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一直以來都沒和山東士族有什麼聯繫該多好?如果沒有貪圖聲望而迎娶了五姓女那該有多好?如果沒有不顧勸阻一意孤行那該有多好?早知道有這一天,打死也不會做那種事情了……程咬金不停的歎息,看著並不巍峨的城牆,心中百般糾結。
將老婆保護好了,也就好了,按照大唐律例,這嫁出去的女兒就是潑出去的水,和本家再無什麼關係,就算本家倒了,嫁出去的女兒也不會出事,反而還能得到一份家產,自己繼續過日子,但是大唐律例只不過是一紙書,書是死的,人是活的,最終解釋權在皇帝那兒,皇帝想怎麼做,不還是就能怎麼做嗎?
律法可真是一點兒尊嚴都沒有呢……
程咬金如此歎息。
可現在又能怎樣呢?
正在鬱悶間,一名飛騎在衛士的帶領下來到了程咬金身邊,朝著程咬金見了一禮道:「程將軍,奉蘇侯之命,卑職前來宣佈,博陵崔氏家主已死,博陵崔氏獻城投降,悉數抓捕歸案,蘇侯請程將軍向城內清河崔氏宣佈,最後一個時辰,若是再不獻城投降,大軍攻城,雞犬不留,滿門殺絕。」
程咬金忽然打了個寒顫,好容易穩住心神,用威嚴的聲音說道:「啊,本將軍明白了,來人啊,按照蘇侯的話去給城內崔氏下最後通牒,告訴他們,博陵崔氏已降,清河崔氏一個時辰內不獻城投降。本將軍將親自率軍,蕩平清河,雞犬不留!」
程咬金最後一句話特別加重了「親自」兩字的聲音,他明白,他很清楚,他的身邊,一定有皇帝的人存在,皇帝非常重視自己,所以對於自己的監視也不會減少,尤其是在這個重要的時刻。自己會如何站隊。如何表態,是皇帝考驗自己的最好時機,這個時候若是不好好表態,自己可就算是完了。
為了程家。為了愛妻。為了幾個臭小子。岳丈啊,小婿冒犯了……
身邊立刻有騎士前往城下,將程咬金的話原原本本的傳達了。城內崔氏家將也很快的將這個事情傳達到了總部,傳達給了最需要知道的崔氏決策者。
「博陵……降了……」崔章彷彿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般,再次問道:「博陵,當真已降?」
來報家將哭喪著臉道:「當真,當真,是城外大軍來人說的,他們還說,最後一個時辰,若是再不獻城投降,程將軍會親自率軍,蕩平清河,雞犬不留!」
沉默了好一陣子,好幾十個崔氏決策人沉默了好一陣子,他們紛紛回想起了以往逢年過節程咬金親自前來把酒言歡的日子,這個時候想這些怎麼想怎麼覺得諷刺,親自率軍?蕩平清河?雞犬不留?他當真要做那不仁不孝之人?親手殺掉他的岳丈?崔氏家主崔章?
他們紛紛把目光轉移到了崔章的身上,崔章的面色很不好,青色的,看上去像是積累了非常多的怒氣一樣,終於,崔章一掌拍在面前案几上,大吼道:「好啊!好啊!好一個親自率軍蕩平清河!雞犬不留!好啊!好啊!老夫我當真有一個好女婿啊!當真是把老夫的好女兒嫁給了一個好女婿啊!好女婿還要親手蕩平清河啊!
好啊!好啊!程知節!你做的好啊!老夫佩服你啊!你這不仁不義不孝的卑鄙之徒!老夫瞎了眼睛看中了你!把嫡長女嫁給了你啊!好啊!你能走到今天這個地步,你忘了是誰給你的幫助!到頭來你就是這樣回報老夫的啊!好啊!好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諸位,諸位,你們總是說老夫優柔寡斷,總是說老夫識人不明,現在老夫承認,老夫瞎了眼睛,把女兒嫁給了這樣一個混賬東西!哈哈哈哈,幹得好,幹得漂亮!老夫都要五體投地啊!他怎麼這麼會做事情會說話啊!給皇帝做狗的感覺就這麼好?就這麼好?哈哈哈哈哈!
