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書倒也沒有像米達莉所想的那樣,只是心情不爽就隨意殺人。
他心情不爽是真的,接到電話後,他根本就沒試圖去隱藏自己的表情,不快表達在臉上。
這份不快並不是針對於飛鳥或者任何人,他只是為自己的未來感到迷茫。他到現在為止還不是很習慣,在說五十年、一百年這種事情的時候就像普通人在說兩三年之後似的。
他隨口對於飛鳥許下承諾,說是兩周之後會回去見她。可實際上,他都不知道自己兩周內能不能完成自家大小姐給的任務。
『自己是什麼時候變成會隨口向女人許諾的人的?』
周書自己問著自己,自己責備著自己。如果可能的話,他真想收回剛才不負責任的承諾,可惜他做不到,他不想於飛鳥失望。
『就是因為不想讓她失望,所以才會說那種話?』
在對自己的行為徹底檢討之後,周書知道自己表情很糾結,很臭,被米達莉看在了眼裡。
米達莉不知道手機是個什麼東西,卻能隱約猜到這東西的作用。周書對著那個東西說的是他的家鄉話,所以他肯定是在與家鄉人交談什麼。
米達莉還以為這傢伙的鄉愁還是什麼的犯了了。作為傭兵團的軍團長,所謂鄉愁她是一點都沒有的。大家都是四海為家的傭兵,或許那些在老家有妻子兒女和父母長輩的還會偶爾想起來家鄉這麼個東西,但米達莉可是什麼都沒有的,只有一個好久不見的哥哥在羅澤拉文學習。
周書抬手一把火將雙頭蛇的士兵燒死,主要是因為他認識那個被追捕的小姑娘。就是那個對他射了兩箭的傢伙。
跟烏拉謎相處這麼久,周書好歹也混到了一些智力加成。他大概猜得出,這個小姑娘被雙頭蛇追的理由。
小姑娘本身是個軍人。隸屬於一個小軍團。之所以會讓雙頭蛇在這個時間動手緝拿,肯定就是西裡爵士死亡的事情。人家姑娘也是見證者,雙頭蛇為了拿人大概做了一些過分的事情,才引得對方沒命的往外逃。
米達莉看著窗外很快就熄滅的火焰以及已經燒死了的一堆士兵,突然有些胸悶的感覺,她認為自己在周書身邊似乎不再安全。自己應該多留心一下這個殺人狂,別跟他大大咧咧的,那樣屬於作死行為。
「要幫一下那個人嗎?」米達莉指著向隊伍行進反方向逃去的小姑娘。
周書連忙制止這紅色傢伙的危險想法,「別,千萬別,讓她自己跑,是死是活全看她的命數了。」
米達莉注意到周書說的是『她』,女性的他。『他怎麼知道那傢伙是女的?』米達莉相信這不是內腑等級高,視力好就看得見的。對方那衣服穿的根本看不清臉和身材。
沒什麼好奇心是米達莉為數不多的優點之一,於是她命令手下別多管閒事,繼續行軍。
電話這個東西現在已經讓龍洋厭惡無比了。從國都那邊出發不到十個小時,周書正把手機丟到車頂上曬太陽充電,病公主的電話在這個時候打過來。
也是多虧了周書的耳朵好使,要不然這電話還真的就要漏接了。病公主倒是不會說出『你為什麼不接我電話,你剛才幹什麼去了,是不是和女人在一起』之類的話。但這不代表漏接電話就不會受到懲罰。
「喂,您好。哪位。」
病公主被周書這個商業式的問候跟問愣了。哪位?是呀,自己應該如何在周書面前自稱呢?
她一介公主才不會簡簡單單的說一句『是我』然後讓對方靠聲音去猜,可是她想給自己在周書那邊找個身份,卻是找不到。
我是你的君主?公主?愛人?還是別的什麼?
