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遠澤厲聲喝道:「誰敢!」他身後的遠征軍戰士們紛紛拔槍。
然而暗火的軍官們動作快得多,下手也狠辣得多。會客室中槍聲大作,原力光芒亂閃,硝煙過後,血腥氣瀰漫,杜遠澤身邊已無一人站立,所有部下全都倒在血泊中。
杜遠澤手足冰冷,連話都說不完整了,顫聲道:「你們你們真敢」
他讓部下拔槍只是威脅千夜而已,並沒打算真在暗火的總部動手。現在黑流城及周邊區域基本都已落入他的控制,一個暗火若不識相,只有被圍剿的下場。
誰知千夜這些手下居然毫無顧忌,悍然出手殺人,遠征軍的軍服根本沒有起到絲毫震懾作用。
千夜神色依舊平靜,以一種閒聊的口氣說:「你看,我不喜歡你給我的活路,所以還是我自己去走一條活路出來。」
段浩獰笑著逼近杜遠澤,毫不客氣地把他從頭到腳搜了一遍,取走所有武器。杜遠澤雖然是七級戰兵,卻不敢稍動。房間裡別人不說,光是一個段浩,就能宰了他。
千夜把董其峰的那張委任狀交給宋虎,道:「把這個給魏柏年將軍送去,這樣他的交接手續就完成了。還有,轉告魏將軍,請他明天黃昏前離開黑流城。」
宋虎心領神會,迅離去。
聽到千夜居然對遠東魏家那位將軍轉達的是這麼一句話,杜遠澤驀然打了個哆嗦,他得到的資料上顯示,暗火是靠依附著魏家才在這短短半年裡展起來的。
這實際上也是他們要用雷霆手段解體這個傭兵團的一大原因。董其峰得到這項任命花了頗大代價,矢志大幹一場,因此要的是一個絕對聽話的轄區,舊勢力必然要被清除掉,另外暗火新建的基地和名下的礦產也讓人眼紅。
但是,一個依附魏家生存的傭兵團,怎麼敢對魏柏年這麼說話?
杜遠澤在最初的震驚過後,回想千夜那句話背後的含義,心中突然浮上一個極為不好的想法,顫聲道:「你你要」
千夜不等他說完即道:「沒錯,不用麻煩杜中校去調遣第七師了,等我先把黑流城打下來,我們再好好談談。」
杜遠澤是一個聰明人,否則也坐不了師長參謀的位置,他最大的倚仗就是已經事實上接管了第七師的大部分。至於獵人、傭兵、冒險者乃至城市幫派,在他眼中都是炮灰,這些地方勢力根本無法抗衡成建制的遠征軍,也不敢反抗遠征軍。
所以杜遠澤從來不認為清洗黑流城的行動會遇到什麼障礙,甚至準備滅殺一兩個領頭的組織來立威。
但是在暗火的遭遇已經過他的想像,而千夜分明早知道他們已經接管了第七師,卻毫不在意,居然還準備主動攻打第七師?杜遠澤好像隱約嗅到了陰謀的味道,額頭冷汗汩汩而下。
他忍不住道:「你這是在造反!」
千夜看了杜遠澤一眼,淡淡道:「看來杜中校剛從上層大6來,還不熟悉永夜規則,這裡的領土並非帝國正式封地。誰打贏了,就是誰的。」
現在兩人面對面的說話,沒有人限制杜遠澤的行動,他既沒被捆綁,也沒被銬住,除了沒有任何武器外,可以說是完全自由的。但越是這樣,杜遠澤就越不敢有任何小動作,他很清楚,千夜敢放任他自由行動,就是有絕對把握可以在異動起時瞬殺掉他。
此時,窗外的暗火基地忙碌而有序,戰士們傾巢出動,在校場上集結,各種武器和裝備川流不息地從倉庫中搬出來。
杜遠澤聽到外面明顯是大批部隊動員的聲音,終於忍不住走到窗邊,向外望去,越看越是臉色蒼白。他轉過頭看看正在靜聽暗火軍官回報的千夜,身上冷汗一層層往外冒著。
這時杜遠澤心中已經懊悔得要命,就不該太過相信遠征軍總部那些大佬,更不該看到魏家態度十分配合就放鬆了警惕。至於遠征軍提供的那份資料,現在傻瓜都知道裡面做過了手腳,早知如此,哪怕推遲計劃也應該先親自來黑流城看看。
對付暗火這樣凶悍強橫的傢伙,最好的辦法是先面上合作,再慢慢擠壓他們的生存空間,就算多花點時間,也比現在騎虎難下的局面要好得多。其實直到現在,杜遠澤依然難以相信,暗火居然真敢動手!
