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國公主哈娜雖然跟自己的新婚夫君聊得很順,但她心裡其實是戰戰兢兢的。她從小在奴隸群中長大,雖然身份超然,但奴隸販子們為了讓她服從聽話,讓她更像一個奴隸而不是公主,這些人會時不時的講一些有關她家庭的事情來讓她自卑。這導致了哈娜雖然能在表面上維持住一國公主的那種氣度,但這其實只是演技而已。
伊爾覺得書的事情聊得夠多了,話題一轉聊到其他興趣上。這一問才知道,哈娜除了喜歡看書外,還喜歡彈琴。她口中的琴,是一種類似豎琴的東西,音節單一,無法彈出複雜的曲子,通常用於為歌者提供簡單的伴奏。伊爾覺得哈娜會彈琴這個事兒有些搞笑。一國公主會修習這種市井技藝嗎?一問之下才知道,原來是奴隸販子們逼著她學的。
這群沒見過市面的傢伙還真以為公主都像那些粗劣的舞台劇上演的那樣,把彈琴下棋當做興趣。像音樂、繪畫、雕刻這種匠氣十足的玩意,又哪配得上公主?伊爾是見過真正的公主的,那位公主親與寇馳商社有些生意交流,就是白月國第三皇女亂髮公主,現任的索尼婭女大公。伊爾曾一度仰慕亂髮公主那種颯爽隨性的作風,最為難得的是,這個女人竟然接連鼓動父親做了好幾項虧本買賣,當然她自己是賺得盆滿缽滿。
伊爾太瞭解自己的父親了,他自己想要成為父親那種程度的商人恐怕還需要磨練個十年。可那個比自己還要小上一歲的亂髮公主竟然一而再再而三的讓父親吃虧上當。這是什麼本事?也只有真正的王室才培養得出那種人物。而粗鄙的奴隸販子們,就只能養出哈娜這種彈琴唱歌的西貝貨。不過他倒是不嫌棄自己這個小妻子,反而很有興趣聽聽看她在音樂上的造詣如何。
當豎琴被哈娜的手指撥動,悅耳的琴音迴盪在寬敞的新婚臥室內。這間房間光棚頂高度就有六米,有足夠的空間讓聲音迴盪。伴隨著輕巧的琴音,哈娜張口唱起了一個騎士與農夫女兒的故事。這故事在小女生之間傳唱很廣,是那種傳統的麻雀變鳳凰的故事,可由哈娜唱出來就有些不妥。首先,她是一個公主,原則上是擁有白夜城繼承權的,騎士本應俯在她的腳邊。其次,她還是個奴隸,奴隸並非人類,而是人類的財產,不應該憧憬那種不切實際的幻想。不過伊爾並不在意,只是對這個外表得體實則是個笨丫頭的小妻子感到有些好笑,善意的那種。
伊爾阻止哈娜重複那沒完沒了的副歌部分,自己抓過琴彈了起來。這種末流小道他還是挺喜歡的,他覺得這種東西和自己商人之子的身份很相稱,因此年少時也學了一些。他唱的歌是經典的《屠龍調》,是成百上千首屠龍故事的某一支。雖然伊爾看上去有些娘,但唱起這歌來卻有一些氣場,身影瞬間壯闊了幾分。和哈娜唱的內容相對,這首歌在憧憬著武道、龍與魔法的男孩兒們之間很受歡迎,同樣是一首有些幼稚的歌。
哈娜聽完自家夫君的彈唱,有些繃不住了,原本一直得體微笑著的嘴巴有些扁。彈琴唱歌是她最拿手的事情,也是奴隸販子們除了臉蛋外稱讚她最多的地方,現在卻被自己的主人比了下去。她身為亡國公主本身就有些自卑,這一下受到的打擊有點大。
伊爾情商有限,跟妻子接觸到現在,這點情商也差不多用光了。天色以晚,紅女和綠女被揮退下去,接下來是她們主人行夫妻之事的時間,商人之子的伊爾還沒有那個讓人參觀行房過程的習慣。他有些生澀的牽起哈娜的手,將她引至床前。兩人都是第一次,雖然理論上掌握了行房技巧,但卻沒實際操作過。伊爾一個大老爺們兒突然有些怕自己技術不夠,滿足不了妻子,這是很丟人的。自卑的哈娜就更別提了,有著同樣的顧慮。
兩個人衣服褪到一半,竟然僵持了起來。最後竟然雙雙坐回了長桌前,繼續聊天培養感情。這是他們倆第一次在某一件事上表現出默契。
「那個,你還有什麼其他的愛好嗎?」憑伊爾的情商,憋了半天又走上了之前的老路。哈娜依舊戰戰兢兢,猶豫的說了『象棋』兩個字。
還真是彈琴下棋呀?伊爾難得的做出了一個無奈的表情。好在他對像棋也有些瞭解,甚至於有些自信。這種相互算計得失的遊戲,身為商人的他最拿手了。可是當他提出想要和妻子對弈的時候,哈娜猶猶豫豫的竟然開口想要拒絕。她並不喜歡與人爭鬥,即使這只是下棋。她覺得只要是競技,就會在競技雙方身上產生摩擦。她是奴隸、是妻子,她只想迎合自己的主人夫君,不想和他爭鬥些什麼。
奴隸販子們請過一些酒館中的棋手來和哈娜下棋,她與那些人對弈了許多次,開始的那一段時間,那些棋手經常會因為幾個棋子的得失對她怒目而視,這種感覺她不喜歡。
「我們來打賭吧!」伊爾想拋出一些賭注,來讓自家妻子產生一些積極性。「如果你贏了的話,我就滿足你一個願望,什麼都可以。」他口氣很大,因為他大概猜得出奴隸販子們找來教妻子下棋的人是個什麼貨色,因此他有絕對的把握。
哈娜見主人都這麼說了,不忍掃他的興,就非常勉強的和他下了一盤。這一盤棋伊爾本想稍微放下水,讓讓自己的小妻子討好她一下,這種討好方法身為商人的他最擅長了。結果自己雖然讓得巧妙,可妻子還是一點獲勝的跡象都沒有。以伊爾的智商很快就發現,原來哈娜竟然也在讓著自己,這讓他有些憤怒了。
在自己擅長的領域被別人小視,這種感覺不好受。
伊爾突然冷下臉來,第一次收起了微笑同自己的妻子說話。「再下一局。你贏了,我答應你一個願望。你輸了,紅女和綠女他們兩個三天不准吃飯。」
怎麼這樣?!
