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確實見過,在燈塔鎮上那間名為曼殊沙華的小酒吧裡。
千夜對當日那個來去匆匆的少女印象深刻,不僅僅是因為她清麗純淨,彷彿能夠滌蕩靈魂的絕世姿容,也不是因為她身邊那位王伯看破了他的秘密,留下一盒破魔秘銀彈。
那種感覺無法言喻,少女身上隱約有一絲熟悉的味道,恍若是某種冥冥中的吸引,讓他忍不住想要去親近和銘記。
然而眼前世外桃源般的寧靜轉眼間就被打破。
一股陰狠凜冽的殺氣隔空撲來,千夜猛然回頭,看到山谷一側頂端出現了扎倫的身影。
血族子爵此刻行跡狼狽,完全看不出上位血族的從容和優雅,氣息也前所未有的微弱。很明顯,扎倫被那顆「子彈」重創後,雖然不知道用了什麼秘法在極短時間裡恢復過來,之後長時間的追逐依然讓他元氣大傷。
千夜本能地拔腿飛奔,但只衝出兩步,就遽然停住,抬頭向谷頂望去。
扎倫站在原處沒有動,甚至注意力都不在千夜身上。他的目光投向水邊的少女,嘴角的笑意殘忍而放肆,甚至用猩紅舌尖舔了舔有點乾裂的唇,不加掩飾地流露出嗜血、飢渴和**的神情。
少女站起身來,更顯得略纖弱嬌小。她一點都不知道害怕,睜著一雙大大的眼睛,空靈而又帶著些許童真,饒有興趣地望向血族子爵,就彷彿看到了一件新鮮有趣的玩具。
千夜的心驟然沉了下去。
他知道扎倫的神情意味著什麼,兩大陣營中血族和人族仇恨最深,審美觀卻最近似,而黑暗種族一向以放縱**聞名。少女若是落在扎倫手上,結局必定淒慘。
扎倫騰空而起,從谷頂緩緩降落,方向正衝著少女而去,他的聲音沙啞而低沉,「真沒想到這種地方還有如此極品,如果能夠擁有一個永遠聽話的後裔……啊,可是現在,現在!我們就只有這短短一刻的時間,真是遺憾!」
趙若曦依然在好奇地看著扎倫,彷彿根本不知道將會發生什麼,眼中的興趣反而更濃了。
「快逃!」千夜大叫一聲。
聲音未落,千夜直接向少女撲了過去。
少女的表情迷茫而不解,問:「為什麼要逃?」她的聲音和那晚一樣乾淨清澈,柔和悅耳,彷彿廊簷下被風吹動的風鈴。
千夜狠狠吐了個髒字,他哪有這個時間跟趙若曦解釋為什麼?難道告訴她那個血族子爵想要先姦後殺,吸光她的鮮血補充能量,然後再繼續追殺自己?就算他想說話,扎倫也不會給他這個時間。
不等少女再說什麼,千夜已經合身撲到,極為蠻橫地將她一把攔腰抱起,然後狂奔而去!
少女身上還是絲毫沒有原力波動,千夜甚至感覺不到任何一個點燃的原力節點,對於只是普通人的她,拉著跑,還不如抱著更快。
少女陡然失去平衡,又被突發的高速沖得上半身劇烈一晃,不由下意識地伸出雙手抱緊了千夜。
寬大的袖子滑落臂彎,少女手上裸露的肌膚緊貼上了千夜的脖頸。她可以清晰感覺到熾熱的體溫,強有力的動脈,還有絲絲堅硬如鋼的肌肉,徐徐收縮,然後猛烈迸發,如火山噴發般釋放出巨大能量,推動著高速的奔行。
千夜每一下踏地都異常有力,騰空剎那的巨大衝擊將少女緊緊貼壓在身上,而空中滑行的片刻又極為舒緩,宛若雲端漫步。
這對少女來說,似乎是前所未有的新奇體驗,她看著千夜的眼睛裡充滿了興奮和歡愉,原本聚在眉尖的憂愁一掃而空。隨即她動了動身體,使勁向後扭過頭去,想看看是否有人追上來。
看見她這副天真到不知死活的樣子,千夜怒意上湧,狠狠一巴掌拍在她屁股上,喝道:「給我老實點!別亂動!」
少女一聲輕呼,就像受驚的小貓,立刻蜷縮成一團,老老實實埋進千夜懷裡。過不了一會兒又悄然抬頭,從長長的睫毛下偷偷去看千夜。她感覺到,濃郁得無以復加的生命氣息,正從千夜每一寸肌膚上透射出來,正是這種勃勃生機,讓她想要靠近,再靠近一點。
千夜對這個純如白紙般的少女無可奈何,反正只要不再亂動,就隨她去了。
奔行中,千夜突然一個橫跨步,側移數米,讓過了一顆呼嘯而來的原力彈。
扎倫滿臉鐵青,重重哼了一聲,將原力槍收起,繼續狂追。他早知道狙擊手也是反狙擊的高手,路上也試過兩次攻擊落空,卻想不到千夜居然在氣力幾近衰竭的情況下,還能如此準確預判,仍然躲過了一槍。
少女聽到槍聲再次轉頭向後看,彷彿絲毫沒有感覺到凶險,大大的眼睛在血族子爵身上掃來掃去,甚至還露出一點清淺的笑容。不經意間,她向空中使了個眼色。
