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仁貴在蘇寧耳朵邊上嘰裡咕嚕了幾句,原本也沒怎麼在意,只當作是聽到巨響和看到濃煙過後趕去王都查看情況的軍隊,雖然也很疑惑高句麗人突然抽出了十萬人回防,他覺得大概是周圍軍隊過來回援,而軍隊數量被誇大了,心中還在贊同拿著蘇寧指揮撤退的及時和妥當,但是薛仁貴這樣說了,蘇寧卻不能就這樣隨便聽聽了。
蘇寧立刻讓薛仁貴把那個斥候叫了過來,細細的詢問道:「你當真看到了有一支高句麗軍隊在我們離開之後往王都方向而去?」
那斥候非常恭敬的說道:「正是如此,將軍,卑職的確看到了一支數量極大的高句麗軍隊從西北方向往王都方向而去,那是今日早間了,距離我等軍隊離去已經三個時辰,數量之多讓卑職非常震驚,被質疑為高句麗的主力都該在北平前線才對。」
蘇寧皺了皺眉頭,繼而問道:「告訴我,你在軍中多少年了?」
斥候一愣,抬起頭,露出了疑惑的神色,不過還是很老實的說道:「卑職在軍中七年,見過很多軍隊。」
蘇寧點點頭:「那也就是說,你認為那支軍隊有十萬人左右,不是信口開河或是自以為是?」
斥候點頭道:「是的,卑職雖然沒有真的見過十萬軍隊,最多一次也就是見到了五萬軍隊,那些軍隊即使沒有十萬,至少也在六七萬人以上,有很多將軍分別統帥。前前後後延綿數百里,斷然不會有錯!」
蘇寧揮揮手讓這斥候離開,繼而面色沉重的對薛仁貴說道:「仁貴,你說,這高句麗國的總兵力是多少人呢?」
薛仁貴愣了一下,接著分析道:「以我大唐如今的態勢來看,有民二千萬餘,兵八十萬餘,如此一來,便是二十多人中取一人為兵。高句麗人口不及大唐。糧食產出自然也不及大唐,按其正常情況來看,有兵三十萬已經是極限了,當然。聽說前隋征伐時高句麗出兵五十萬抵抗。足以顯示。若是當真到了生死存亡之時,超額度徵兵也不是不可以。」
蘇寧點點頭:「問題就在這兒,高句麗現在是生死存亡之時嗎?」
薛仁貴連連搖頭:「不是。斷然不是。」
蘇寧說道:「對,就是這樣,他根本不是生死存亡之時機,那麼何來超額度徵兵呢?加上高句麗不斷與新羅百濟征戰,國力衰微,最多徵兵四十萬就是極限了,再多了就算有人,也沒有糧草和軍械可以支撐,所以如今的高句麗最多不過三十萬兵馬。
那麼問題就來了,十五萬兵馬被秦老將軍拖在前線沒回來,五萬兵馬放在了邊境鎮守,和新羅人打仗,王都起碼有二萬人的兵馬和我們交戰之後被擊潰,水師起碼也有三千人被我們全部殲滅,而現在這裡又有了六七萬兵馬,算上高句麗全國那些需要兵馬駐防的城池,至少也需要五萬左右的兵馬,你說,高句麗到底有多少兵馬?」
薛仁貴細細一想,頓時覺得不對勁:「蘇侯所言極是,這兵馬又不是越多越好,人吃馬嚼的,就算自備口糧一部分,朝廷還是需要供給絕大一部分,加上軍械和攻城器械的損失,還有這方面的軍費開支,大唐的府兵尚且不能完全自給自足,還需要朝廷提供相當一部分軍費,就更不要說高句麗這樣的國家了。
這樣一算,三十萬兵馬已經是極限了,現在還不是大唐大軍壓境的時候,他們根本不需要擴軍,如果擴軍了,我們也不會不知道,而且這兵馬數量實在是對不上,都被我們消滅了那麼多,還有那些城池駐防的兵馬,高句麗現在的兵馬居然已經有了三十五萬以上,都快趕上大唐的一半了,這何止是窮兵黷武?他還要不要糧食?」
蘇寧說道:「那麼,按照現在的情況來看,這裡可以有很多原因,但是,只有一個解釋想來最合理了,仁貴,你說如果這些兵馬是從各地駐防軍裡面抽調出來的,那麼我們從登陸到如今不過五天左右,他們是從哪裡抽調了這麼多的兵馬?趕路,集結,分派任務等等,他們有時間嗎?
如果是說從南部邊防軍那裡帶出來的,那更不可能,不說斥候所見到的高句麗軍隊是從西北而來,就說那當真是南部邊防軍,也不對,新羅人可是出動了十萬兵馬攻打高句麗,高句麗軍隊再能打還能把邊防軍主力抽調回來?新羅人背叛了我們?不可能,新羅不會放過這樣一個大好時機。
現在看來,軍隊數量充分,有充足的時間和足夠的隱秘性,可以瞞過所有人的注意力,靜悄悄的做他們想做的事情,然後實現他們不可告人的目的,只有一個地方了,北平,前線!」
薛仁貴大驚失色:「蘇侯,這,這怎麼可能?高句麗人不是派軍隊去攻打大唐嗎?還是十五萬人,張儉將軍的報告也顯示高句麗軍隊的人數絕對不是作假,就算是突襲,沒有五萬人以上的兵力,斷然無法對大唐軍隊造成一萬人以上的損失!