病公主被自己弄得有些煩,在電話那頭故意清了清嗓子,算是回復。
「怎麼了大小姐。我跟殺鷹人現在在路上,一切順利。」
病公主此時在城堡之中,穿著自己的睡衣正在房間裡裝病。她坐在牆角,離窗邊遠遠的。她不願意靠近那裡,因為窗外很有可能有人在偷聽自己說話。
「告訴你一個壞消息。」病公主用蚊子一樣的聲音說。「我的近衛女侍發現我居住的塔樓有一些上躥下跳的小丑,我被監視了。」
「我派個人回去幫你?」周書盤算著召喚之書裡剩下的三十萬個點數,他現在可以再變出一個伏虎公主去給病公主當護衛。
「你準備變誰過來?」
「你妹,虎妞。」
「……」病公主無語,「算了。」
她知道周書要使用他大變活人的戲法需要一些代價,雖說不太清楚到底是什麼,卻是知道他沒辦法肆無忌憚的變來變去。
她打電話,本來是想警告一下周書的。
作為第一王女,在自家都會被人監視,行軍中的軍隊自然會有更多的耳目盯著。病公主之前召見米達莉,就是想把敵人的精力分散到殺鷹人那邊去,沒想到自己還是被人給監視了。
「我不知道他們想要做什麼,似乎我回來之後所有人都不歡迎我。」
周書覺得這很不正常,病公主作為結束了與森之國戰爭的公主,現在回到王庭,應該會有一些真心實意感謝她的人才對。
「這幾個月發生了些什麼嗎?」周書詢問道。
「很多事情,但沒有什麼特殊的。」病公主稍微說了一下,這幾個月,最大的事件就是白月國祭奠天空之神的傳統節日。這個節日是王室成員都要參加,今年則是有四個公主沒來,成為了公主們的一大黑點,但這也算不上什麼大事。
幾個月王庭這邊一直忙著收拾戰後殘局,大開國庫,對軍隊進行封賞。本來這個工作是要由病公主和伏虎公主裡做的,結果現在也看到了。宰相做了公主的代理,幫著分發了賞賜。
國庫早就空了,賞賜的金錢是借來的,賜封的土地是用錢從落魄貴族手裡買來的,這讓國家再次債台高築,本來想用戰爭為由增加賦稅緩解國庫緊張。現在則是本末倒置。
宰相的賞賜手筆很大,同病公主之前計算的完全不同,許多打醬油的角色都得到了土地和爵位,王庭的負債變得更加誇張。
借花獻佛的宰相倒是藉著大肆散財,得到了更高的聲望。現在又反過來指責消失了幾個月的公主們,放下國事不去處理,導致國庫緊張。
病公主不是一個喜歡抱怨的人,她說這些是想要告訴周書,「貌似宰相和他的人說服了騎士王。騎士王動用議會和情報部門正在調查我。如果這份調查報告中有什麼不利與我的內容出現……」病公主突然笑著,用一種非常女朋友的口氣說道:「……到時候我就不能繼承這個國家,你的國王也沒戲了。」
周書聽著自家大小姐還有心情說笑,心裡稍微舒服了一點。
「你覺得,那個情報部門會在對你的調查中動手腳?我可不覺得你在公主這個位置上有什麼不妥的地方。」
「你呀,真是一點也不瞭解我們這邊的情況。既然宰相千方百計的說服騎士王動用了情報部門,就不可能放過這次捏造罪名將我的繼承權拿掉的機會。他在成功打出這張牌的時候就意味著,如果我不反擊。我肯定會輸掉的。」
「話說,騎士王為什麼會……會同意對你的調查?」
在周書心中。病公主從來都是模範公主,這次戰爭她直接把自己給賣了,吸引士官拖延戰爭。如果連這樣的公主都得不到國王的認同,那麼周書覺得自己應該讓阿留沙直接將這個傢伙暗殺了算了。
雖說騎士王是病公主的養父,但周書感覺得出來,似乎只有伏虎公主對這個養父非常有好感的樣子。亂髮公主甚至不喜歡這個將她從街邊撿回去的人。
