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芳回到王府,覺著渾身累的很。舒榒駑襻連陪著大寶玩耍的精力也沒有。整整歇了兩天,永芳才覺著恢復了精氣神。事後永芳就想,是不是自己最近太過操勞了,所以才會覺著如此疲憊。畢竟如今要主持家務,又要照顧大寶。大寶這個磨人精,還非得要永芳陪著他玩。正是精力無窮,偏偏又離不得人的時候。永芳想想,自己撐了這麼久才喊累,也算是很不錯了。
這一日少齊回府,神色不太對頭。隱隱有點興奮,又有點隱憂。永芳有心想問,卻被府中雜事給岔了過去。等到再想起的時候,已經是躺在床上睡覺的時候。
永芳先開口問道:「相公可是遇到了什麼事情?要不要和我說說?」
少齊看著永芳,神情有點猶豫,還有點擔心。永芳心焦,少齊莫非遇到大問題了,否則一向鎮定的少齊為何做出這樣的表情來。
在永芳的再三追問下,少齊這才說道:「皇爺爺希望我到地方上歷練一番,也好知道下面的情弊。」
永芳眨眨眼,有點奇怪的問道:「就這事?相公為何做出為難的樣子?相公以前又不是沒出過京城。」
少齊見永芳這樣,免不了要為永芳細細說來,「皇爺爺的意思是讓我到地方上任官,而非出差公幹。這一去少說也要三年,除非皇爺爺另外有安排。」
「讓你做地方官?」永芳摀住嘴巴,差點叫起來。「相公,你可是世子,是宗室子弟,怎麼可能做地方官?皇上這麼搞,豈不是陷相公於險地?只怕朝堂上那些言官御史的唾沫星子就要將相公你給淹沒了。」
少齊苦笑,「這我何嘗不知道。只是朝中吏治敗壞,皇爺爺希望我到地方上任官,也是為了好生看查看地方情弊,能夠為朝廷出謀劃策。總是待在京城裡,常年累月下來,不知地方政事,都被下面的蒙騙了。」
永芳卻不贊同的說道:「即便皇上要知道地方的情弊,讓相公你一人衝鋒陷陣有什麼用。我就不信皇上手裡頭就沒人用了,那些人難道就查不出地方情弊嗎?再說了相公你身份尷尬,到了地方上人人都敬著你,同時也遠著你,有什麼好處也不會和你說。你如何查?皇上這步棋子未免下的太爛了點。」
「胡說八道,沒半點規矩。皇爺爺豈能任由你編排。皇爺爺這番安排自有其用意。」少齊聽到永芳越說越不像話,少不得要出聲斥責一二。
永芳卻絲毫不在意,暗地撇撇嘴,問道:「相公是不是有什麼話瞞著我。」見少齊板著臉,又道:「算了,衙門裡面的事情我不問。我只想問問相公你是怎麼打算?是真的想要到地方上任官?跟一般官員似地,三年一任?還是走個過場。」
「你這話說的可笑,既然是做官,自然照著規矩來。」少齊在永芳頭上戳了下,怪永芳說話沒半點規矩。
永芳甩了少齊一個白眼,兩人夫妻這麼久,何必在她面前演戲。「先不管相公到地方上任官具體做什麼,要是相公只是去打個轉,走走看看,我了就和大寶在進程裡等著相公回來。要是相公這一去三年,我是一定要跟著去的。」永芳仰著頭盯著少齊看,表明自己的立場十分的堅決,讓少齊少拿胡話來哄她。
其實這事很簡單,但是少齊卻一臉為難,「此事需要請示宮裡。」
永芳跳腳,「何需請示宮裡頭?就是一般官宦人家到外地任官,那也是得帶著妻兒老小。沒個女人在身邊,又如何應酬?又有誰給相公你打理內院,聯繫官員內宅?雖然相公你身份尊貴,但是也少不了這必要的應酬。我要是不跟著,相公一個人能行嗎?」