更別提一個多月來攻城略地,分兵把守,他哪裡來的軍隊回援?而且,還是回王都?按照那個路程,就算是日夜兼程,也許起碼需要十五天左右才可以趕回去,十五天前,正好是長孫衝將軍大破高句麗的日子,高句麗損兵兩萬啊!蘇侯,此事斷然不是這樣的!」
蘇寧很冷靜地吐了一口氣,又深吸一口氣道:「仁貴,沒有什麼事情是不可能的,這個世界上,發生任何事情都有可能,你說這是不可能的,你說他起碼需要十五天的時間往回趕,那麼。如果他們自從打敗了張儉之後就根本沒有把十五萬軍隊一起往北平帶過去,而是悄悄的把軍隊潛伏下來呢?
如果攻打北平的高句麗軍隊根本就沒有十五萬,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一個騙局呢?高句麗人壓根兒就沒有打算和大唐大打出手,也根本沒有試圖攻下北平城,否則,北平殘軍一萬多人,就算有了秦老將軍帶過去的一萬人支援,也難以抵擋住十五萬人的兵馬數量啊,六倍則攻城,我軍不過兩萬。高句麗十五萬。
已經達到了攻城的基本需要了,為何直至今日,高句麗還沒有發動大規模的決鬥呢?
我一直以為是秦老將軍的經驗豐富,長孫衝他們悍不畏死。拚命阻擊他們為我們爭取時間。結果。現在我才發現,原來或許根本就不是這樣,攻打北平城的高句麗軍隊。根本就沒有十五萬,他們也根本沒有指望打下北平,沒有全力作戰!」
薛仁貴大驚失色,慌忙問道:「那,那我軍的計劃呢?」
蘇寧微微點點頭:「或許已經被洩露了,或者說,已經被某個人給猜出來了,洩露是不太可能的,知道戰鬥計劃的人不多,我們又遍地派出斥候,還有血滴子相互支援,被洩密的可能性不大,可能最大的,恰恰就是高句麗那裡有些比較厲害的角色,看穿了我們的計劃,然後定下了反制措施,說不定,我們走的路線,都被他們給預測到了。
要不然的話,那支軍隊不會那麼巧合的出現在那裡……等等……難道說……這,這會是真的嗎?如果這是真的,那麼……仁貴,你說,如果是你指揮一場攻城戰,是突襲,守城放並不知道,而且還是夜裡面,對方城池堅固,我軍輕裝簡從,並無攻城武器,這種時候,你來指揮,你會怎麼做?」
薛仁貴想也沒想,脫口而出:「如果沒有內應的話,卑職一定會選擇在天明之際,城門大開之初突然發動襲擊,衝入城內,那是唯一的也是最好的辦法,除此之外,誰會想到半夜裡攻打一座城池呢?更別說都是騎軍,沒有攻城武器。」
蘇寧點點頭:「問題就在這裡,火藥的事情,連你都不知道,只有我的親衛軍知道,他們是我絕對的親衛,不可能背叛我,那麼也就是說,那位高人再怎麼算計也不會算計到我們會在半夜裡使用火藥攻城,也就是說,那位高人所預料的我們攻城的時間,就是在天明之後,而不是夜間!這裡頭,可有三個多時辰的時間差啊!」說著,蘇寧露出了冷笑。
薛仁貴聽的雲裡霧裡:「蘇侯,什麼高人?什麼時間差?末將不明白蘇侯所說的究竟是什麼意思。」
蘇寧咬著自己的牙,惡狠狠的說道:「不明白不要緊,沒幾個人明白,雖然我還不知道全部的事情,但是其中相當一部分,我想,我是有所瞭解了,若我所料不差的話,這一次,是一個天大的騙局啊,泉蓋蘇,很好,很好,一個人把我們耍得團團轉,自己躲在後面看好戲,還準備出來得漁翁之利,我會讓你那麼容易就得逞嗎?哼哼哼哼……」
蘇寧笑得非常猙獰,他的確被泉蓋蘇給激怒了,如果自己的猜測是對的,那麼泉蓋蘇不僅僅是把大唐給玩了,也把高句麗全國都給玩了,這傢伙,簡直該死!該死!
薛仁貴卻還是什麼都沒猜出來,覺得非常鬱悶,但是蘇寧那樣說了,他只能做自己該做的事情,於是薛仁貴詢問道:「那,蘇侯,我們下一步,應該怎麼辦?還是按照原計劃嗎?沒有危險嗎?」
蘇寧思考了一下,說道:「下一步,計劃不變,這傢伙能猜出我一定會來攻擊王都,但是他絕對猜不到我接下來要做什麼,他也絕對猜不出我把高句麗王都付之一炬,該殺的殺,該燒的燒,什麼都沒留,一點兒東西也沒留給他們,高句麗的朝廷已經不復存在了,就算那傢伙再怎麼厲害,他還能一個人處理所有的事情不成?
偷雞不成反蝕把米,想要我的命?想漁翁得利?你還差了點兒!仁貴,傳令下去,我們接著往遼東半島而去,一路上該殺的殺,該燒的燒,給我徹底把高句麗毀掉,然後我們還要把遼東半島給打穿,讓高句麗人傻眼,然後我們再走!這傢伙以為我們什麼都會按照他所想的做嗎?他以為我是白癡?!哼!」
薛仁貴依然不知道蘇寧所說的究竟是什麼意思,但他還是忠實的履行了自己的任務,老老實實的下去傳令順帶著整頓兵馬了,天知道這位侯爺將軍腦袋裡面在想些什麼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