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勒乍然聽聞,頗為驚訝。雖然血戰並不劃分戰區,但既然門羅氏族在這裡遊獵,誰還會來插手搶他們的獵物。
暮色笑了笑,曲指一彈,將手上的那個小東西扔給都勒,道:「不用擔心,那小子的麻煩還在後面。要殺他的,可是人族自己。」
都勒接下那東西,仔細一看,原來是團不成形狀的金屬,落在手上頓時有灼燒感覺,他掌中立刻吐出一股血氣把金屬表面隔離。
這就是狙殺千夜的那顆彈頭,裡面含有秘銀成分。只有人族造的實體彈,才會添加秘銀,黑暗種族一方都是加重鉛和黑鈦。但是彈頭上似乎還纏繞著一些黑暗原力的氣息,雖然已經極為微弱,可沒逃過都勒的感官。
都勒有些遺憾地道:「那小子很強,死在別人手裡未免可惜了。」
暮色淡淡地道:「還不是你們太弱,吃不下前面那個戰隊,讓我不得不出手。現在我被一個很可怕的人類強者盯上了,她一直就在附近注意著我。如果和那小子動手,不能一擊必殺,哪怕只用到第二招,就有可能被她抓到機會殺掉。你那麼想我死嗎?」
「啊!屬下不敢!」都勒頓時一驚,又感到有些慚愧,不過他也有疑惑,能夠殺掉暮色的強者,怎麼敢在鐵幕下隨意行動?
暮色看出他心中所想,「那人十分強大,即使面對天鬼分身也不是全無抵抗之力。她一旦戰鬥,當然會引起鐵幕警覺,然而只要戰鬥時間夠短,這裡距離鐵幕邊緣又不遠,哪怕天鬼分身出現,也很有可能讓她逃到鐵幕之外。」
都勒倒吸一口涼氣,本能地轉頭四望,連天鬼分身都能抵擋一二的人物,想要殺他不過是翻手之間的事。這樣一個人一直徘徊在周圍,他卻連蛛絲馬跡都沒覺察。
「主人,那我們現在怎麼辦?要不要通知族裡,把那個人找出來殺掉?」
暮色毫不在意地道:「不必,只要我不出手,時刻警惕,她也拿我沒辦法,否則在殺我之前,她就會先被天鬼分身幹掉。所以我什麼都不做,就能夠把她牽制在這裡,對我們這邊的戰局能有不少好處。行了,趕緊把這裡弄乾淨,我們離開。」
很快都勒就指揮手下將全部屍體填埋,軍功證明裝箱,現場清理乾淨。
離開前,暮色向千夜逃離的方向望了一眼,露出玩味的笑意,輕聲細語:「你可別死了,不然的話,我說不定也會傷心呢!」
千米之外的山峰上,一個少女懷抱著一支比她身體還要長的狙擊槍,正神情怔怔地坐著。高處風很大,也很冷,可是她就穿著一襲單薄的白裙,手臂和大腿都露在外面,似乎根本不知道什麼是寒冷。
她一動不動,好像在想著心事。一陣山風吹過,吹起少女的長髮,忽然間一叢如墨髮絲脫落,隨風飛去。而她的面頰上也多出一道長長血線,慢慢滲出幾顆血珠。
少女伸出手,在臉上摸了摸,然後放到眼前,指尖那幾點鮮血紅得格外刺眼。她的神色有些惘然,瞳孔中浮現千夜的身影。
他轉身,被狙擊彈命中,然後倒飛。就在這個過程中,千夜手中瞬間多出一支帶有明顯血族風格的狙擊槍,槍口光芒一閃,隨後一顆原力彈就越變越大,直到佔滿整個瞳孔!
