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困在坍塌成一個密室的商場大樓裡的周大老爺,在打電話跟自家女朋友求助後得到了一條有用的消息。
「已經有工程車輛來挖掘救人了,他們好像不太敢挖,大概是害怕剛才的地震會有餘震,又好像在等什麼人。估計你還要在裡面等上一段時間。」
周書現在是有些鬧心,他被一幫玩跑酷的小青年給圍上了,理由是自己救了他們的朋友。
被救下的那個,或者說是本來想要救周書,結果自己差點被砸死的女孩名叫『cool點點』,這顯然是網名。
他們這幫人正好一打之數,十二個,湊在一起躲著那些可怕的,發了瘋一樣搶劫商場物品的弱智。
雖說災難之前,利用一下商場內的物資無可厚非。比如你現在被困又口渴的要死,眼前只有一個沒電的自動販賣機有水,那你去砸壞它搞一瓶可樂應該也沒什麼人會在道德上指責你,當然事後賠償人家機器還是要的。
現在可好,商場一層主要分三個區域,其一是國際名品店舖,比如愛馬仕的專賣店,裡面從香水錢包到愛馬仕小姐的馬克杯應有盡有。然後是女性向的個人護理區域,就是賣那些往人的臉上和頭髮抹的東西。最後就是手機、攝像機之類的數碼產品櫃檯了。
現在除了拐角處的一間快餐店被人搶得連完整的桌椅板凳都沒有外,受災最重的就是數碼區。
那裡的東西最多,搶起來也不向絲巾錢包這種不怕磕碰的東西那麼效率,一大堆人你爭我搶小心翼翼的把小巧的手機往剛搶來的包裡裝,手機沒了就搶平板、相機,一般來說價值最高的筆記本電腦反而因為體積問題不受待見。屬於強盜們眼中的滯銷品。
由此可見,雖說此地受災,但『災民們』還是相當理智而且情緒穩定的。
周大老爺正和那幫玩跑酷的傢伙坐在牆角,身旁還有一些來商場裡遛彎的大爺大媽,正用自己的老年人手機跟家人抱著平安。他們這些人怕極了失去秩序展現出自己醜陋一面的那一幫人,雖說跑酷小青年們一個個打扮的很cool梳著各種奇怪髮型。卻比老人家還恐懼。
cool點點小朋友還在點頭哈腰的跟周書道謝,周大老爺也不知道她怎麼就這麼認真這麼客套,哼哈的應付著她,把一顆強化視覺的糖丟到嘴裡,看著那幫動亂的傢伙解悶。
視覺強化並非是治療近視眼這麼簡單,一定程度上也能讓食用者看穿黑暗。
周書覺得如果此時此刻有電有燈光的話,這些人肯定不會這麼做,至少不會做到這種程度。現在大半夜黑燈瞎火,人們都在用手機照明。低下頭連自己的鞋帶開沒開都看不清。
正是這種比伸手不見五指還亮堂一點的室內光線,使得人們在黑暗中暴露了本性,並且還擁有作案能力。
周大老爺這會兒很愁,他想一個人去二樓那邊看看有沒有可以出去的地方,可是那邊更亂,他又不想惹麻煩。剛剛的地震弄壞了樓梯和扶梯,將樓上的人們阻隔起來。二樓那裡有金飾品區,比起一樓吵鬧得多。他吃了糖果後還看到有人被活生生的推下樓來,死是肯定摔不死。但那人身上好像帶著很多搶來的黃金,一摔下來就引得一樓的一幫人從其身上瘋搶。
「應該是被踩死了……」
周書感歎了一句,引得跑酷女孩兒點點把頭扭向周書所看方向,她只能看到一團人圍著斷掉的樓梯亂哄哄一片。
點點瞇著眼睛,奇道:「那裡沒有東西可以搶,他們在幹什麼?」
周書答疑解惑道:「有個帶著黃金的傢伙從二樓掉了下來。二樓賣黃金你應該知道,然後就這樣了。」他沒說那個傢伙是被人推下來的,他老人家不想把人性描繪的太過醜惡。
說完這句,周書看到cool點點驚恐的睜大眼睛,好像想到了什麼可怕的事情似的抓著身旁幾個男性夥伴和周書。鴿子撲稜翅膀一樣搖著手臂焦急萬分的說道:「糟糕了,一樓這麼多人,店裡那點東西不夠他們搶多久的,也有聰明人知道他們搶了那些也帶不出去。那麼……那麼……」
點點同學的意思已經很明瞭了,周書皺眉道:「你不會是害怕他們跑來搶你?」他是不相信這幫人會這麼瘋狂,不過看看這小丫頭的面貌,還挺可愛的,被暴民劫色的可能性很大。
他大老爺是在召喚之書裡看的,他現在已經習慣在書中看人了,尤其是女孩子。
周書雖然不相信那幫東西會跑來襲擊人,但點點這麼一說之後他們朋友和幾個附近坐著的老人立刻慌張起來,看向遠處那群人的眼神更加驚恐了。
突然身後傳來了『咚』的一聲,很清脆,不像是屋頂的落石。一群人朝聲音方向看去,一個彎腰駝背的老人顫顫巍巍的用手杖擊打了一下地面。
「像什麼樣子!像什麼樣子!」
老人重複著這句話,意義不明,然後就那麼向對面地下安全出口方向蹣跚走去,他出來的位置正是身後的另一個底下出口。
