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士兵跟蹤著周書,眼看著他走入神殿避難所。對於他們這些普通士兵來說,抓賊這種事情通常都是大家一起上的。現在被召集而來的月牙港士兵數量接近三十,在他們看來已經很多了,準備再湊二十個人就衝進去緝拿賊人。
對於闖關外族,月牙港對此並不敏感。西之國不存在什麼外國奸細這種工種職業,反正敵國也就是那麼一個除了打仗之外老死不相往來的鄰居。一般來說闖關之人多是盜匪,加上周書他們要麼蒙面要麼明目張膽的配著劍,怎麼看都是江洋大盜。
完全不知道自己的金子打了水漂的周書非常尷尬的在羽枝的引領下進入神殿。這裡雖說是避難所,卻是沒有什麼人躲在裡面。
這個城市的人似乎都跟羽枝一個想法,認為地下建築比地上安全一些,一扎堆全都擠到那裡去了。此處神殿周圍半個人都沒有,推開厚重又無人看守的大門後,才在玄關後的一個長走廊裡發現了第一個人。
這人也帶著兜帽,腰間繫著麻繩,看起來是僧侶,似乎走到什麼地方給神當小弟的基層單位都是這麼艱苦樸素。周書很高興羽枝沒把自己帶到上午自己打死猴子的那間神殿,心裡也是得以抱著一絲對方或許不認識自己的僥倖。
這座神殿比之前那個有山魔坐鎮的還要稍微華麗上四五個等級,建築很有安納托利亞風格,簡單來說就是樸實厚重,說難聽點就是傻大粗。
西之國在建築上本來就是如此,看起來像是麻將牌碼出來的街道一樣。不過儘管這裡似乎沒有人關心『美學』這麼個東西,但還是看得出來,街上的建築都是在模仿這座似乎有些年頭的大個頭神殿。但模仿的都不到位。
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築,而上層建築又是中低階層模仿的對象。雖說『建築』並不一定指的就是建築,但此時周書在欣賞的就是這種東西。
他像是出國旅遊一樣的四處看風景,覺得還挺有趣的。其實出國旅遊觀光最大的樂趣是親眼印證那些從前只出現在腦袋裡的事物,就像周書非常喜歡無頭的戰爭女神雕像,近距離觀賞是他的夢想。再不然就是順著歐洲史游上一圈。周書自覺隨便走個地方,都可以給歐洲人當導遊講解一通。可惜到了這個自己完全不瞭解的異世界,見到建築物頂多也就給他在第一世界配配對,沒啥其他樂趣。
順著長得有些誇張的走廊來到其沒有半盞燈火照明的尾部,有一扇在黑暗中看不清顏色的雙開門。
「你不是把我帶到鬼屋來了吧?」周書問羽枝妹子。
「怎麼會。」羽枝看了看四周,沒覺得有什麼奇怪的。
這個世界物質缺乏,神殿這種地方日常用度雖說有信徒支持,但也沒闊綽到大晚上還在走廊點燈的地步。不過從地下門縫中透出的光可以確定,起碼推開這門就能回到光明世界去。
周書推開了。然後發現了老熟人。
他在這個世界上稱得上老熟人的人也就只有蟲骨了,此時她正和蛛鳥站在一處,身邊還有一些男男女女。
這個房間是神殿的後殿,是平時神殿舉辦私人性質活動使用的地方,在今夜充作避難所。躲避其中的除了蟲骨和蛛鳥之外,都是些衣著氣度上不似普通百姓的人。這些人加起來也就三四十位,分成六七個小團體,由一些像是下人的高大男性提著大量行李。分立在殿內。
大門被推開,聲音挺吵得。所有人都把目光投過來。對於周書這一行人,也就只有蟲鳥表現出興趣,其他人見到不是熟人之後直接扭過頭去。
嚴格來講蟲鳥表現出來的也不能算興趣,她是被嚇到了,連忙跟身邊正在交談的男人道別請他離開,隨後不無尷尬的朝周書笑笑。
周書看得出來。這個知名度很高的女人似乎剛才跟某個熟人聊天,見到自己果斷什麼都不說了。對此他覺得正常,畢竟她也是見過自己真容的人。周書之前還很高興這個國家的王族也是亞洲血統呢,現在卻是有些覺得自己這張臉很給自己添麻煩。
蟲骨本來想離周書遠遠的,不準備再與他接觸的。沒想到竟然在這種地方遇到。
