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子寧一眼看過去,立刻就是一聲驚呼:「虛空水晶!這麼大?」
「虛空水晶?」千夜想起剛撿到這塊東西的時候,它內部確實在不斷生成虛空原力。
宋子寧拿過來看了看,目光在稜形水晶被填補過的缺口處停留了一下,道:「這裡是什麼?鑲嵌?」
千夜簡單地說了說自己在波圖蛛魔子爵城堡找到小水晶片,以及在黑森林得到整塊水晶的經歷。
宋子寧點了點頭,道:「我也不是很確定,最好叫南宮小鳥來看一下,她才是這方面的行家。」
宋子寧把房間略略收拾,抹去一些不能讓外人看見的痕跡,然後叫進自己親隨和侍女,讓他們去安頓沉睡的小女孩,並且請南宮小鳥過來。
雖然在宋子寧和千夜的對外說法中,朱姬是千夜遊獵期間從一個覆滅的人族聚居地撿回來的孤兒。但看那些隨從和侍女的眼光,宋子寧不由鬱悶了,就算這個借口聽起來挺拙劣,為什麼就沒人猜這是千夜幹下的壞事?那種大家都懂,七少不用解釋的眼神是怎麼回事!
千夜當然在一邊捧腹不已。
片刻之後,南宮小鳥就匆匆趕來,看到久別未見的千夜臉上泛起紅暈。沒寒暄幾句,她一眼瞧見桌上放著的東西,當即驚叫起來,「虛空水晶!還是極品!」
南宮小鳥一下就撲了上去,抓起那塊外表黯淡無光的水晶,仔細看了好一會,才戀戀不捨地放下。
「這東西是做什麼用的?」千夜問。
「這就是目前能夠找到的最上等的動力源啊!」南宮小鳥答道。
經過她一番詳細解釋,千夜才明白虛空水晶就相當於連通虛空的一處天然節點,在適當原力法陣的激發下,能夠源源不斷地供應虛空原力,永不衰竭。然而這種物質並非礦脈或者固定區域能夠產生,只在一些極端情況下突兀出現,因此極為罕見,可遇而不可求。
虛空水晶在帝國最重要的用途,就是打造戰艦的動力爐。小手指大小的一顆虛空水晶足以驅動一艘驅逐艦,而千夜得到的這顆虛空水晶大得不可思議,完全可以驅動帝國最高規格的『天火』級母艦。
至目前為止,帝國浮空艦隊的超級戰艦十分有限,只有區區十餘艘。如此稀少,不是因為造不出,也不是因為用不起,而是沒有足夠虛空水晶,造不出動力爐。
有了這樣大小的一顆虛空水晶,帝國就會多出一艘戰艦。當日眾多貴女隨魏破天來到黑流城時,千夜曾見過帝國主力戰列艦,彷彿城市的整個街區拔地而起,而那艘還不是天火級別。若是虛空水晶能夠交易,那麼整艘戰艦其它部分加在一起,也沒有一顆虛空水晶值錢。
不過南宮小鳥確認後,千夜在撿到寶物的喜悅之餘,也感覺到了麻煩。這種東西可是最重要的戰略物資之一,很難處理,也不是誰都能擁有的。
宋子寧和千夜對視一眼,明白彼此心中所想,宋子寧即道:「這顆東西我想辦法處理吧。」
接下來是極為平靜的日子,鐵幕血戰仍在繼續,從鬼索和遠征軍總部定期發來的報告上,可以窺見戰場的激烈和血腥。不過休養生息中的黑流城恍若一座避風港,人流如梭,秩序井然。
千夜對於去趙閥心中仍在猶豫不決,他並不是害怕危險,而是本能抗拒著當年的事情真相。宋子寧沒再多勸他,而是熱火朝天地做著戰備,準備趁鐵幕的大好時機,率領暗火掃蕩黑暗國度,至少把黑流戰區相鄰區域踏平,鞏固擴展千夜之前的西進成果。
朱姬則和所有同齡人類小女孩一樣,開始吃了睡,睡了吃的生涯,完全看不出什麼異常。不過喜歡撲到宋子寧身上叫媽媽的習慣仍然存在著,讓七少極度鬱悶,而她面對千夜的時候,才會表現出一絲與尋常小孩的不同,彷彿恐懼又順服。
這天下午,還是三、四點鐘,頭頂鉛灰色天穹一成不變,城市裡按照慣常的時間表,開始亮起點點燈光。
千夜走在黑流的街道上,看著這個現在屬於他的城市。前方是一片橫跨了兩個街區的工地,粗大的蒸汽管道轟鳴著傳輸動力,推動比周圍樓層還要高的巨大機械,無數工人在腳手架上工作著。
無論是城牆的修補,還是街區重建都已接近尾聲,用不了多久,來自各個地方的人流會把這些或簡單或豪華的建築填滿,於是黑流之戰的創傷就會成為地方志上被翻過去的一頁。
這就是永夜,貧瘠黯淡的土地,卻擁有無比堅韌的生命力。
千夜站在一堆蜘蛛網般縱橫交錯的蒸汽管道上,眺望著點亮了大半個城市的燈火,又轉過頭,目光越過城牆投向無盡荒野。
他突然心中一動,低下頭。一段街道上,摩肩擦踵的人群中,有個年輕男子駐足抬頭,望了過來。
