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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章 一四一 黃雀之謀 文 / 煙雨江南

    林熙棠一直淡然的臉上終於有了明顯的訝異表情,「李後?她哪有這個資格?」

    天王乃是站在帝國巔峰的人物,就算帝王本人也對他們難有太多約束,何況只有尊榮沒有權力的後宮中人。

    不過林熙棠思維何等敏捷,前後一思量,又聯想到最近發生的幾件事情,隨即想通前因後果。

    張伯謙正妻早逝,沒有留下子女,又一生戎馬,至今只有一個庶子,天資也不出眾。他本人對子嗣頗為淡漠,張閥也有早心理準備,很大可能從丹國公這一脈的子侄輩中擇人繼承,這也是世族慣例。但原本普通的家族傳嗣,隨著張伯謙封王,變得炙手可熱,爭議頻發。

    而李家也看準了這一點,就在帝室與門閥世家角力的關鍵時刻,居然打起分化第一門閥,拉攏這位新晉天王的主意,野心不可謂不大,手筆也不可謂不大。若後族得與新晉天王結盟,加上他們這些年來的經營,還真有可能在這場帝國風暴中攫取最大利益。

    事情至此再明白不過,想與天王結盟,一個崩分離析的宋閥份量可能不夠,那麼另一張投名狀就是他的政敵了,所以才會有大朝會上那場投石問路的彈劾。

    或許還不止於此。林熙棠垂下目光,把玩手上那幾份奏折,他當然聽得出來,張伯謙先前話鋒所指並非區區一個李後家族,而是那位高高在上的至尊。同為帝黨,眼前這個局面,只是李後私心想從他手中奪取權力,還是帝王在動了朝堂格局後想要換一個權臣?

    想到這裡,林熙棠看看張伯謙的臉色,輕笑出聲,「李家這……也算一步好棋。」

    張伯謙眼中陡然厲色一閃。

    林熙棠只道:「我本以為宋閥那邊不過在自己內部清洗,原來也是李家送給你的投名狀。」

    「林熙棠,這場鐵幕血戰,我不想管你究竟在下一盤什麼樣的棋。可哪怕你算盡天機,也算不了人心,當心自己變成捕蟬的螳螂,亦或是兔子還沒死盡,就被烹了。」

    「下棋總有輸贏,而推演的天機不過是諸多變化中最接近真實的那一個,誰又能在開局就定了結果?若我真的有事……」說到這裡,林熙棠不經意地笑笑,抬起頭來看著張伯謙,「你我也算袍澤多年,可托妻兒?」

    撲通!彷彿整個世界跳動了一下。空氣中好像有什麼看不見的東西突然凝凍沉澱,滿室寒意逼仄相迫。

    張伯謙的聲音變得極為冰冷,帶出一股凜冽殺氣,「你若死了,我會親手屠盡林家滿門。」

    「如此也好,他們因我而享榮華,自然也要承受我敗亡之果。」林熙棠神色平靜如恆。

    這就是一般世族與高門大閥的差距,林家之盛僅繫於林熙棠一人,他的子侄親族中沒有足夠亮眼的人才來繼承他的權勢。而林家由伯升侯不過一代,姻親世交的份量也不夠重,一旦林熙棠不在了,整個家族立時會衰落下去。

    而高門大閥千年傳承,底蘊深厚,主幹支系繁茂,就算整個支系被連根拔起,也不傷及主幹根本。甚至斬斷了主幹,深扎土壤的旁系仍會在合適的時候重新長成參天大樹。

    張伯謙雙目深邃,陡然頭也不回地大步離去。當他拂袖轉身之際,外面忽地晴空生雷,聲震百里!

    此即天王一怒,天地迴響。

    林熙棠靜靜站立片刻,走到書桌旁,發現上面多了一塊石頭,有兩個拳頭大小,橢圓形,上下平整,表面除了石紋還有些坑窪,彷彿長年被不規則的水流沖刷。

    他目光一凝,緩緩在桌邊坐下,看了那石頭一會兒,才把手放上去。

    那些石紋忽然閃爍起來,幻化出無數美麗的線條,卡噠輕響,石頭從側中打開,竟然是一個設計極為巧妙的盒子。裡面有一團柔和白芒,波光粼粼,恍若水霧,散發出極微弱卻不容錯認的虛空原力氣息。

    中央一朵青蓮彷彿剛從沉眠中醒來,舒展了花瓣,正在徐徐綻放。

    海上蓮生。

    這是大漩渦獨有植物,在黑暗種族記載中,它有定神凝魂之奇效,據說花開的時候可以修補周圍生靈受損的靈魂。對於人族而言,雖然靈魂之說太過飄渺,可它是一味極為稀有的主材,用以製作輔助衝擊戰將的上品藥劑,也是戰將以上修復藥物不可或缺的成分。