城市內避難所有很多,但大部分地下避難所都人滿為患。戰中城市的居民都相當的惜命,每個人都把家中值錢物件打成一個小包,避難的時候都會帶在身上。這使得原本就擁擠不堪的地下避難所更加的站不下人,以蟲骨的身份,根本不可能去那種人擠人的地方。
與蟲骨有同樣心思的,都是些城內的商人富戶,因此這些人寧可在地上建築避難,也不準備鑽到地下去。
周大老爺見到熟人很隨意的打了個招呼,然後帶著自己的姑娘們站到牆角,沒打算跟這個女人多做糾纏。
蟲骨真的是這月牙灣內最臉熟的人,羽枝作為一個小市民,也認識這個女人。她可能不認識這裡其他那些富商,但在某種意義上靠臉、身份和個人魅力吃飯的蟲骨是一定知道的。此處神殿在她看來完全算不上安全的避難所,卻能偶然遇到蟲骨女士,蟲骨大人,這非常難得。
周書還子對這女人的名字感到無所適從,或許音譯會好一些,但他開著翻譯器的時候是聽不到音的。
說到聲音,周書聽到建築之外似乎傳來了類似炮火一樣的隆隆聲。要不是他的鼻子半點硝煙味都沒聞到,估計已經開始懷疑這個世界是否已經進入到熱兵器時代了。這神殿基本上已經非常靠海了,離城門處相當有距離,要是有什麼炮能夠打到這裡,基本上已經比一戰時德國火炮那七八里地的射程還要遠了。
聽到如此清晰的轟隆聲,讓周書很是納悶。本想問一下身邊的羽枝,結果這女孩神色緊張的站在牆角。像是只受驚了的麻雀。
&nbs
p;
周書見她這樣子,並沒有放棄問問題,「以前兩次月神來找麻煩,造成的損失有多大?」
他見到這一城的人非常有秩序的跑去避難,沒什麼騷亂發生,給人的感覺就像是避難演習。看起來這戰爭侵擾並沒有威脅到城中市民。這仗一開大,情況似乎有了些變化。
羽枝左右看了看,然後小聲回答,說是月神控制的野獸並沒有半隻進入城內的,月神本身也都被海中諸位神明出手攔截住了。不過,有許多神明在攻擊月神的同時力量對城內有所波及,毀壞了一些建築物。羽枝不願意在地上建築內避難,就是因為這個。
「波及都能波及到這邊?」周書聽了覺得這個有點碉堡,回想起厭月身上的特殊能力。他倒是覺得這個可能性挺高的,頓時覺得自己沒去近距離湊熱鬧真是太明智了。要是運氣不好,估計這回已經波及到自己吐血了。
神殿內沒人說話,蟲骨連看都不敢去看周書一眼,身為一個見過世面的女人,她本能上感覺到這男人難纏,不應該招惹。如果之前沒見到他從口這種吐出假的獵月,沒見到他出手打死山魔。蟲骨大概會一臉好奇的糾纏過去,現在她是知道怕了。
因為沒人交談沒人說話。神殿內相當安靜,周書都快能夠聽到蠟燭燃燒的聲音了。在神殿外,穿著簡單皮質軍服的城中守軍提著象徵著資源匱乏的短劍,已經將神殿包圍。帶頭的已經不是那個拿了周書錢的老滑頭了,而是一個稍微年輕一些的軍官。
這軍官一聲令下,他手下幾十人風風火火的進入神殿。準備拿人。
對於闖關者,任何一座城市的軍隊都不會手軟,從這些人身上不難挖出一些有用的情報。周書自然也聽到了這些靴子踩踏地面的聲音,不過他沒把這動靜跟自己聯想到一起,直到士兵推開內殿兩處大門。明火執仗的圍到自己身邊。
周書見到這些人,剛想說一句『誤會』打打馬虎眼,就被其中一名走上前來的士兵抓住肩膀,大呵一聲『老實點,跟我們走』。
這典型的查水表台詞應該也是被翻譯器過濾過的,周書這麼認為。他雖說人慫了點,但也是看對象的。反正他老人家初來乍到又蒙著面,很多事情都不在乎。有人跟他動手動腳的他也不客氣,奪過那士兵手裡的短劍用力一扭就給掰斷了。掰成一段他還不罷手,接著抓起短劍又掰了一半,然後用一種『我理解你』的口氣對士兵們說:「我跟你們無冤無仇,你們也都是上有父母下有子女的一家之主,與你們為難也不太好。我不知道你們為什麼要抓我,不過這麼點人根本就不夠看,所以你們還是先走路了吧。」
周書還真就挺奇怪的,為什麼會有兩隊兵出來找自己麻煩?