少女猛然打了個寒戰,從迷茫中醒覺,鼻尖不知不覺間滲出細細汗珠。
就在這時,她耳邊響起細細的呼喚:「空照,你在哪裡?來見我。」
白空照迅速將狙擊槍的槍托槍架拆下,背在身後,這樣過大的槍支才不會影響行動。她如一隻靈動的豹,輕巧地在山地奔行,轉眼間就下了山峰,消失在叢林中。
片刻之後,白空照來到一株古樹下。在這裡,站著一名寬服大袖的女子,白凹凸。
白凹凸向少女背後的狙擊槍看了一眼,那把槍明顯比人族狙擊槍要長要大,風格暗黑華麗,但比之血族槍械又多了幾分粗獷猙獰的味道。那是魔裔特製的狙擊槍,比血族狙擊槍罕見得多。
白凹凸雙眉微揚,問道:「搶來的?」
此時此刻的白空照就是個乖巧得有些膽怯的少女,柔聲道:「運氣好,遇到一個垂死的魔裔,這東西就到了我的手裡。您想要的話,它就是您的了。」
白凹凸不知道在想些什麼,片刻後才淡淡地歎了口氣,再問:「好用嗎?」
白空照很老實地點了點頭。
「你對黑暗原力並不排斥,原先的修煉法門也十分罕見,甚至修煉速度不比我白閥心法差。不過我還是要提醒你一句,如果黑暗原力徹底壓制了黎明原力,你就很可能徹底蛻變,墮入永夜一方。」
「我知道,我永遠都是人族。」白空照道。
白凹凸又歎了口氣,說:「接下來這段時間你就自由獵殺吧,鐵幕之下對別人或許是地獄,但對你來說卻是最好的獵場。只是切記不可過於放縱,另外對我方之人,如非必要,盡量不要下殺手。」
白空照頭低了下去,輕聲道:「我會盡量控制。」
「很好,那我走了。」
白空照一驚,抬起頭來,這次她臉上的惶然倒是全無作偽之色,「您去哪裡?」
白凹凸指了指頭頂暗無天光的蒼穹,說:「這個傢伙已經在注意我了,不能久呆。不過在我走之前,會給對面那個血族女人一個深刻教訓,讓她回去躺一段時間。那麼至少接下來幾天
,你不用去擔心她了。」
說罷,白凹凸摸了摸少女的頭,就轉身離去。她步伐並不快,就如尋常走路,但轉眼之間就消失在森林深處。
白空照站在原地,一動不動,還保持著低頭的乖巧模樣。但在沒有人看到的角度,那彎花瓣似的粉色唇角露出一抹有些詭異的笑容。又等了一會,她才抬頭,用力在空中嗅了嗅,才選了個方向走去。
詭異的是,千夜就在白空照選擇的方向上。
千夜靠在一棵大樹上,拉開胸前衣服,準備檢視一下傷處。然而他動作忽然停住,側耳細聽,森林中響起微不可察的沙沙聲,有人在迅速靠近。
千夜橫跨一步,繞到樹後,緊貼站立。
幾道身影在森林中迅速穿行,敏捷得可怕。千夜靜立不動,宛若石雕,忽然間東嶽橫掃,一道身影恰好自古樹旁掠過,頓時被一劍腰斬。
其餘幾道身影都是一滯,就是剎那功夫,千夜又衝到另一個身影背後,東嶽從他後心刺入,又自胸前突出。
追襲而來的大都是血族戰士,只有一個狼人,血族天然以敏捷和高速著稱,而千夜傷後又要留下餘力防備暗中打冷槍的人,此消彼長,竟然沒能把這些黑暗戰士甩開。
此刻死了兩名同伴,剩下的血族戰士卻夷然不懼,一個個悍不畏死地向千夜撲擊。
千夜揮動東嶽,東一揮西一掃,看似毫無章法,卻劍劍沉重如山。這些血族戰士連一劍都擋不住,大多是連武器帶人被一記斬斷。
十餘名黑暗戰士轉眼間被斬殺大半,千夜只特意留下了一個,在他印象中,就是這個傢伙遠遠就發現了自己的行蹤。千夜很想知道原因,要知道當全力隱匿時,就是黑暗子爵從旁邊走過,也很難發現他的存在。
而這個血族戰士僅僅是一名騎士,卻能夠準確找出他的方位,感知之敏銳幾乎和鐵幕下變異的凶獸有一拼。
那是個中年血族,也許活過了幾百年,卻仍只有這麼一點實力,在門羅氏族中應該是屬於墊底的小角色。而在剛才的戰鬥中,他也沒有表現出過人之處,被千夜一劍拍在背上,立刻斷了好幾根骨頭,完全失去了行動能力。
千夜走到他身前,用東嶽點在血騎士胸口,問:「你是怎麼發現我的?」
「門羅氏族的戰士是不會屈服的。你殺了我吧!」
千夜冷笑,「不想說是嗎,我有的是辦法讓你開口。比如說熔化的秘銀汁一點點注入血管,你說怎麼樣?」
那血族騎士大驚,臉色完全變了,失聲道:「你,你這個魔鬼!」
千夜繼續道:「也可以在你胸口開一個小孔,將秘銀熔化,一滴一滴滴進去,這個辦法也不錯。」
含有秘銀的汁液在血族血管中運行,所過之處會把血管全都燒成灰炭。而秘銀熔化後滴入血族心臟,會造成永久性傷害,再也凝聚不出血核。最可怕的卻不是這種死法,而是只要用量控制得好,那個血族還能活著,活相當長的時間。
這是幾種血族最害怕的酷刑之一,其中大部分是人族的發明,也有少部分是黑暗種族自己的傑作。千夜出自紅蠍,沒少和各種黑暗種族打交道,對於如何用刑自然也受過專業級別的訓練。
眼見那血族騎士臉色不斷變化,千夜知道火候已經差不多了,只需要再加一把勁即可。他拿出一顆秘銀原力彈,將彈頭拆下,手上升起緋色原力光芒,於是被捏在掌心的彈頭漸漸變軟,銀色的反光似乎開始流動。
「我,我說!」血騎士終於抵不住精神壓力。
千夜並沒有停下手裡的活,「說吧,我聽著。」
「是這樣」那血騎士剛剛開口,千夜忽然感覺到異常,似乎周圍環境在這一刻發生了變化。這種變化無法用言語表達,甚至也不是身體那個部位受到直接刺激,彷彿只存在於感覺中。
然而無數次從生死分界線上走過的千夜還是動了,他幾乎是憑著本能橫移一步,轉身望去。緊接著那種異常感覺有了實體,在他後腰處隱隱有些陰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