宋虎推門走進來,在千夜耳邊低語了幾句。
過去的一個小時裡,宋虎很忙。他親自給魏柏年送信,向兩天前就抵達了永夜大6的宋子寧出約定的信息,最後則是派人去給黑流城那些地方勢力傳話,如果城裡生變亂,他們維持中立即可。
宋虎並沒有等黑流城內各勢力的回復,因為他很清楚千夜的想法,到動時,誰敢站在董其峰那邊,就一併剿滅,絕不留情。千夜也想打掃一下自己房間。
聽完宋虎的匯報,千夜點點頭,站了起來,走之前吩咐了一句,「好好招待杜中校。」
宋虎目注杜遠澤露出一個陰惻惻的笑容,道:「放心,千大人。」
杜遠澤遠遠地就感覺到一陣寒意,他突然意識到,自己雖然有七級,在這個六級老兵面前居然膽怯了。
青葉街的老酒館在黑流城十分有名,從建城起就已經存在。它幾次毀壞,又再度重建,除了門口懸掛的那塊帶著火燒焦痕的木製招牌外,店裡所有東西都是新的。
在這間酒館裡,陰謀,刺殺,背叛,偷情,以及所有能夠在酒吧裡生的事情,全都曾經在這裡上演。
當千夜到達老酒館時,裡面還沒有什麼客人,大部分桌子都是空的。他選了角落的一張桌子坐下,一口氣點了七份這裡招牌的烤肉餅,然後開始慢條斯理地吃起來。
老酒館距離第七師師部不遠不近,正是碰面的好地方。
沒過多久,酒館的大門推開,一個高高豎著風衣衣領的男人走了進來。他向酒館裡掃了一眼,就逕自走到千夜面前,在桌邊坐下。
「怎麼會找這麼一個地方?」魏柏年問。
「聽說這裡東西很好吃,另外離你那邊也很近。」千夜說著把面前的特大號盤子向前推了推。
魏柏年毫不客氣地用手抓起一大塊肉餅,塞進嘴裡,細細嚼了一會,讚道:「不錯,確實不錯,吃起來很過癮。」
兩人接下來就不說話了,一起悶頭大吃,片刻就把佔了半張桌面的盤子裡的烤肉餅一掃而空。
魏柏年喝了一大口麥酒,滿意地說:「吃得不錯。好了,說正事,你讓人帶來的話,我收到了。不過,我想聽聽理由。」
「避嫌。」千夜吐出一個簡單得不能再簡單的詞。
魏柏年雖然心中有所預料,但真的聽見了仍是臉色微變,問:「這麼快就動手?」
魏柏年很清楚暗火現在的實力和展勢頭,換了任何一個師長,都不會樂意在轄區裡看到這樣一支不是自己嫡系的武裝力量,摩擦遲早會產生。他只是沒想到,尚未正式換防,兩邊就到了正式開戰的地步。
千夜把董其峰簽的軍方公告內容簡單地說了說,「那位董將軍顯然不打算與我好好相處,既是如此,我就先拿下黑流城,然後再和他坐下來好好談談。」
魏柏年點了點頭。不管談什麼,怎麼談,都需要足夠籌碼,黑流城的控制權就很有份量。
永夜不是帝國上層大6,這裡強者就是秩序,連遠征軍也不能掌控一切,否則也不會有那麼多灰色地帶和灰色勢力存在了。實際上遠征軍自己,身上都帶著一層灰色。只要千夜夠強,就能把黑流城的改變變成事實。
魏柏年沉吟片刻,說:「董其峰簽的那張命令確實是個把柄,可以申訴。我雖然不能直接出面,不過可以找幾個軍中關係幫你一把。但是要等打贏以後。」
理論上遠征軍師長擁有防區一切權利,不過董其峰的吃相卻太難看,除了第七師,連城市裡的地方勢力也要刮層油下來,就連草根起家的遠征軍師長都很少有人做如此涸澤而漁的事情。
如果被彈劾這種問題的是那些平民師長,當然不痛不癢,可董家好歹是個中品世家,就算董其峰不要臉面,他的本家可丟不起這個臉。
然而無論想做什麼,先是要打下黑流城,才能取得相應的話語權,弱者的聲音沒人會有興趣去聽。
至於千夜,吞下黑流城後,當然不會再輕易吐出來。到時候和董其峰有什麼可談的,那就是以後的事了。
千夜看著這位長輩般的將軍,心中十分感激,微笑道:「不瞞將軍,我正有這方面打算。我的一位朋友會在遠征軍總部找幾位大佬說說話。」
「那為什麼不要我留下來?有我和我的人在,你壓制第七師會容易很多。」
「打下黑流城只是開始,這次事情不會那麼簡單結束。既然魏家已經和遠征軍總部有了協議,如果您和您的人參與了,就意味著與遠征軍公開對立。魏家在永夜的利益不是核心,遠東還在進行戰爭,不要為我這點事情再樹敵人。」
魏柏年看著千夜,眼中光芒閃動,不知在想些什麼。忽然間他一聲長笑,說:「好!既然你有把握幹下這件事,那我就不參合了。看來我們這一代人確實有點老了。」
千夜誠懇地道:「魏將軍,感謝您這段時間的照顧和指點。」
魏柏年擺擺手,拿出一張地圖,攤放在桌面上,那是一張黑流城戰區防務圖。
他指了指幾處標注,道:「這三處是第七師大營,軍力和佈防情況都詳細寫在上面。回去後,我會下令明天全師休整一天,但不許出營,並且今晚會臨時加餐,同時開禁酒令。而這裡,是我魏傢俬軍的營地,今晚入夜前後所有人都會撤離,但是重裝備和彈藥補給將留在那裡。」
既然千夜已經扣下了杜遠澤,那麼就算董家在外圍還有人手,也沒了號司令的人,至少今晚魏柏年的軍令仍有效。
千夜心中瞭然,這些安排就是魏柏年留給他的最後禮物了。
魏柏年站起來,向千夜伸出手,說:「祝你成功!」
千夜握住了魏柏年的手,微笑道:「一定會的。」
魏柏年忽然現,千夜的體溫依然比常人略低,但非常堅實有力,就像握住了一塊最剛硬的岩石。
兩隻手所代表的力量已經相去無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