你,你去城頭,你去把程知節喊到城牆下,你就這樣告訴他,老夫就坐在家裡面,等著他親自來取下老夫的頭顱!想要清河,那就自己過來取!自己過來!老夫就坐在這裡等著他!等著他!還不快去!」
崔章一頓狂吼,把所有人都給吼的一句話不敢說,家將連滾帶爬的跑走了,會不會照著他的話說也不知道,但是所有人的心也都沉了下來,程咬金的話徹底激怒了崔章,他會不顧一切的和程咬金決一死戰,哪怕是玉石俱焚,也在所不惜,他們很確定,崔章已經下定了決心。
但是,這並不符合他們所有人的利益……
要是能活下來的話,誰願意去死?人都是趨利避害的,人都是自私的,人都是想活下去的,人都是惜命的,哪怕這是飽讀詩書深諳聖人道理的「讀書人」,也是一樣的,大家都一樣,誰願意死?崔章明顯不願意開城門投降,但是不管博陵崔氏是否已經開城獻降,清河崔氏都沒有道理為一個崔章全體殉難,哪怕崔章是家主,至高無上的家主。
崔章發了一通火,就走了,大怒著離開了議事廳,進入了自己的書房裡面,他有很多事情還需要想想,也需要安靜一下,在這個空前危險的時候,他要保持冷靜,她必須要保持冷靜。
「茂林啊,你說,我到底是造了什麼孽,做了什麼錯事,才落得這個場?我士族到底做錯了什麼?山東到底做錯了什麼?竟然會落到了這麼個下場?我們到底錯在了那兒?四面楚歌,四面楚歌,找不到人來幫助我們,連女婿,都要親自率軍蕩平這兒,呵呵呵,到底是為什麼?茂林,你給老夫說說。到底是為什麼?」崔章在空無一人的書房裡面自言自語,哦不,好像是在對著誰說話。
一個穿著黑色衣服的和崔章差不多大的老人站了出來,手裡端著一杯水,說道:「主人,不管怎麼說,現在還是需要冷靜一下的,外面都亂作了一團,主人要是不能保持冷靜,出去主持大局。那麼事情只會一發不可收拾。」
黑衣老人把水杯放在了崔章的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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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崔章歎了一口氣,拿起水杯一口氣喝掉了所有的水,歎息道:「我真的想不出什麼方法去應對,四面楚歌。真的是四面楚歌了。我真的沒有想到幾乎是一夜之間。我竟然想不出任何應對的方式,李世民下手的速度太快了,太快了。我還沒有反應過來,朝中勢力就被一網打盡,連個能說話的人都沒有。
現在整個中原都落入了李世民的掌握中,天下之大,我們還能去哪兒?失去了山東之地,我等如何生存?去哪兒?還能去哪兒?北疆?關中?蜀中?江南?那裡還能去?現在看來,似乎也只有江南之地,是唐庭沒有完全掌握的地方了,若是失去了清河,我們只能去江南,徐圖東山再起,那些人不也在江南嗎?看來,現在這個時候,也只能依靠他們了……」
黑衣老人問道:「主人難道打算和那些人聯手,接受他們的庇護,再徐圖東山再起嗎?那些人,可信嗎?」
崔章說道:「不論哪些人可不可信,我們都沒有任何一條路可以選擇了,我們只有選擇崔氏精英子弟,從秘道離開清河,離開這裡,然後往南走,過了長江,到了江南之地,避開金陵和襄陽,越往南就越安全,這是我們唯一的活路了,我不知道其他郡望還有沒有這樣做,但是,我們必須這樣做,博陵已經晚了,崔氏只剩下我們清河郡望,我們必須要活下來。
我已經決定不與李世民妥協,抗爭到底,茂林,你去辦這件事情,把孩子,女人,還有精英子弟選擇出來,帶上細軟,從秘道離開,老夫在這裡,為你們爭取時間,只需要一天的時間,唐庭就會完全找不到你們,他們絕對想不出,我們還有這條路,那些人絕對不希望我們被一網打盡,我們一旦完了,他們就會失去最大的助力,孤掌難鳴,他們永遠都不要想著還能回去了。
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茂林,這個時候我們只能相信他們,對了,還有那個,那一次蘇寧給我寫的信,你還記得吧?我要把它寫出來,留下來,留給皇帝的人,讓皇帝看到這封信,只要看到了這封信,蘇寧不死也難以再來威脅我等,只要除掉了蘇寧,我們,嗯?嗯……我們,我們就很安全!」崔章突然皺了皺眉頭,覺得有些不太對勁。
靜靜聽完崔章的話,黑衣老人說道:「主人,您的想法很好,若是這樣的話,你們清河崔氏一定可以留下火種,然後徐圖東山再起,和那些人合作,在江南攪動風雲,還是有機會的。」
崔章點點頭,眉頭皺的越來越緊,手摀住了肚子,覺得有些難受,旋即他瞪大了眼睛,看著黑衣老人問道:「茂林,你,你方才說什麼?你們清河崔氏?你們?」
黑衣老人露出了詭異的笑容:「是啊,主人,你們清河崔氏,也就是這樣兒了,至於蘇侯寫給你們的信,什麼信?有過這回事嗎?老奴為何不記得了?主人,人的年紀大了,就會記性不好,記性不好,就會記錯事情,把原先沒有發生過的,當做發生過的,這是很不好的事情,主人,您可要記住啊!
蘇侯可沒寫過信,老奴也沒有傳遞過,主人更沒有看過,崔氏沒有密道,也從來不知道江南的事情,更和他們沒有關係,所以,崔氏也只有一條道路可以選擇了,那就是,獻城投降,向大唐皇帝陛下投降,哪才是最正確的道路,不是嗎?」
崔章的眼睛越瞪越大,越瞪越大,同時也覺得腹中的不適變為了絞痛,非常的疼痛,黑衣老人卻絲毫沒有停下來的意思,也不在意崔章的動作:「老奴為了主人大計著想,還是決定這樣做,主人深感自己辜負了祖先期許,所以服毒自盡,臨死前留下了遺書,決定讓三郎擔任家主之位,同時,希望大家可以獻城投降,所有的罪責,就全部都有主人一人承擔。」
崔章感覺自己的意識越來越模糊,腹中絞痛越來越嚴重,視線已經開始模糊了,而這個時候黑衣老人卻又拿出了一張紙,放在了崔章面前,讓他看一下,這,這分明是自己的筆跡,這分明是自己的筆跡……不,不會的,自己什麼時候寫過這封遺書?什麼時候,明明沒有,明明,不記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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