千夜看到那張熟悉的面孔,忽然感覺有些恍惚,隔了一個大陸的天玄春狩似乎就在昨天,又好像已經是一個世紀那麼遙遠。
那人凌空浮起,一步一步走到千夜面前,淺色短髮被風吹得不斷扑打在俊美的臉上,他微笑道:「千夜,很久不見。」
千夜沉默了一會兒,才道:「趙二公子。」
與天玄春狩時相比,趙君弘的氣質有很大變化,張揚的傲慢完全收斂在沉穩的眉眼下。他穿著一身普通武士服,背上的銀翼幻想完全罩在連帽披風下,除了那挺拔優的身姿外,乍眼看去與來來往往的戰士沒有什麼兩樣。
趙君弘也在上下打量千夜,含笑道:「我們約戰的時間都已經過了,可是看來,我是越來越及不上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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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夜繃緊的身體略略放鬆,露出一點淺淺笑容,「二公子如果有興致,我可以奉陪。」
趙君弘黝黑深邃帶點紫的雙眼驀然一亮,頗有躍躍欲試之意,隨即遺憾地道:「原本鐵幕血戰正是大好時機,你我並肩戰鬥,也好較量一番。可惜雨櫻正在西陸等你,她早就放了話過來,若你再不去,她就親自來抓人了。」
「雨櫻?她的傷好了?」
「還沒有,若是好了,她哪還能老實待在家裡?」趙君弘頓了頓,溫和地道:「四弟如今總領趙閥血戰的諸支戰隊,無法脫身,所以由我來陪你去西陸。」
千夜再次沉默。
「上面風不大嗎?」一個聲音在近邊響起,與此同時還夾雜著咿咿呀呀的軟糯童音。宋子寧站在下方街道上,含笑看著兩人,朱姬如樹袋熊般手足並用緊緊掛在他右臂上。
前往暗火基地的路上,千夜才知道,趙君弘是一個人來的,沒帶任何隨從護衛。趙閥在血戰戰場上局勢緊張,趙君弘掩飾身份孤身前來,就是不想節外生枝,驚動他人。
此外,趙雨櫻原來不在西極城趙府,人已經到了西陸邊緣一個趙閥的浮空艇轉駁基地。千夜心裡明白,趙雨櫻是中斷了療傷過程,專門來接自己,若再拖延下去,她真可能會跑到永夜來,親手把他抓到趙閥去。
有些事情,終究無法迴避。
千夜回到暗火的住處後,就開始收拾行李,實際上也沒有多少東西需要帶的。趙君弘此來本就要掩人耳目,於是一直留在了千夜的房間裡,兩人交談得不多,實際上都在小心翼翼繞開一個話題。
千夜擦拭完雙生花,忽然道:「趙四公子說,他手上有一塊我母親留下的水晶鎖片。」
「君度這次回趙閥晉陞戰將的時候,把你的事情告訴父親大人了。所以,你這次回去,父親大人會在,要交給你的東西也在他那裡。」
趙君弘口中的父親,自然就是承恩公趙魏煌,也是千夜的父親。
千夜又沉默了。
趙君弘輕輕道:「當年,我和大哥、三弟都已經入學,家裡只有君度,所以他曾經和你格外親近,或許你不記得了……那件事情的發生,他並沒有親眼目睹,但仍然對他衝擊很大,這些年都心結不解。」
「然而那事內情十分複雜,我們努力多年始終無法得知始末。到如今,當初牽涉其中的人也大多已經不在了。具體如何,還是讓父親大人來說吧,不過也許他能夠告訴你的也很有限。」
「為什麼?」千夜終於開口。
「因為當初事情發生時,父親大人還在萬里之外和叛軍作戰。等他聽到消息趕回來時,一切都已經晚了。」
聽到這裡,千夜心中莫名的放鬆了些許,室內再次歸於靜默。片刻之後,千夜的聲音終於響起:「如果可以,明天出發吧。」
行程預定在第二天清晨,暗火沒有多少人知道千夜要遠行,南宮小鳥是其中之一。她一路將千夜送到浮空艇門口,多少次欲言又止,直到浮空艇的門關上,也沒能將想說的話說出口。
引擎轟鳴,已經有了歲月痕跡的浮空艇騰空而起,飛向茫茫天際。南宮小鳥在原處站著,直到浮空艇完全消失,才慢慢轉身離去。在她尚有稚氣的臉上,不知何時爬上了許多憂傷。
千夜剛走,宋子寧就派人將南宮小鳥請到書房。
「坐吧。」這一次宋子寧和顏悅色,不再和以往那樣冷漠。
「我站著就行了。」南宮小鳥卻很冷淡,顯然上次宋子寧勸她離開千夜的事情沒有那麼容易遺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