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夜不再浪費時間,將吸血刃插入子爵的血核,片刻之後拔出,又走向下一個。
那名血族突然自地面躍起,合身向千夜撲來,嘴裡伸出的兩顆吸血獠牙顯得格外猙獰。他絲毫不做防禦,全力爆發,死也要在千夜身上咬一口。
其實人類到了戰將以上,就幾乎不會被簡單的感染變成血奴。這名血族垂死掙扎,也是自知完全絕非千夜對手,想用血毒給他找點麻煩而已。
千夜冷笑,一拳直接打進那血族的嘴裡。卡嚓聲中,血族子爵滿嘴牙齒崩飛無數,兩顆吸血獠牙刺在千夜手上,竟然根本扎不進去!反而直接斷成兩截。
吸血獠牙生生斷裂,對血族來說就是最難以忍受的痛苦。那名血族頓時放聲慘叫,痛得滿地打滾。千夜一腳踏住他,吸血刃輕送,已經洞穿了他的血核。
只剩下最後一個血族了。
這個血族倒是十分膽小,不等千夜逼問,就把一切都講出來了。
原來菲拉也不是刀俎魚肉,身為原生種,各種秘法異術不少。這一次他就是莫名感覺到了危險,於是拋下全部護衛,孤身遠去,這三名子爵是速度最慢的,才會在這裡被千夜追上。而菲拉本人此時恐怕已經在幾千公里之外,回到黑暗國度深處。
千夜倒是沒想到一個堂堂古老氏族的原生種,居然如此膽小謹慎。不過就趙公成先前所言,菲拉的戰鬥經驗顯然頗為不足,以至於一個敢進鐵幕的實力伯爵,竟然被低了兩級的趙君度困住,差點死在永夜。
不過現在既然菲拉已經逃遠,千夜也只得無奈地放棄追殺。他手一動,吸血刃又刺進這名血族的血核。
「你,你說好不殺我的!」血族睜大了眼睛,看著胸口的吸血刃,十指成鉤去抓千夜的手,但隨著精血流失,身體迅速無力。
「我並沒答應。」千夜淡淡地道。
收取了三名子爵的軍功證明,千夜就轉身離開,向著人族疆域的方向奔去。
此刻在遠方的黑暗國度,菲拉臉色難看,死盯著出現在前路上的夜瞳。
夜瞳冷冷看著菲拉,眼瞳中映出他的身影,「滾回你的氏族去,別再打我的主意。否則我現在就殺了你!」
菲拉勉強擠出個笑容,道:「沒有我們的幫助,你們門羅確定要自己去面對帕斯氏族?夜之女王已經甦醒了。」
「這事不需要你擔心,滾吧!」
菲拉呼吸漸漸急促,忽然怒吼:「你以為門羅會庇護你?沒有了黑翼君王,那幫老傢伙們又有誰敢違抗夜之女王的意志?為了維持門羅的地位,他們一定會把你拋出來當作籌碼。否則我為何會有向你求婚的機會?你不肯嫁給我,難道就甘心嫁給聖子?」
夜瞳淡淡道:「我誰也不嫁!」
菲拉冷笑,「這不可能!只憑你,保不住自己的血脈。」
「這是我的事。」
說罷,夜瞳舉步向前,和菲拉擦肩而過之際,說:「你走吧,別再讓我看到你。」
菲拉呆呆看著夜瞳遠去的身影,忽然放聲大叫:「為什麼!我願意拿出一切來得到你,包括我的家名,甚至整個氏族!我懇求了尊貴的哈布斯閣下很長時間,他才最終答應支持我,而這很可能意味著和夜之女王對抗。為什麼這樣都得不到你?為什麼?!」
夜瞳微微一怔,一直以來,只有菲拉表現得意願極度強烈,而斯伯克氏族的長者們總有點態度不明,所以門羅氏族至今還不知道,哈布斯大公爵本人已經表達過意志。
這原本會成為一個十分重要的砝碼。
哈布斯大公爵在整個永夜陣營都是極為耀眼的天才人物,近三十年內隨時可能晉階親王,而他甚至還沒有步入中年期。如此年輕的親王,就連血族歷史上都十分罕見。然而還不止於此,傳說他可能會走得更遠,最終超越二代始祖薩麥爾親王,為聖血長河再成就一位大君。
這才是斯伯克氏族敢於接納黑翼君王原生種的底氣所在。
不過那些對夜瞳來說毫無意義,她只是想了一想,就坦然說:「你,不,其實任何人,都來晚了。」
菲拉呆住,片刻後才明白過來,歇斯底里地叫了起來:「他是誰?告訴我,我要殺了他?!只要不是聖子,我都要殺了他!」
但是夜瞳沒有停留,身影迅速遠去,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菲拉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地,忽然間想起,從夜瞳出現到離去,自己自始至終就沒動手的想法。儘管有鐵幕限制等級,同時也有菲拉重傷在身的因素,但這根本解釋不了他為何會失去戰意。
