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東北部的氣候比中國東北還要涼上一些,周書感受著溫度,覺得這個國家的秋天或許很短冬天馬上就會來。
病公主為兩人的旅行準備了一匹馬和一輛馬車停靠在小旅店前,這是這個世界平民出行最常見的配置。
周書皺著眉毛看著馬車……「這是運貨用的馬車呀。」
「沒錯。」病公主拿出地圖在上面指點道:「我們去提燈地區的路上至少要有兩天無法遇到村鎮,因此需要露宿。到時候就由我睡貨架上。」你的話就隨便找棵樹靠著睡吧。
「何苦呢?就不能弄個那種的車嗎。」周書在路邊隨手一指,指向路邊的一輛頗為華麗的四輪載客馬車。
「用那**車出門旅行,很容易遭遇劫匪。別說那麼招搖的,就連兩匹馬拉的車都很容易被盯上。」
「你之前不是說這邊治安很好,不會有危險的嗎?」
病公主不想在這個問題上糾纏,瞪了周書一眼,表示這個話題可以結束了。
呸,公主病!周書摸著馬脖子,懶得跟這個亂甩眼神的傢伙扯皮。「先說好,我不會駕車。」
病公主也沒指望他會。「握著韁繩就成,我們走大路,這是匹老馬自己可以走。」
為什麼不請個車伕呢?周書腹誹著爬上貨架。病公主坐在駕駛台上趕著車向城門行去。
周書小時後見過許多趕著馬車來城裡賣菜的老農,覺得像他現在這樣坐在這貨架上太過丟人。他現在穿的是之前從死人身上扒下來的粗糙衣服,還有些不合身,看起來更加窮困潦倒。好在駕車的是位美人,多少能安撫一下周大老爺無用的自尊心。
兩人駕車出城時天已經開始暗了,旅行第一夜便是要露宿。馬車從大路上慢慢悠悠的晃蕩著,由於沒有彈簧和氣胎為車子減震,貨架上晃動的很厲害。
周書本身就是個容易暈車的人,沒走多一會兒他就鐵青著臉渾身冒虛汗。
病公主看到他這沒出息的樣子歎了口氣,也不知道這男人究竟是強大還是弱小。她一直把周書當做自己生命中的騎士王,想依靠他來扭轉戰事。可周書表現出來的樣子完全無法和英武絕倫的騎士王相比,兩人連一丁點相似的地方都沒有。
「聊聊天吧,轉移一下注意力你或許會好受些。」
周書感激的望著病公主的背影,他沒想到這女人也有溫柔的一面。
兩人正路過一座農莊,大片玉米長勢喜人,農人們正忙著收割。這個世界的動植物體型都很大,作物畝產量也很高,社會因此而富足。
「照理說,這應該是一個富裕的國家,能給人民安逸的生活。為什麼要打仗呢?」周書找了一個很壓抑的聊天話題。
病公主聽了這話臉有些紅,她覺得國家變成這樣自己也有責任,於是坦率的承認錯誤道:「王室太過奢侈,財政赤字入不敷出。財務大臣隱瞞了這赤字,以國王名義私自向其他領主舉債。為了解決債務問題,我們主動發起了這場戰爭,結果卻勾起了森之國的怒火,也誤判了敵人的實力……」
「債務問題呀……」周書看過一本叫做《國家的破產》的書,書中將歐洲戰爭使同債務使聯繫起來,通過裡面的數據可以看出,每場打戰爆發的根本目的不是統治階級沒錢就是不想還錢。這邏輯只對金融能力很弱小生產力較低的十七世紀前有效。兩次工業革命後,歐洲戰爭起因從債務問題轉變為資源分配不均。
「白月國的國民不是有一億八千萬人口嗎?這麼多的交的稅難道還不夠你們揮霍的?」
病公主對『揮霍』這兩個字感到厭惡,她不覺得自己很會花錢。王室的債務大多是舉辦宴會和一些大型活動時消耗掉的,年節時的消費尤為嚴重。王子們結婚後又要賞賜封地,王國已經沒有空餘的土地了,這些地都是花錢從小領主手裡買來的。
「我們也想過加稅,當時議會就解決債務問題上有兩個提議。除了與森之國開戰外,就是加稅。騎士王認為與其讓百姓為王室的錯誤埋單,還不如將手伸進相鄰敵國的口袋裡撈出銀幣。」
「然後議會就通過了這個蠢主意?」
病公主無從反駁。
「你們為什麼不發放些債券什麼的周轉一下資金呢?完全可以不用挑起這戰爭嘛。」結果王子死了七個,也不知道哪多哪少。
病公主好奇道:「『zaijuan』是什麼?」
「就是大規模正式的向民間舉債,買了你們債券的人你們就每年拿出一些錢給他們當利息。」
病公主搖頭道:「我們王室的債務已經很多了,根本無力償還新的利息。」
「笨吶,借新債還舊債唄,聽過龐氏騙局沒有?等到實在沒辦法了,就開個債券交易市場,將債務商品化,將風險推向無知群眾讓他們買單。順便找一些寇馳那種大的商會商社,賦予他們發放債券的權利,讓這些債券在市場上流通,股票運營初期必然是大漲的。根據多數法則,將你們的破產時間推遲個幾十年完全不成問題。如果會操作的話,完全可以擊鼓傳花將債務轉移到別人頭上。」