哈娜不願意下棋就是害怕出現這種情況,對於象棋這東西她再瞭解不過了,必然會為對弈者之間增添隔閡。第二盤棋下完,伊爾的眼角和太陽穴都被氣得不住顫抖。這第二盤,竟然是和棋。這個世界的象棋想和棋是很難的,他用盡全力來下這一盤,可偏偏這次就和氣了!「接著下,下到分出勝負為止。」伊爾說這話時沒有發現,自己竟然非常不禮貌的用了命令句。他見慣了父親對母親用命令的口吻說話,因此他本來是極其不喜歡這種口氣的,現在卻不知不覺見這種話說了出口。
哈娜變得越來越戰戰兢兢,第三盤棋她沒下幾步就已經額頭見汗。看來她的壓力很大。
結果讓伊爾感到驚訝的是,這一盤竟然又是和棋!
「再下!」除了這兩個字,他已經說不出其他話來。
哈娜自從拍賣結束後就一直滴水未沾,她有些口渴,卻不敢開口求水喝。她知道自己惹主人生氣了,非常生氣那種,因此她不敢再多嘴說出哪怕一個字。
和棋。第四盤又是和棋。伊爾已經完全確認,是眼前的女人在棋盤上牽著自己的鼻子走,她下棋根本不求獲勝,只求和棋。而自己,竟然讓她達到目的三次!
「我說過。不分出勝負,就要一直對弈下去!」
「嗯。」哈娜只說出這一個字,然後擺起棋盤來。
當管家伊貝爾來找伊爾處理商社業務時,已是隔天午後。他從沒見過自家主人睡過懶覺,而且竟然懶到現在還沒起來。通常情況下伊爾會在睡眠需求得到滿足的那一刻就果斷離開床,開始新的一天。他並沒有打算在敗兵城多待,事實上明天一早他就應該啟程去南方魔法城市羅澤拉文的,最近那邊似乎在搞什麼新的魔法實驗,寇馳商社想要以資金入股以便分享一些研究成果。可敗兵城這邊需要處理的事情還有很多,就算是以往的伊爾處理起這些來都會覺得吃力。
那個奴隸公主,真的有這麼大的魅力嗎?
伊貝爾叩響了自家主人的房間大門。這是他為寇馳商社服務以來,第一次叫主人起床。門那邊傳來了伊爾的聲音,「請進。」伊貝爾完全沒有想到,當他推開這雙扇門,看到的竟然是一個掛著黑眼圈神色疲憊的主人。他顯然一夜沒睡,竟然是跟那個亡國公主下了一夜的象棋!
「去給我弄些吃的。一份就好,你的女主人她不需要!」
伊貝爾從沒聽自家主人用這種口氣說過話,震驚之餘他看了一眼女主人,這女孩兒此時嘴唇乾裂虛弱的微張著雙唇,滿頭滿臉都是虛汗,好似馬上就會暈倒。
哈娜這一夜整整下了20盤和棋,在這過程中伊爾吃了些房間裡的點心和水果,她則是連口水都沒喝過,連廁所都沒有去過。這種象棋想要下和對腦力消耗極大。這20盤棋算計下來,哈娜的體力和腦力都已嚴重透支,瀕臨虛脫的邊緣。
伊爾不是虐待狂,他不想用象棋這種東西來折磨自己和新婚妻子。可他嚥不下去這口氣,眼前的女人竟然蠢到以為不輸也不贏就能皆大歡喜。她竟然因為怕自己生氣而不敢獲勝,又怕紅女綠女沒有飯吃,同樣不想失敗。她難道就看不出來,自己現在就很生氣嗎?
可就是這麼一個蠢女人,竟然連續逼得自己和棋二十盤。
如果你不想贏我,那就死在棋盤上吧!
此時的寇馳商社長在管家眼裡,已經和他那個死去的老爸一般無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