現在周書要在這個第八世界做的工作難度很大,四個字,征服世界。他需要把這個世界歐洲亞洲和北美地區的文明全部征服才可以,而他卻是個沒有戰略思維的小市民。
自己現在連歐洲大本營都搞不定,遑論去對付那兩個見都沒見過的東西了。
攘外必先安內。周書突然覺得,自己真的應該動用非常手段玩一下恐怖大清洗。雖說他這個文學系完全不贊同這種做法,但真的輪到自己治國,卻發現只有將異見者剷除,才能讓國家朝著更好好的方向前進。
軍國主義、集權主義、極端民族主義、國粹主義、軍政府……周書突然想起了一大堆可以幫助自己的『好辦法』,不過他並不敢將這些東西告訴病公主,說出這些東西讓他覺得羞愧。
「這樣。」周書提議道:「我果然還是讓虎妞去……」
「不用。」病公主再次拒絕。「我只是讓你小心一下你那一邊的情況,並不是向你求救來的。我這邊的事情動用武力只會激化矛盾,這是我擅長的領域,你讓我自己來處理就好了。倒是修煉魔法陣,希望你能確實幫我拿回來。」
病公主的電話就像是預示周書和米達莉此行艱難的一個伏筆,在結束了一天的行軍之後,殺鷹人全軍在一座小鎮子進行了補給,然後直接住在這邊。
入夜,周書和米達莉住在一塊。
兩人完全不避諱男女之別,他們可不想因為這種小事釀成大麻煩。想要在白月國國內對付殺鷹人這種傭兵團,除了搞一些下毒、破壞飲水之類的陰招,也就只有暗殺這一個辦法了。
殺鷹人對於物資管理上相當嚴格,尤其是在米達莉被查出慢性中毒之後。慢性毒無法輕易摧毀武人的身體,米達莉貌似種毒有一周以上的時間了,也只不過是胃部不適,有些失眠而已。換做猛毒的話,殺鷹人負責後勤的人員相信,自己絕對調查得出來。
周書在米達莉的行軍床下面鋪了張厚厚的毯子,穿的很清涼的躺在上面。
他們本以為在這個夜晚就算有麻煩,也不過是一個小傢伙從天而降戳破大帳把匕首捅過來。結果他們錯了。
米達莉就著魔法能源的燈光,想要文藝的讀兩頁詩再去睡覺。她可不準備睡在周書前面,天知道這個傢伙會不會看著自己的睡姿做什麼猥褻的事情。詩句剛讀兩行,就有軍中打前哨的斥候大吼大叫的騎著馬在營地裡一陣狂奔,直接摔在米達莉帳前。
當這個健康的傢伙從地上爬起來,看到的是自家那個美麗的軍團長一襲睡衣和一個陌生男人一同從帳篷裡走了出來。
這個年輕的斥候突然有一種心碎的感覺。
米達莉看了眼一點眼力勁都沒有的周書。把他踹會帳篷裡。
「真是的,給我留點名聲不行嗎?」她抱怨一句,然後對那個斥候詢問道:「你又有什麼壞消息帶給我啊?」
斥候這一路橫衝直撞驚動了許多人,殺鷹人的七個千人長現在已經變成了十個。有錢意味著擁有更大的名聲,也就能夠請來更多的高手相助。現在這幫千人長都帶著小弟聞訊趕來,很快就在殺鷹人軍團長總帥帥帳前集合。
其實這一大幫老油條光是看這個斥候的驚恐反應就知道大概發生了什麼事情,如果他不是在外面玩女人染上了不治之症徹底瘋掉了的話,就是附近有什麼大軍集結,目標就是自己這邊。
米達莉上午的時候聽周書說了一些事情。周大老爺為了幫自家大小姐想辦法,把病公主遭遇的難題和米達莉這個軍人分享了一下,所以她也清楚自己和公主現在面臨的是個什麼狀況。
病公主不再被國家所信任?這個說法雖說讓人感到滑稽,但這似乎是事實。那個聲名赫赫無數功勞的公主,在身體康復之後要被人卸磨殺驢了。
騎士王的兒子們全都慘死,現在終於輪到女兒了……嗎?