少齊嘴角抽抽,瞧著永芳一臉理所當然的樣子,少齊竟然笑了起來。永芳不忿,「不准笑。相公我可先說明白了,你要是讓我和大寶在京城裡等你三年,隨著你在外面花花,被那些小娘子勾了魂,我可不依。你要是不答應我,我就帶著大寶回娘家去。」
「胡鬧!」先是板著臉斥責,接著見永芳眼眶微紅,又笑了起來,在永芳臉頰上捏了捏,「別瞎說,什麼被小娘子勾了魂,你當我是去遊山玩水啊?」
「怎麼不是。我要是不在你身邊,下面那些當官的為了討好你,少不得就要送幾個女人給你使喚。說是當丫頭使喚,其實就是用來暖床的。哼,你別哄我,這些事情我門清。」永芳甩開少齊的手,不忿道。
少齊頭痛,「別亂說。你又是從什麼地方聽來的胡話,什麼送女人之類的話以後可別說了。」
「哼,相公別忘了我可是在白雲庵裡頭住了好幾年。那白雲庵香火旺盛,什麼樣的人沒見過,什麼樣的事情沒聽說過。像是我剛才說的那還是輕的,在外任官想要做好,可不是光會處理公務就行了。這人情來往尤其重要,甚至比處理公務還要重要。要是和上峰處不好,和下屬鬧了矛盾,人家雖然不能吧你如何,但是給點小鞋穿,在小事上處處為難,或是大事上刁難,就是再有本事,被人拖著後退也別想做好一件事情。交際應酬靠什麼?既要靠官老爺自己用力,也要靠內宅夫人們聯絡感情。有些明面上說不得的話,做不得的事情,內宅夫人正好可以出面,說的,做的。相公,你別看我沒出過京城,這裡面的門道我未必就比相公知道得少。」
少齊笑了起來,「我家娘子自然是能幹的,沒想到這些事情都清楚。照著你這麼說來,我要是不帶著你出京,那這個地方官就做不成呢?」
永芳自得一笑,「那倒也不是。不過沒我在相公身邊打理,相公做起事情來定是有許多不方便。」
「哈哈,看來我還非帶著你處境不可了。」少齊笑道。
永芳高興起來,看來這事少齊是答應了。
可惜少齊立馬又變了臉色,說道:「如今王府少了你豈不是亂套了。你離了京城,這王府又有誰能打理?」
永芳給了少齊一個白眼,「相公莫非忘了,以前我沒打理家務的時候,王府一樣運轉正常。我出了京城,這不還有弟妹在嘛。有弟妹在相公就不用擔心了。」
少齊卻搖頭,「弟妹可管不住少峰那小子。要是沒個壓陣的,我擔心少峰會翻了天。」
「翻不了天。弟妹壓不住,還有王爺。王爺要是壓不住,還有宗人府,宗人府不行,那就去找宗正。總之能夠壓少峰的人這京城裡多的是。再說我即便留在京城裡也管不了少峰的事情。最多就是管管家務,孝敬父王。除此之外能做的可就很少了。相公,你可別再找借口了,總之你要是去三年的話,我和大寶肯定要跟著去的。你要是不讓我去,我就自己去。」永芳說的最後,已然有點生氣。懷疑少齊是不是想著到了地方上瞞著自己左擁右抱,所以才一再推三阻四的。
少齊頭痛,拉著永芳的手,正兒八經的說道:「你說的有道理,我原本就該帶著你和大寶去的。大寶那麼小,要是長久沒看見他,我心裡頭也擔心不已。而且過個幾年大寶也該開蒙,此事我定是要親自過問才能放心。要是你和大寶跟著,我能天天見到你們母子兩,我心裡頭也能放心。」
永芳轉眼笑了起來,「那還有什麼可猶豫的,相公帶上我和大寶就行了。」
少齊苦笑,「我自然想帶著你和大寶,不可此事的確需要宮裡面答應才能行事。你別生氣,這是規矩。皇爺爺派我出京任官,並非單純的任官……」
「相公,這些話你可別對我說。」永芳趕緊打斷少齊的話,「這些隱秘的事情相公你可要嚴格守著秘密,千萬別告訴我。」永芳一臉怕怕的樣子,皇帝的事情永芳是一百個不想摻和,自然也不願意少齊告訴她。知道的越多,負擔越重,相應的責任也越重。