此刻在離地千米的虛空中,有兩雙眼睛在默默地注視著他們。
其中一個就是千夜曾經在曼殊沙華酒吧見過的王伯,而另一個則是身材高瘦、戟眉怒目的老人。
他一把花白鬍子正無風自動,雙眼圓睜,怒道:「別攔著我,老夫非劈死那個小色狼不可!不,劈死一次還不夠,我要把他弄活過來,然後再劈死一次!」
老人身上電光閃爍,無數閃電雷霆從他身體裡溢出,在空中凝聚成一把把刀劍武器,能夠將無形雷電操控到如此出神入化的程度,實在是駭人聽聞。
雷霆老者雙眼冒火,正死盯著千夜,還有千夜的手。
正是這隻手,剛才毫不客氣地拍上了少女的臀部,把她打得稍稍老實了那麼一點點。不過看少女又開始左顧右盼,似乎還不肯就此安分。
王伯一臉無奈,雙手前伸,一個半透明的光罩把雷霆老人牢牢困在裡面。上百把雷霆武器一一凝出,全部轟擊在光罩上,又一一湮滅,光罩被轟得明滅不定。但那層看似薄如蟬翼的光罩卻異乎尋常的堅韌,始終沒有破裂。
「趙老弟,稍安勿燥!你看,小姐也沒受什麼傷害,有我們在,那個吸血鬼也完全動不了小姐」
趙姓的雷霆老者雙眼一瞪,怒道:「什麼叫沒受什麼傷害?我說的又不是那黑血雜種,而是那小子!你沒看到那小子剛剛幹了什麼嗎?他竟敢竟敢哼哼!」
雷霆老者顯然覺得此事簡直說不出口,王伯則笑了笑,說:「那一巴掌連個蚊子都拍不死,有什麼大不了的。」
趙姓老者雙眼瞪圓,吼道:「那一巴掌當然不重,可是可是落的部位不對!這分明是在打我趙閥的臉!」
王伯道:「小姐的那個部位,似乎和我趙閥的臉面沒什麼關係。」
「怎會沒關係?小姐身份何等尊貴,就是帝國皇子也不過如此!他打了小姐的屁股,比打我趙閥的臉還要」
二老在空中爭執,下方的追逃還在緊張無比地繼續。
扎倫當然緊追不捨,一度把距離拉近到了數百米。然而他忽然在越過一個佈滿巨石的坡地時,放慢了腳步,意識仍牢牢鎖定著前方的千夜,雙目卻開始向四周掃視。
血族子爵即使消耗嚴重,敏銳的感知還在,他感覺到了危險,彷彿有凶獸在暗中窺伺,即使還沒釋放出殺意。雖然扎倫此刻慾念翻騰,可理智還在,荒野中出現一個全無原力的少女絕非尋常,他當然不會怕,但也一直防備著另有敵人出現。
前方千夜和少女的身影突然從地平線上消失,扎倫一愣,迅速奔過去,還沒到近邊就聽見震耳欲聾的水聲。這裡居然是一道斷崖和懸瀑,水面不寬,落差卻很大,小溪蜿蜒到此處化作飛流直下,擊打出碎玉般的水花,甚至還有水霧蒸騰上來。
子爵冷笑一聲,難道那小子以為借水消弭痕跡就能逃過追蹤?他已經在先前的陷阱裡記住了千夜血氣的味道,除非對方速度比他快,還有甩掉他的可能,否則就是花點時間拉大搜索半徑而已。
不過現在,扎倫準備先把暗中刺探的傢伙抓出來。他驀然仰天發出一聲銳嘯,整個人彷彿剎那間膨脹了一圈,如霧般的血光繚繞全身。
血氣爆發!
扎倫已經對這場追逐徹底失去耐心,準備速戰速決。那個少女既然進入他眼中,也是勢在必得,所以不管暗中窺伺的是少女的護衛,千夜的同夥,還是不走運的路人,他決定殺光敢於進入視野的所有人。
血族子爵彷彿又恢復到了全盛時期,他騰空而起,如一縷煙霧般從石坡上掠過,撲入百米外的蔓生草本植物中,隨即一聲尖促的慘叫響起。
扎倫高舉的右手中抓著一個已經扭曲了的人體,鮮血淋漓而下。他左手拽出一塊帶鏈子的金屬牌,只看了一眼就隨意地扔到地下,「鬼索?真有意思,這不是那些灰老鼠似的殺手嗎?」
而看到千夜抱著少女躍入瀑布,虛空中再次亂成一團。
雷霆老人的咆哮反覆迴響著:「別攔著我,讓我下去!我要劈了那只吸血蝙蝠,啊,還有那個混蛋小子!老王,你沒看到小姐正處在危險之中嗎?」
「小姐沒危險。我只看到她讓你不要輕舉妄動。」
「小姐擦破點皮也不行!」
「她的皮也不可能擦破。唔,這麼有趣的事情,好多年沒有看到了。趙老弟,你安靜點,我的護罩要支撐不住了。到時候壞了小姐的好事,有你好受的。」
雷霆老人雙眼一瞪:「什麼小姐的好事嗯?」
這一聲音調變得十分古怪,那些攻向護罩的滾滾雷霆洪流,突然間就弱了。
「鬼索?那些灰老鼠來我趙閥領地幹什麼?你且讓開,我去把他們都劈了!」
「這裡還不是趙閥領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