    這樣美麗珍貴的植物生長在強者也不敢輕入的天險深處,花開子落只一個剎那,就完成了它全部的生死。

    因此,目前人們採集到的海上蓮生都是凋謝後凝固成玉石的花瓣和蓮子,即使有人幸運到能親眼目睹那綻放的一刻,也沒有通天手段把它帶出來。

    惟有張伯謙一葦渡空橫跨大陸的特殊能力,才能做到帶回活著的海上蓮生。

    數縷白煙自蓮瓣升起,纏上林熙棠的手指,順著肌膚血脈漫延而去,渺渺異香撲鼻,周圍的原力似乎也同時活潑起來,恍惚間模糊了黑暗黎明的分界,世界變得圓融。

    此時青蓮綻放到了極限,然後開始褪色透明,一寸寸凝固在它最美麗的時刻。

    林熙棠向後靠到椅背上,伸手虛按眼睛,遮住了所有表情。

    其實張伯謙有句話說錯了,天道機變自有規則,可選擇的不過順勢逆勢而已。所以,這個世界上能夠被謀算的從來只是人心。

    在永夜大陸另外一個不起眼的小角落裡,有艘浮空艇正在高空顛簸著,一路向西。

    長途飛行是很枯燥的,黑月很快翻遍了浮空艇的每個角落,最後只好站到千夜身旁,陪著他一起發呆。

    不知過了多久,千夜終於說:「去黑流之前,我可能還要先打一仗。你在外圍等我。」

    「打仗?和誰打?」提到戰爭,黑月就像看到小魚的貓,眼睛一下就亮了。

    千夜笑了笑,說:「那仗不好打,對手是南宮世家的私軍。」

    「南宮世家?就是攔截你的那些人?」

    「確切點說,是那幾個傢伙背後的人,一個秦帝國的上品世家。」

    「聽起來很厲害的樣子。」黑月眼睛閃爍不已。

    「本來就很厲害。」

    「預付撫恤五百,如果真的戰死還要再加五百。另外九級戰士兩百一個,八級戰士一百一個,以此類推,依次減半。可以的話就成交。」黑月張嘴就來,顯然這套說辭已經熟得不能再熟,不知道說過多少遍了。「是帝國金幣哦!」

    「可以。」

    千夜答應得如此乾脆,倒是讓黑月很是吃驚,愣了一會兒才道:「你,這就答應了?」

    「為什麼不呢?」

    「你就不砍砍價什麼的?或者不覺得我在吹牛?」

    看樣子黑月很是作好了討價還價的準備,可是卻全落在空處,於是小臉幾乎全都皺了起來,說不出的彆扭。

    「這個價格很合理。等等,你來操縱浮空艇,我出去一下,有客人來了。」

    說罷,千夜把黑月拎了起來,往控制台前一放,就出了控制室。透過舷窗,可以看到遠方一艘浮空艇正在快速飛來,上面燈光閃爍,不斷打出通訊信號。

    黑月啊了一聲,趕緊抓起控制台旁邊的通訊手冊,迅速翻到印象中的位置,這才看懂了對面燈光訊號的含義:降落,接受檢查。

    遠方的浮空艇不大,速度卻比他們這艘老古董要快得多,艇身上族徽標誌異常醒目。黑月從懷裡掏出一張滿是油污的紙,上面繪著幾十個族徽標記,下面用奇特的高胡字作了標注。

    「南宮世家?」黑月一聲低呼,烏溜溜的眼睛裡絲毫沒有緊張,反而滿是興奮。

    就在這時,舷窗上忽然閃過千夜的身影。他身後多了一把堪稱巨大的狙擊槍,正從外壁一路向飛艇頂上爬去。

    看到這一幕,黑月的思緒不由得停滯了剎那。儘管她自己也曾經爬到過飛艇頂上,然而她只是上去看看而已。浮空艇此刻飛行在近千米高空,冰寒刺骨,風勢猛急。就算她有機械助力,也差點被風吹下去。千夜想幹什麼,難道要在浮空艇頂部射擊?

    即使身為高胡人,黑月也覺得千夜此刻想法實在瘋狂。

    對面那艘浮空艇明顯是軍用制式,見信號燈始終沒有回應,已經按捺不住,兩邊槍口火光閃爍,就是一連串子彈掃了過來。不過相距遙遠,雙方又都在高空烈風中劇烈搖晃,子彈偏了十萬八千里。

    黑月罵了句髒話,從後面艙室裡搬出一台重機槍,直接架出舷窗,向著對面就是一通掃射。她雙腳如同釘在船艙地板上,紋絲不動,重機槍強大的後座力也被機械力量抵消,槍口牢牢鎖定著對面的浮空艇。

    小少女的射擊技術明顯比對面高明得多,上千米距離,一箱子彈打過去至少命中了十幾發,其它子彈也是擦身而過。但是那艘浮空艇表面不斷濺起火花,子彈都被裝甲板彈開,幾乎沒有一顆能夠穿透。

    對面雖然只是一艘小型軍用巡邏艇,但也有裝甲防護,重機槍奈何不得。

    就在這時,從黑月頭頂響起一聲轟鳴,整個浮空艇都為之震動。一道火線橫亙夜空,射在對面浮空艇上,一小團耀眼的火光亮起,隨即就見一大塊螺旋漿被掀飛。那艘巡邏艇頓時開始打轉。

    黑月驀然張大了嘴,驚得說不出話來。

    ps:剛聽說腿腿前兩天生日,雖然晚了,還是說聲生日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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