頭又看了紫鵑一眼,兩人不由相視一笑,總算把心放回了肚子裡。紫鵑便先跳下車去,扶了黛玉下車,那邊早有幾個婆子引著黛玉上傳去了。又有幾個力氣大的男僕,跳上車去把沈天行抬下來,因又問讓他上哪條船,王嬤嬤便道:「他本是我家姑娘的義父,這會兒子還哪來那麼多講究,且先抬到我們那船上去吧!璉二爺一時也不能回來,且去尋一位大夫來,看看沈爺到底得了什麼病?」一邊說,一邊悄悄地遞過去了一些碎銀子。那小廝得了銀錢,自然高高興興地去了。
不一時,便有一位蓄著山羊鬍,清瘦豁朗的大夫背著藥箱,帶著一名年齡不大、梳著抓髻的小藥童上的船來。黛玉便領著紫鵑、雪雁避到內室去了,王嬤嬤領著幾位賈府的婆子在外面伺候著。
那大夫把完脈,卻皺著眉頭捋著鬍子不說話,王嬤嬤上前問道:「這位大夫,我們這位爺到底是什麼病啊?要不要緊?您倒是給開服藥啊!」
「我倒是想開藥,只是這位爺脈象平息,不像是病了。只是……」那大夫皺眉道:「太過平緩了,卻讓人覺得蹊蹺,許是中了什麼毒,壓抑著其血脈流動,或者封住了氣穴也未可知。在下雖不敢稱醫道如何精通,但在這平陽州也算小有名氣,你們且迴避一下,我用金針過穴的法子試試。」
王嬤嬤無奈,只得和眾婆子們避開了,那大夫便讓小童為沈天行脫去上身的衣衫,取出針囊來,在火上烤了,然後看準穴位紮下去,如是紮了幾處穴位,那沈天行果然便緩緩甦醒過來,因全身酸軟,連說話都沒有力氣,便眨了眨眼睛又沉沉睡去。那大夫方又把了把脈,點點頭,示意小童子為他穿上衣服。那小童手腳伶俐,不一時便收拾妥當了,那大夫便又開了藥,將單子交給王嬤嬤,道:「你且派個人去和我抓藥吧!」那王嬤嬤便道:「我們這船上最不缺的便是藥材了,我且去看看,是否有這幾位藥材。」
那大夫臉上便有幾分不悅,但終究沒有說什麼。王嬤嬤讓小丫頭端上茶來,她自拿了方子進來看黛玉,黛玉細細看了,因道:「這藥材咱們果然不缺的,只讓下面的人去分別抓了來,煎了給沈先生吃也就罷了。那大夫看來也是有幾分本事的,嬤嬤也別虧了他,給他幾兩銀子,讓他去吧!」
王嬤嬤笑道:「姑娘想是不知道這診金的,就是一兩銀子,他跑這一趟也不虧了。」一行說著,一邊從匣子裡拿了塊約有五兩的銀錠子來到外面,道:「我家主子說了,這些藥材船上都是齊備的,不用再去藥鋪子了,多謝大夫跑這一趟!」那大夫初聽不用去抓藥,面色便有些不好看了,待到王嬤嬤將五兩銀子遞過來,一張臉便立刻又陰轉晴,伸手接了,陪著笑道:「敢是貴主人是販賣藥材的不曾?」
王嬤嬤忍不住一笑,道:「並不是,不過是我家主人身體素來不好,因此常備了藥材的。有勞大夫了!」說著便喊外面的男僕送客。待那大夫下船,雪雁早已忍不住了,跑到黛玉跟前去學嘴,說那大夫如何地變了顏色,拿了銀子後又陪笑等等。只說的紫鵑和黛玉也都笑作一團。王嬤嬤便道:「你這促狹的小蹄子,人家開藥鋪也是要養家餬口的,這出診的診金本就不是太高,因說不用他的藥,他自然有些不高興。不過虧了姑娘大方,給了他五兩銀子,他還有不高興的。」雪雁吐了吐舌頭,方不說話了。
正在這時,忽聽得外面有小丫鬟回道:「林姑娘,二爺回來了,說是有姑娘故人求見,請姑娘過去相見呢!」黛玉心中一動,故人相見,難道是顏嵐?
王嬤嬤、紫鵑、雪雁也都交換了一個眼色,眸中頗多驚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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