周大老爺非常新人桌游店後勤組的能力,相信他們既然選擇炸毀所有出口來困住那個怪物,那可他們自然也不會放過地下通道,所以周書根本就懶得去找那些根本不可能存在的出口。
剛剛那位老人家自然不知道這種事情,正孤獨的穿過暴亂的人群。
周書沒有勸他放棄的心思,老人都是那個倔脾氣,不可能輕易聽自己的話,不親自確認過絕對不會罷休,自己去說反而還會被臭罵一頓什麼『年輕人沒出息』之類的話,得不償失。
就算那老頭被人群撞到踩踏致死,現在的他大概也懶得去管。身為一名殺人者,他已經體會不到生命的重量了。
讓周大老爺感到意外的是。跑酷女孩兒跟她的幾個朋友從跑到那老頭子身邊,勸他不要亂跑,安心等救援。
老人也如周書所料那樣根本沒聽,還斥責了點點同學他們,不過斥責的內容與他猜想的有些不同。這位老人拄著枴杖,滿眼的眼淚順著皺紋往下流。他不斷的以杖擊地,痛心疾首的指著那群在遠處相互毆打爭搶的人。
「你們叫我坐著,等救援,我等不了。我看不下去人變成那樣子,那個樣子啊!找到門能離開的話,這些人就會變好了,變好了。」
老人說話有些激動,帶著典型的老年人腔調,喜歡重複字尾。
幾個小青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後湊一塊商量了一陣,決定一起陪著那老人去找出口。
周書見了也想去幫把手,他覺得這幫人還不錯,挺善良的,怕他們遇到cool點點擔心的事情。可他往身週一瞅,那些坐在一起的老年人見到一幫小青年走後明顯更加不安。
他們聽到點點同學的話非常擔心那會變成現實,這些老人原本還指望著在這些年輕人身邊能得到保護呢,結果人家全都去找出口了。
沒轍。周書站起了身脫掉上衣,故意繃了繃身上的肌肉。彎腰踢腿的做著熱身運動,一副想要幹架的樣子。他這麼做是想跟這幫老男人一點信任,以自己目前肌肉男的形象,還是很有安全感的。
周書最開始還準備早點離開這裡,現在則是想著盡量看護一下老人們。他擺出jing衛的架勢,散發著生人勿近的氣息。效果很不錯,老人們安心了許多。
烏拉謎和陸晉香那邊,周書讓她們找個地方坐一會兒,商場對面應該就有蛋糕店,他讓兩個姑娘去喝個蘋果茶什麼的。不用太擔心自己。如果陸晉香想回家的話可以先離開,不用不好意思。
兩個女孩兒見到工程車在商場外沒什麼作為,警察和消防官兵似乎接到了指示,正等著領導和七點半的本地新聞開播,準備在鏡頭和領導的指導下展開救援。
她們倆都是聰明人,知道這種事自己急不來,還真的就去對門蛋糕店喝茶去了,烏拉謎請客。
她們的一壺飄著蘋果皮的橙紅色茶水剛送到,桌子就是轟隆隆一陣震顫。
「是餘震……」陸晉香手疾的抓起茶壺茶杯,然後聽著店裡辟辟啪啪碗碟落地的聲音皺眉。
烏拉謎歎了口氣,「咱們在這待不了多久了,估計人家店主要提早關門,要不連碗碟錢都賺不回來。」
商場外,一些螞蟻一樣爬到樓體上正在搜尋入內方法的消防官兵,被這震動給抖了下來。他們就奇了怪了,從沒聽說過坍塌塌的這麼齊整,門窗全部被封死的情況,連地下通道和停車場都進不去,地下賣場估計已經變成了活埋場,指不定慘成什麼樣子呢。
他們也不想在這裡乾瞪著眼什麼都不做,可工程車不在他們手裡,好在電視轉播車已經開到,正在調試設備,領導們的車也已經在附近停了一長溜,估計是馬上就要上新聞了。
商場內,這次餘震又弄得幾塊天花板掉了下來,正拍到一群爭搶化妝品的男人身上。一層中值錢的東西已經被他們搜刮一空了,他們還沒搶夠,於是轉戰向這些女性用品上。
周書現在越來越覺得點點姑娘的話八成要成真,化妝品區域屬於大樓最脆弱的那部分,剛才的大塊天花板將五六人拍成肉泥,現場雖然他看不太清,不過估計相當噁心。在這種情況下恐怕沒有人再會去那邊搶東西,如果他們還沒搶夠的話,很快就會把目標轉向畏畏縮縮靠在牆邊的這些老人和女人身上。
商場裡的大部分女人並沒有加入哄搶,因為她們害怕這些瘋掉一樣的男人。她們的害怕是正確的,周書看到這群人,在受災後這短短的半個小時內集結成了幫派一樣的東西,有一名男人正指揮著二十幾人,將成箱的平板電腦裝在搶來的衣服口袋裡,然後每人穿上七八件衣服,想要以這種方法將東西帶出去。
恐怕這些人很快就會發現這麼做是徒勞的,應該也很快就會發現。直接打劫現金要簡單得多。
周書低估了他們的智商,在他沒能看到的角落,已經出現了幾起謀殺。有幾名店主和攤主在被逼迫、毆打,開起店裡的保險箱,收銀機這東西早就被全部砸爛了。死要錢不肯開保險箱的店主,在『群情激奮』之下被打死了。
你們這些有錢人。到這個時候了還死要錢,死了活該!