少齊很欣慰,「你說的對,這些事情沒必要拿到內宅來說。總之你就需要知道,此事我會請示宮裡,也會盡量說服皇爺爺。你放心,我不會讓你和大寶受委屈的。」
「我相信相公。」永芳依偎在少齊懷裡,想到出京過自己的小日子,就得意的笑了起來。
第二日,永芳就開始做著出京的準備,讓人倒騰箱籠,查看庫房。因為此事還沒公佈,少齊還不曾從宮裡頭拿到旨意,因此永芳並沒有聲張。只有常嬤嬤和清瓶還有金釵三人知道。
常嬤嬤得知這個消息後,先是連聲阿彌陀佛,又道:「自從大少奶奶接管了內務,就不曾好生歇息過。整日裡就會了一家子大小操勞,時不時還被人編排兩句。如今可好了,要是出了京城,大少奶奶和大少爺一起也能快活幾年。」
永芳笑意盈盈,「嬤嬤說的沒錯。原本以大少爺的身份,本是沒這個機會的,我也不曾做過任何出京的念想。不過運氣來了擋都擋不住。若是真的跟著相公出了京城,好好玩個幾年,倒是痛快。」
「大少奶奶出京,可一定要帶上奴婢才是。奴婢也沒見過京城外面是個什麼樣子。」清瓶笑道。
金釵也點頭,表示她和清瓶是一個意思。定是要跟著永芳一道出京的。
永芳笑著點頭答應道:「放心吧,定會將你們都帶上。要沒你們在身邊伺候,我可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
眾人皆大歡喜,都暢想著出京後過暢快日子,氣氛也越發的熱烈起來。不過永芳還是囑咐眾人先不要聲張,等此事確定下來後再透露出去也不遲。常嬤嬤自然知道厲害,滿口答應不提。
此時在皇宮內,開成帝沒給少齊好臉色瞧,直接說道:「此事不用再提。你是去做正經事情的,你媳婦就不用跟著了。讓她留在京城好生管著王府。至於你身邊照顧的人,你屋裡頭不是有那麼多女人,隨便選兩個帶上就是了。」
少齊木著臉,有心再說,可是開成帝根本不給少齊這個機會,「不用再多說,你先下去好生想清楚。」
少齊退下後,開成帝想了想覺著也該好生敲打敲打少齊媳婦才是。於是吩咐下去,宣永芳進宮,順便將大寶也帶上。
永芳正陪著大寶玩耍的時候,得知了這個消息。心裡頭惴惴不安,皇帝這回叫她進宮又想做什麼?內侍催的緊,永芳不敢多耽誤,帶著大寶坐上馬車跟著內侍後面進了皇宮。大寶這是第二次進宮,不過上次進宮的時候,大寶不過半歲左右,什麼都不知道。這回進宮,大寶卻是瞧著什麼都稀奇,瞧著入眼的東西都要哇哇大叫一通。永芳就知道大寶想要好東西了,於是趕緊出聲安慰大寶,希望大寶能夠安靜下來。
大寶這小子精力充沛,小小年紀又哪裡能夠體諒永芳的難處。總歸看到一處稀奇的,或是好看的地方,就少不了哇哇大叫一番。原本安靜肅穆的皇宮,因為大寶這個臭小子的到來,變得吵雜起來。從宮門到東暖閣這一路上,都留下了大寶的童音童言。有人側目而視,有人面目和善。皇宮裡多年不曾有孩子吵鬧了,被大寶一鬧,倒是讓人覺著皇宮多了點人氣。
開成帝遠遠的就聽見大寶這臭小子的聲音,原本板著的臉也難得露出一個笑容來。太監湯福笑著說道:「皇上,聽文哥兒的聲音,這孩子倒是中氣十足。」
開成帝笑道:「誰說不是。這嗓門可不小。聽說自出生以來還不曾病過。」
湯福笑瞇瞇的道:「皇上說的沒錯,這孩子身子骨康健,倒是比許多年歲大一點的孩子長得還結實。」
開成帝臉上露出和藹的笑容,「快叫人去看看,都走了這麼久,怎麼還沒到。」
「皇上別急,奴婢這就去催催。想來世子妃帶著文哥兒,也是不敢走太快了。」