即使病公主再聰穎,也聽不明白周書所說的內容。周大老爺此時暈車感減輕了許多,索性細緻的將閱讀西方經濟使時學到的東西講解了一下。
「這樣太卑鄙了!」病公主聽完後的感想只有這五個字。「如果債券市場出現問題怎麼辦?照你所說,市場初期很容易出現那個…那個叫『泡沫』的東西吧?」
周書一攤手,「泡沫破掉就關閉市場唄。」英國人的股票市場整整關閉了一百年。
「那國家的信譽在哪裡?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你說了些什麼嗎?」
「第一次?」周書回憶了一下,「你是說我變老鼠那次?」
「啊?」病公主目瞪口呆,隨即想到假公主初訪士官學校時候的騷亂。「那次的老鼠是你變的?你差點將我的替身給嚇死過去!」
糟糕……周大老爺想起來了,兩邊人正式見面應該指的是愛麗絲用啤酒潑殺鷹人嘍囉的那次。
病公主憤憤道:「當時你和那些殺鷹人的傭兵大談『信譽』的價值,現在怎麼又忘記了。」
周書心道,這白月國都快被森之國打亡國了,還談什麼信譽呀?可這話他是說不出口的,就隨便說了點別的打岔打了過去。
「股票市場這東西,只要發展時間長了慢慢引進『做空機制』、『退市機制』和duli監督機構,再補完一下經濟仲裁法,基本上就不會出大問題的。有了融資平台,還能促進商業發展,給國民更多的投資渠道……」
為了讓病公主理解上述內容,周書又花掉近一個小時做講解。
老子真是自作自受,跟她扯這個幹什麼?
病公主聽完若有所思,問道:「你的國家都有這些東西嗎?」
股票是有,做空什麼的沒有。所以才慘成現在這個樣子。
「聽了你的話,我或許可以寫一本書。」病公主興致勃勃的在腦袋裡總結周書的理論。
「書名就叫《國富論》吧。我好人做到底,再給你講講『市場經濟』和『看不見的手』。」
兩人聊著聊著就到了深夜,已經不再適合趕路。病公主將馬車使在道邊,給馬套上嚼料,然後從空間要帶裡抖出毯子往身上一裹就在貨架上躺了下來。周大老爺還在貨架坐著,見病公主躺在自己身邊,腦袋正對著自己下半身,整個人頓感壓力。
「你還不快下去?我要睡覺了。」
「這麼早就睡?再聊一下吧大姐。」現在頂多是晚上七點鐘。
病公主也想聊一下,可現在這個孤男寡女的狀況,她害怕聊天話題會跑到奇怪的方向。這時另外一輛貨車掛著油燈從路邊經過,是由兩名少女在趕車。病公主突發奇想,指著那少女的背影道:「我想再見識下你的魔法,你能不能把那個女人變出來?」
周書知道病公主可能是不太放心自己的手藝,瞇著眼睛向遠處看了看,將那兩人登記在召喚物列表中。
「沒問題,讓我召喚哪一個?」
「就那個亞麻色頭髮的少女吧。」
一團白氣之後,那無辜的姑娘就**出現,還打了個噴嚏。
病公主見到這架勢立刻後悔了。一個光溜溜的大姑娘突然出現,這下氣氛更曖昧了。「能變回去嗎?」
周書一招手就讓人家回去了。白出來一趟,還把人家給凍感冒了。
經過剛才那一出,周書也沒啥心思再嘮嗑,索性也抽出條毯子下車睡覺。這荒郊野外的突然見一**妹子,是男人也得激動一下。趁著沒被發現,還是先下車比較好。
誰料病公主突然開口,「要不,你留下吧。咱們倆魔力天賦都不錯,熬一晚不睡也沒什麼事兒,你下了車別再凍感冒了。」
熬一晚?因為怕出事兒所以不睡覺了是嗎?周書心裡戰戰兢兢的,身為男人他對那種事情肯定是有所期待,但這一次理智佔了上風,使他對這個公主保持了一定的距離。他也叫不准這女人到底是真的態度緩和了,還是在預謀新一輪的美人計。沒記錯的話亂髮公主的頭髮她那裡還有一根,可自己這邊已經沒有酸奶糖豆了,這回要是再中招那可就只能當人家的奴隸。想起她之前摳眼球殺人的手段,周大老爺覺得這深夜戶外還真有點冷。
不管怎麼說,兩人旅行的第一個漫長夜晚算是在這種情況下展開。周大老爺坐在貨架上一天了,坐的腰疼,渾身不自在。想躺下吧,可那種跟病公主四目相對呼吸相聞的狀態又讓他很是畏懼。為難之下,他習慣性的哼起了歌排解寂寞。
「不錯的旋律,是你家鄉的歌嗎?」
「嗯。」周書隨口答了句,「一個叫德彪西的傢伙寫的曲子,叫《亞麻色頭髮的少女》……」
這話一出口,那亞麻色頭髮的**女孩兒的形象又出現在這對男女的腦海裡。
病公主歎了口氣。「周書,你是在暗示什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