娜蒂這個時候倒是聰明了起來,為了配合周書的台詞,她也是裝出憤怒的樣子對牆壁揮了一拳,用小拳頭在牆上戳了個窟窿出來。班澀兒勉為其難躲了一下腳,將地磚剁碎,也算是無力威懾了。
他們這麼一鬧,在牆角站著的幾名僧侶把周書給認出來了。「你們,你們是今晨殺死山魔大人的那夥人!!?」
人類擁有強大的力量,在這個國家來說是非常不可思議的一件事。雖說國家中也出現過英雄和一些擁有超自然力量人類的傳說,但也只不過是孩子的床前故事而已。
周書一錘子掄死山魔的事情現在已經被路人們神話了。其實也沒辦法不神話,純金的巨大錘子,一招殺死神,織夜和裂月兩隻蜘蛛的出現外加從來都沒有聽說過的假的獵月守護神。這些噱頭讓每個階級的人都很感興趣,成年人想聽有關金子的故事,小青年對神被人殺死感興趣。陰謀論者在積極的為假神編製一個『合理』的解釋,單純的女性則是在議論通體如寶石一樣閃閃發光的織夜大人。
衝進來只說了一句話的士兵們果斷被下馬威給嚇到了,殿內其他人也是一個態度。士兵們倒是認真負責的對待自己的工作,面對強敵只不過是集體向後退了三步而已。他們之中大部分人都聽說了白天發生的事情,城市不算大,這種死了神仙的大事件還是傳得很快的。如果沒有白天的故事給他們做鋪墊,這會這群人八成會以為自己眼花。或者遇到了一幫變戲法的。
周大老爺從空間道具裡掏出一柄他完全用不來的長劍,用來嚇唬人。在旁人眼裡,他這是憑空將東西變出來的,非常驚悚。
娜蒂也是配合周書,把自己手裡的劍塞回空間道具,然後又拿出來。擺出一副『我很凶』的俏麗樣子試圖威懾一下。
雖說周書不怕這幫人,而且已經準備在牆上開一道門先跑出城再說了,但他身後那個正在打哆嗦的羽枝讓他有些頭痛。
看向遠處那個露出驚恐目光的蟲骨,周書尋思著是不是也應該像托付蛛鳥一樣,把羽枝也托給她照顧。畢竟蛛鳥現在被照顧的挺不錯的,就躲在蟲骨身邊滿眼恐懼的看著自己。
就在他這麼想的時候,他的目光與蟲骨交匯到一處。蟲骨看不到周書斗篷下面的眼睛,卻是感受到了目光,不由的渾身打顫。
她在這個異世界的宮廷內完通了一次『宮鎖心玉副本』。心機多少也是有一點的。目前這個狀態貌似要開打,不知道火藥為何物的她也感覺得到火藥味十足。現在缺少一個契機,讓這些恪盡職守的士兵放下武器對周書網開一面。這個台階不難找,蟲骨悲哀的想起了自己的身份,相當不情緣的走出自己貓著的牆角來給周書說情。
她這個前王后雖說是沒啥行政職能,不過面子在這座城市裡已經大到天上去了。她強行止住額頭不斷往下掉的冷汗,對周書點頭示意,然後詢問士兵他們長官何在。
青年軍官很快得到消息之後被請了進來。在跟蟲骨女士說了幾句之後,他也是萬分後怕的撤走自己的隊伍。
&nbs