沒一會永芳到了東暖閣門口,小內侍得了吩咐,直接請永芳還有抱著大寶的常嬤嬤一起進去。永芳愣了下,心想今天皇帝的規矩倒是沒那麼大,也沒多想就跟著內侍進去。進入東暖閣,永芳恭敬拜見行禮,安靜的站在下首,等著皇帝開口問話。
開成帝見了大寶,那心情頓時就好了起來,笑呵呵的說道:「快將孩子抱過來,給朕看看。」
常嬤嬤猶豫著看了眼永芳,永芳微微點頭。常嬤嬤利落的將吞吃自己手指頭的大寶抱到皇帝身邊。常嬤嬤見過大場面,但是面對皇帝,還是難免緊張起來。將大寶送到皇帝懷裡的時候,手一抖,差點沒將大寶抖落。大寶卻咯咯的笑起來,還以為常嬤嬤在跟他玩,拍著手笑著說道:「玩,好玩……」
永芳眼角抽抽,這個死小孩,可別太過分了啊!雖然那是你曾祖父,但是他更是皇帝,天下第一人。要是大寶一個不注意,在皇帝身上撒了泡尿,永芳都不敢想像那個後果。永芳真想出聲和皇帝說,皇帝你就別添亂了,你又不會帶孩子,還是將大寶還回來吧。不過比起有大寶有可能撒尿的後果,永芳覺著自己這麼對皇帝說話的後果要更嚴重。於是永芳只好閉上嘴巴,眼睛卻盯著大寶,生怕大寶亂來。
但是大寶只是一歲多的孩子,又怎麼可能不亂來了。
大寶被開成帝抱著,倒是沒哭,就是好奇。竟然伸出沾滿了口水的手指頭去拔皇帝的鬍鬚。永芳就聽到兩聲抽氣聲,一個是湯福,就差沒對大寶大聲呵斥「大膽」。另外一個則是常嬤嬤,嚇得臉都白了。永芳的臉也跟著白了,好在皇帝沒生氣,還哈哈的笑了起來。
開成帝艱難的從大寶手上將鬍鬚把弄了出來,笑呵呵的說道:「大寶,這可不能玩的。來,朕給你玩這個。」說著就將御桌上的一方小印章送到了大寶手上。當即永芳又聽到了一聲抽氣聲,不用說肯定是湯福湯公公。
永芳拿眼瞅瞅,雖然進宮次數有限,但是永芳看聖旨的機會倒是挺多的。那聖旨上用的可不是傳國玉璽。傳國玉璽只有在重大國家大事的時候才會用到。比如立太子,比如新皇繼位之類的事情。而皇帝平日裡用的都是一方小印章,算是皇帝的私章,但是用的多了,就成了正式詔書上代表皇帝無上權利的印章。而此刻大寶手上拿著的印章就是那個象徵著皇帝的無上權利的小印章。
永芳一認出那印章的價值,頓時也明白湯福為何要頻頻抽氣了。大寶這死小子實在是太討打了,竟然拿著還沒長齊的牙齒去咬印章,看的湯福心疼的什麼樣子。永芳猜測要不是看在皇帝面子上,湯福就要叫人來捉拿大寶這大逆不道的小壞蛋了。
開成帝擺擺手,笑呵呵的說道:「不要緊,不要緊。大寶這牙口倒是挺好的。」
湯福瞧著那印章上隱隱約約的牙印子,心道那牙口能不好嗎?一點輕重都不知道。
大寶將印章左右上下都翻了遍,又放在嘴裡試了試味道,真夠難吃的。然後大寶就對這印章沒興趣了,丟在一邊又去拔皇帝的鬍鬚。還是皇帝老頭的鬍鬚拔著有趣。誰讓爹爹都沒留鬍鬚,要是爹爹留著鬍鬚,他就不拔皇帝老頭的了。
永芳心顫顫,大寶這個死小子是想刺激她得心臟病是吧。看她回去後,不打大寶一屁股,就不算玩。
大寶玩的不亦樂乎,根本不知道她那無良的娘已經制定了懲罰內容。
湯福心臟強硬,要不然早就一命嗚呼了。瞧著大寶竟然扯下一根龍鬚,湯福就覺著渾身發疼。這死小子太沒眼色了。
開成帝笑瞇瞇的,對大寶說道:「大寶,這是朕的鬍鬚,你可不能拔了。朕給你玩別的好不好?」
大寶哇哇的大叫,拍著手,嘴上已經流出了口水。回頭看了眼永芳,然後接著有哇哇的大叫。開成帝為難,這曾孫子哇哇的大叫,到底是什麼意思了。是高興還是不高興了?