米達莉大逆不道的這麼想著,心中很是糾結。在白月國也是有許多陰謀論之類的可笑論調的,其中之一條就是針對騎士王養子死光這件事進行的推測。
一群不知道是想像力豐富還是腦子進水的人。將某個很不和諧的說法在酒館裡到處傳說。說是騎士王老了,想要找接班人。他的養子養女數量眾多。老國王只想要留一人來繼承國家,將其他的全部殺死。因為孩子多容易導致國家分崩離析,如果繼承人只有一名,就要安全得多。
於是騎士王開始不斷的將不可能完成的任務派給他的子女,不料七名王子似乎都是庸才,沒有一個能夠完成挑戰。
聰明的第三王女看透了這一點。早早的放棄了王位爭奪,主動要求遠走出嫁。
在森之國的戰爭結束後,完成挑戰的有病公主和伏虎公主。根據陰謀論者推測,這兩個公主很快就要遭遇騎士王的新一波挑戰,遇到大麻煩。
前一陣子公主們消失。似乎是印證了這個推測,使其成為最最主流的王室八卦流傳開來。
米達莉是非常喜歡這種論調的氣氛的,她喜歡聽陰謀論,但不會當真,只把他當做幻想小說來聽。
現在小說似乎要成真,伏虎公主目前還不清楚,但是病公主真的是要倒霉了。
面對這個年輕的斥候,一眾殺鷹人高層將其圍在中間,瞪視著他。
斥候顯然是有些緊張,嘴巴一張一合竟然不知道該從何說起。一名千人長指了指米達莉的帳篷,「這不是說話地方……咱們進去再說如何。」
「不行!」米達莉連忙大喊大叫,拒絕這個糟糕的提議。她帶著一個男人上路,而且還和這個男人同乘一輛車的事情已經傳開了,不過大家只把那男人當成貼身保鏢,畢竟前兩天米達莉才被人連續刺殺過。
米達莉可不允許周書這個保鏢在別人的嘴裡從貼身變成床伴,這是她忍耐的極限。就算是再自立再能幹的女生,她仍然是一個未經人事的女生,有些名聲還是必須看中的。
這個千人長被自家軍團長吼了,聳聳肩膀表示無所謂。
「那就讓地下這個小子趕緊開口,這麼多人穿著失禮的在外面圍著,像個什麼樣子。」
斥候被訓斥一句,強行讓自己的嘴皮子和舌頭恢復語言功能,靠著毅力將斥候隊發現的東西說了出來。
「軍隊,前方有軍隊集結,整整兩支軍團!」
「哦,這樣啊。」千人長們聽完之後一陣點頭,然後你一句我一句的討論過來。
「如果斥候們看到的數量是兩支軍團的話……那麼實際上應該有四支甚至更多。」
「這個地方出現軍團,只可能是附近大城之中的軍隊。」
「如果這樣說的話,前方四座主城,軍團數量倒是符合。」
「也就是說這次的敵人是聯合作戰的貴族聯軍?這樣的話帶頭的貴族應該會多派一支軍團的兵力才對,所以我們要面對的是五支軍團。」
「嗯,沒錯沒錯,我們應該按敵人為萬人的規模採取應對措施。」
千人長們表現得很淡定,像是大牧場主在討論自家綿羊被土狼叼走的數量。
米達莉表情很是不耐煩,她不清楚遠處軍隊集結究竟想要幹什麼。她可不認為對方想要團滅自己,頂多就是顯擺一下兵力,然後將自己控制住,以此癱瘓掉殺鷹人。
她可不準備被人俘虜,以自家現在的實力,這種王城周圍的小貴族手下的軍隊,就算要自己一個打五個也不是什麼困難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