此刻見到的夜瞳,已經和上一次完全不同,菲拉竟然產生了一種看不透她的感覺。前後兩次見面之間,夜瞳只是升了一級,達到二等子爵而已。這和菲拉的實力伯爵仍然相差甚遠。
菲拉疑惑不解,望著夜瞳遠去的方向,心中又有強烈不甘,於是縱聲叫道:「你逃不了的,早晚會落在聖子手裡!」
叫聲在荒原上迴盪著,也不知夜瞳是否能夠聽到。
此刻夜瞳如同融入夜色,迅捷無聲地奔行。在她前方,有一道若有若無的淡淡影子。那是暮色,她全力奔跑,卻怎麼都甩不掉夜瞳,反而被逐漸拉近了距離。
暮色忽然停下腳步,看著由遠及近的夜瞳,說:「姐姐這麼緊追不捨,難道不打算放過我?」
夜瞳冷道:「你一直在做什麼,
自己清楚!」
暮色誇張地笑了,隨即攤手作無辜狀,「我沒做什麼呀!只是想看看那個什麼千夜嘛!他確實長得不錯,也非常厲害,而且越來越厲害。說實話,我都有些喜歡他了,在想要不要真的給他初擁!」
「隨便。」
這是完全出乎暮色意料的回答,她愣了一會,才笑道:「你既然如此說,那我就去做了。不過,萬一我真的成功了,你會怎麼樣呢?」
夜瞳淡淡地道:「我會殺了你,然後殺了他。」
暮色哈哈大笑:「殺了我?可能嗎?」
夜瞳沉默不語,只是冰冷地看著暮色。
暮色笑了一陣,就感覺到難言的壓力,漸漸停了笑聲,面色轉為陰沉,說:「好吧,不說廢話了。我的條件,你考慮得怎麼樣?既然你已經拒絕了菲拉,那應該不會再愚蠢到拒絕我吧?你應該知道,放眼整個聖血族裔,也沒有多少人能夠頂得住聖子的壓力。」
夜瞳向她深深看了一眼,道:「我不會答應菲拉,也不會答應你。如果你再做些什麼的話,別怪我下手不客氣了。」
說罷,夜瞳轉身離去。暮色怔了一會,衝著她的背影大叫:「你難道真要跟聖子」
夜瞳連頭都不回,筆直向遠方走去。夜幕下,荒原中,她孤寂而單薄的身影越行越遠,漸漸消失在地平線的另一端。
千夜也在荒野中奔行,很久沒有碰到什麼人了。趙閥應是已經收攏戰隊撤出,那麼黑暗種族和門閥世家也不會再逗留。他一直保持著良好的野外戰鬥習慣,間歇性用真視之瞳掃視四野,然而一路過來,周圍千米之內,都感覺不到一點生命的氣息。
鐵幕覆蓋已久,兩個陣營的激戰範圍廣達上萬公里,波及了黑暗國度與人族領域的整條邊境線,大片土地化為一片焦土。除了黑流這樣有城防的市鎮,零散聚居地都早已遷移或者毀滅。
還有數量眾多的本土凶獸受到鐵幕影響異化,不斷瘋狂攻擊遭遇的所有黑暗種族和人類。但是它們再怎樣異化,也不是兩大陣營眾多強者的對手,所以在血戰伊始的一個月內,就幾乎被殺得精光。
到了現在,鐵幕之下,已成荒涼寂靜的世界,隨處可見激戰痕跡,和森森白骨,就連植被都焦黑枯黃,毫無生氣。
千夜從一處谷底爬上綿延的山梁,這段坡度並不陡峭,但他站上高點後,眼前豁然開朗。前方就是鐵幕邊緣,一條大河穿過平原,清晰倒映出半邊灰沉半邊高遠的天空。
鐵幕外是個晴天,交界處可以清晰看見道道陽光從天穹垂落河面,波光粼粼,淡金點點,與千夜背後那片荒寂彷彿是兩個世界。
一座小城矗立在大河邊,透著車來人往的生氣,城市上方還偶爾有浮空艇升起。遠遠可以看到,城市外圍散佈著數個村落小鎮般的建築群,與永夜大陸隨處可見的聚居地不同,這些建築群大多有著軍營風格,那就是門閥世家的前進基地。
趙閥位於北部戰區的一處前進基地也在其中。
千夜眉眼微微舒展開來,加快步伐,沿著山坡直線衝下。他穿出一片雜木林,城市灰色的高牆已在視線中變得十分清晰。
忽然,千夜若有所感地抬頭望去,前方站著一個挺拔身影。
趙君度看著他,微微一笑,道:「千夜,歡迎回來!」這位帝國年輕天才第一人,昳麗得近乎鋒銳的容色,在這一刻如初雪消融,熠熠若冰川流光。
千夜心中彷彿有什麼在徐徐淌過,那是他黑暗但始終微光不滅的生命,一場接一場戰鬥,一次又一次生死,一片又一片血海,一道又一道烈火,紛紛踏來,又沒沒隱去。
忽然他從未如此時般清晰地感覺到,過去是真的過去了。
無論痛苦還是歡樂,無論貧瘠還是豐饒,無論平凡還是轟烈,無論黑暗還是黎明,那都是屬於他的過去,獨一無二,無可取代,而未來只在他的手中,無關其它。
千夜加快了腳步,迎上趙君度伸出的雙臂,這對兄弟終於在多年離散之後重新擁抱在了一起。r10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