永芳低著頭,只想說別問我,別問我,我什麼都不知道。又在想大寶這死小孩,真是欠教訓。
大寶見開成帝不能理解他的意思,很是不滿。接著又露齒一笑,然後吧唧一聲,在皇帝的臉上留下一個口水印子。接著拍著手,顯得很興奮。
永芳心顫顫,果然就是這樣。每天大寶都要永芳親親,這是永芳表達母愛的一種方式。長久下來,大寶已經形成了條件反射似地,要麼就是永芳親大寶一口,要麼就是大寶在永芳臉上落下一個口水印子。少齊就說過永芳,讓永芳別和大寶玩這些。永芳不聽,覺著少齊是受不了大寶的口水印子才會這麼說的,因此根本沒放在心上。哪想到大寶竟然自來熟和和皇帝玩起來,皇帝也真是的,絲毫不介意。而大寶得寸進尺,竟然在皇帝臉上留下了口水印子。
湯福忍不住了,「皇上……」
皇帝擺手,不讓湯福說話,接著哈哈大笑起來,「大寶這是喜歡曾祖父,對不對?」
大寶哇哇大叫,然後拍著手說:「喜歡,喜歡。」
開成帝笑的跟個有孫萬事足的小老頭似地,將大寶高高的舉起,「朕的乖孫子,果然不錯。」
大寶興奮起來,拍著巴掌要皇帝陪著他玩拋上拋下的遊戲。永芳不能再縱容大寶了,急忙出聲道:「皇上,大寶他年歲小,不懂事,還請皇上見諒。皇上,不如讓嬤嬤抱著大寶吧。」
「沒關係。」皇帝不滿的看了眼永芳。
永芳嘴角抽抽,心想皇帝這也太差別待遇了點。對著大寶和顏悅色,對著大寶他娘就冷颼颼的,跟北風吹似地。
大寶見皇帝不陪著他玩拋上拋下的遊戲,嘴巴大張,就要哭出來。永芳和常嬤嬤正擔心的時候,大寶的眼珠子就盯著皇帝的頭上不動了。然後伸出手,要去拔皇帝頭上的玉簪。皇帝頭上的玉簪豈是一般東西可比,那顏色,那花樣,就晃花了大寶的眼睛。小孩子最是喜歡那種亮閃閃,或是票亮的東西。這根玉簪自然沒能逃脫大寶的發眼。
永芳見大寶要對皇帝的頭上動手,這次也跟著常嬤嬤和湯福抽氣。小祖宗你這是要害死娘老子啊!那皇帝的頭豈是能動的。永芳膽戰心驚的看著皇帝,皇帝卻是笑呵呵的,絲毫不為意。反倒是很好奇大寶究竟要做什麼。
湯福緊緊的攥著佛塵,恨不得朝著大寶那隻手抽過去。這是皇帝啊,大寶這死小孩怎麼可以這樣。偏偏皇帝還如此縱容。
大寶興奮莫名的要去拔玉簪,可是那玉簪連著頭冠,豈是那麼容易拔出來的。大寶不服氣,哇哇叫了一通,再次去拔,這回終於讓他找到了竅門,眼看那玉簪就要被大寶這死小孩給拔出來了,湯福再也不能容忍皇帝被一個小孩子如此欺負,大聲叫出來,「皇上,這萬萬不行啊!皇上不在意,也該為小公子考慮一二才是。」
皇帝面色頓時一沉,接著又是理解的點點頭,「湯福你說的不錯。朕沒關係,但是不能讓朕的曾孫子受了委屈。」
永芳眼熱,皇帝你終於恢復理智了。你老要是再糊塗下去,等這事一傳出去,咱們家大寶可就威脅了。成為眾矢之的,要是出了個好歹,皇帝你可就是罪魁禍首。
不過大寶豈能如此善罷甘休,見皇帝老頭抱著他坐在腿上,不肯讓他站起來去拔玉簪,於是很憤怒的哇哇大叫,抗議皇帝的不人道,不知道滿足小孩子的心願。開成帝樂呵起來,「湯福,去,拿些好東西來給大寶玩。既然大寶喜歡玉石,那就多拿點。」
永芳欣慰的點點頭,這就對了。做曾祖父的人,見了曾孫子怎麼能沒有見面禮了。這回大寶估計能賺一筆。永芳一臉財迷的樣子,想到大寶如此想,就能為家裡增添進項,就覺著大寶雖然調皮了一點,但是還是很不錯的。
在湯福回轉之前,大寶很不滿意。要不是常嬤嬤在旁邊戰戰兢兢的哄著,只怕大寶立馬就要哭出來了。就大寶那嗓門,要是哭起來,只怕這正陽殿都不得安寧。大寶得不到滿足,於是轉而對御桌好奇起來。伸手趴在御桌上,拿起皇帝的御筆瞧了眼,想起自娘親算賬寫字的樣子,於是有樣學樣,乾脆的在攤開在御桌上的奏折劃了一筆。紅紅的一筆真是刺目啊!