p;周書的耳力自然是聽得到蟲骨在說什麼的。大概就是說自己與她有些交情,這人是個傻不愣登的外族,未開化的蠻夷,只知道武力破壞而且力量驚人,早上剛把山魔給活生生打死。如果在這個時候跟他發生矛盾,很可能會讓許多事情惡化。畢竟現在月神在攻城,不易節外生枝。
總之蟲骨一頓說說說,說完之後軍官就退兵了。搞定之後周書抓著後腦勺,來向蟲骨道謝,蟲骨勉強的笑著。表示這是自己應該做的。
她現在是神殿內最為難的人,本來不想跟周書產生任何干係,現在也是完美的失敗了。就在她準備破罐子破摔,客套一下的時候,大殿附近突然傳來一陣驚天動地的轟隆聲響。
伴隨著響動而來的是大地震顫以及大殿頂部搖晃下來的灰塵,周書都一個沒主意膝蓋一碗單膝跪倒在地上,蟲骨直接啪嘰一聲正面著地摔在地板上,臉似乎很痛的樣子。
殿外,那些還沒撤出神殿的士兵發出一陣嘩啦啦金屬落地的聲音,還發出兩聲慘叫,估計這個地震讓抓著短劍小心翼翼撤退的他們戳到了彼此。也不知道疼不疼。
至於店內的其他人,也都被這突然而來的聲勢搞得狼狽不堪。地面像是被人踹了一腳的飯桌一樣,桌子上的那些杯盤碗碟免不了磕磕碰碰。
「怎麼回事?!」周書將蟲骨拽起來,不知道該往什麼方向看去。那隊剛剛撤了一半的士兵還以為是周書變身成怪物暴走了呢,又抓著武器大叫著『怎麼啦?!』退回後殿。
蟲骨一臉無奈的攤攤手,然後揉著摔痛的鼻子說道:「看來沒人知道發生了什麼。」
這種突發狀況是怎麼發生的,其實也挺好猜,十成十是因為外面正在進行的戰爭。羽枝這會抱著頭蹲在地上小聲抱怨,「我都說了要去地下避難所的,我都說了要去地下避難所的!!」
周書自從進城以來,從各方渠道聽說的都是月神絕對不可能攻破城市。本來他還挺自信的,結果這一波地震之後,緊接著又來了一大波,彷彿有一萬台夯實機正在同時砸地面一般,大殿像是建築在皮球上的建築物一般,以非常誇張的方式搖晃著。就連班澀兒都必須扶著牆壁才能保證自己不被弄得東倒西歪。
好正這月牙港內最大的神殿似乎不是豆腐渣工程,她像是那些歷經數百年風雨依然如故的歷史建築一般,安穩的聳立著,就是牆壁列了一條裂縫而已。
周書可不想被掉落的天花板拍死在這裡,不顧接二連三的恐怖搖晃,獨自向神殿外衝去。娜蒂和班澀兒護著灰魔女,也跟著出來。蟲骨和羽枝也是害怕這不斷搖晃的大殿倒塌,半蹲著身子亦步亦趨的扶牆往外跑。
這個世界的人也知道地震的時候要去開闊地帶,剛剛都被這動靜給嚇忘了,有了一個帶頭的倒是都想了起來。當蟲骨費力巴哈的與蛛鳥互相攙扶著來到戶外,看到的是漫天如流星一樣從天空砸向城內的……守護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