這便是殺人者的邏輯。
品牌店的店員老闆們大多是女性,也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xing侵犯,有人反抗中被殺死,有人則在事後想不開自殺。
暴力是一種傳染xing極強的情緒,周書看過大名鼎鼎的發條橙,在大學裡也看過導師就這本書寫的一份有關暴力的交流論文,深刻瞭解這一點。暴力情緒人人都有,區別在於情緒是否已經被激活。在如今這種情況下。如果不想成為被施暴者,那麼主動向他人施暴顯然是一個『好主意』。
由於目前正是春節節後,來商場閒逛的人非常多,一層之中有近千人,打砸人群超過七百以上。周書覺得此時商場外的人,絕對想不到他們想要救援的內部會是這麼一個狀況。
他老人家顯然小瞧了現在通訊的能量。
商場外的轉播車已經調試完畢,編導正打著電話跟某人對著台詞。
那個人是電視台的相關人員,商場出事後就一直在為自己的電視台報告內部情況。台長和新聞節目編導聽說了發生在商場內部的哄搶事件後心情很複雜。
台長自然是不希望這種事情由自家媒體傳播到社會上。如果形成話題,這種負能量的東西這會讓他慘遭革職的。身為媒體人的編導倒是想大肆宣傳出來。但也就是想想,大家都是成年人,什麼事請該做什麼事情不該做他還是知道的。
所以,這位受災的電視台同志目前正竄著口供,準備在即將直播的救援節目中說一些『災民情況穩定,死傷數量極少。老幼互助』之類的東西。
他倒沒說謊,他在一樓見到的死人確實不多,被殺死的也就那麼五六人,自殺的就那麼一兩位,被落石拍死他假裝看不見。比起一千人的基數來說。確實不多。
災民情況也基本穩定沒錯,他們還能理智的搶那些價值高的東西,離發瘋還遠著呢。
至於老幼互助,當然了,弱者總是喜歡湊在一堆,這個說法沒有任何問題。
這位電台人員講話時間過長,在節目開始前才發現手機快要沒電了。
「怎麼辦呀編導,電話剛提示電量低,快關機了。」
編導罵了他一句弱智,「你不會借別人手機用一下嗎?」。
「對哈。」那人連忙稱讚了幾句編導機智,然後尋麼著可以借電話的人。
他跟老人們一起湊在周書的身旁,被他保護著。他以為周書是帶著家里長輩來的,所以才在這邊守著一群人。
這人不想找麻煩,沒去跟周書搭茬,順利的從一個婆婆那裡連騙帶嚇唬的借到了電話。他倒不想做的這麼難看,關鍵是跟老年人說話太費勁了,給那婆婆電話的押金她都不肯借,典型的敬酒不吃吃罰酒。
周書注意到了這傢伙,更注意到了他身後的一幫人。這幫人手裡都拎著大大小小的紙袋,裡面是他們剛剛搶來的紀念品,領頭的是個歪戴棒球帽的青年人,估計都未滿二十歲。在商場內的東西被瓜分一空後他們意猶未盡,不約而同的想從別人的口袋裡掏些錢出來,這些老人自然成為了最好欺負的目標。
棒球帽這幫人在這附近已經晃悠五分鐘了,周書一直擺著健美先生的poss嚇唬著他們,想要讓他們理智一點。如果這幫人真的要找麻煩的話,他不介意打斷他們的兩到三條腿。
電視台的這個工作人員剛剛在跟婆婆接電話的時候遭到拒絕,他曾掏出錢包抓了幾千塊錢給婆婆當押金,表示自己只是借你那台一百二十塊錢的老人機打個電話而已,不是想偷你東西。
婆婆有些認死理,覺得這黑燈瞎火的自己老眼昏花也看不清手裡的是真錢還是假錢,怎麼都不同意。
雖說電視台這人最後幾乎是將婆婆電話給搶走的,也算是半個暴力分子,但他錢包的厚度被那棒球帽一夥人看在眼裡,這讓他們露出了貪婪的目光。年輕人的眼神和腦袋都要比婆婆好很多,當即決定拿這個人當自己兄弟的第一個目標。
新聞直播開始了,在主持人完成幾分鐘的開場白後,領導們的英姿出現在畫面裡,又過了幾分鐘領導站累了,畫面被主持人切給了前線記者。
記者正拿著一隻手機,對電視機前的觀眾講解道:「本台的另外一名記者在事故發生時被困在商場內,那麼現在商場內部究竟是個什麼情況呢?受傷人數有多少,受災群眾是否安全呢?就由我的這位同事來為大家解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