何止是刺目,皇帝的眼睛都忍不住抽抽。永芳低著頭腹誹,皇帝你瞧吧,這就是縱容的後果。看你怎麼跟朝臣交代。
於是原本由戶部尚書寫的十分有見地的奏折,結果卻被留中不發,皇帝也不給句話。老尚書大人心裡頭惴惴不安,難道是皇帝覺著他的意見不好?還是皇帝對他本人有意見?折磨得老尚書幾天沒睡好。後來湯福托人給老尚書帶話,讓老尚書重新上本奏折。老尚書鬆口氣,原來之前的那本奏折皇帝不太滿意啊!老尚書哪裡知道自己辛苦寫來的奏折,竟然被一無齒小兒給劃了一筆,皇帝沒臉說,免得被人說成是昏君,只能留中不發。若干年後,有人從皇宮檔案室內翻出這本奏折,才看到那上面長長的彎曲不規則一筆,這是啥意思啊?沒人能夠解答。於是這便成了對開成帝老年心態的猜測的一種佐證。證明開成帝快死的那幾年的確是有點糊塗,而且身體應該很不好。不然為何只是一筆,變化卻如此多端,猶如小兒執筆,實在是怪不得有人猜疑。
湯福修養很好,沒有叫出聲來,只是三步並作兩步的上前,將御桌上的奏折統統收起來。然後擺上一張白紙,隨便大寶玩耍。
大寶似乎從御筆中找到了樂趣,提起筆就在白紙上胡亂的畫。
開成帝鬆了口氣,常嬤嬤和永芳也跟著鬆口氣。再這麼下去,永芳覺著自己肯定會被嚇出心臟病的。反觀皇帝,同樣鬆了口氣,哎,大寶這孩子就是精力太充沛了,看著好玩,自個親自帶著就覺著累了。
知道累了吧,還不趕緊讓嬤嬤將大寶抱走。永芳就覺著開成帝莫非是不好意思開口?那常嬤嬤和自己要不要主動一點。
「皇上,大寶這孩子調皮,給皇上惹了麻煩。皇上,還是讓孫媳婦抱著大寶吧。」永芳十分好心的提醒皇帝,大寶這孩子就是個折騰人的,別玩了,咱們玩不過大寶的。
開成帝卻樂呵的很,不在意的說道:「不要緊,難道看到大寶這孩子。有些日子沒見了,這孩子長得真好。」
永芳笑了,笑的很開心。皇帝喜歡大寶,那就是大寶的靠山。想必皇帝對曾孫子也不是小氣的,看看那匣子裡的珠寶玉器,要是全都給大寶,那大寶的福分可就大了。
湯福在旁邊笑道:「皇上,奴婢聽說大寶這孩子最是有福氣的,又旺家。自從有了大寶,世子和世子妃遇事都是順順利利的。今兒大寶進宮,皇上心情也好了許多,說不準一會用飯,皇上也能多用一點。」
開成帝很高興聽到這話,「你說的不錯,這孩子還真是有福氣。」於是又將大寶仔細打量了一番。皇帝是什麼人,別的不行,看人最是在行。但是大寶實在是太小了,就是眼睛一眨不眨,怎麼看大寶都是調皮的小子,真看不出別的東西來。不過皇帝還是很肯定,十分篤定的道:「大寶是個有大福氣的孩子。少齊媳婦,你要好生教養大寶。等大寶開蒙後,朕給他挑選幾個大儒來教他,定將他培養成才。」
永芳很想說,能不能不要大儒啊!大儒就意味著士大夫的氣節,士大夫的氣節就意味著忠孝節義,忠孝節義就意味著凡事都得給我按照規矩來,稍微錯一點,就是挨板子的命。即便大寶只有四五歲,即便大寶是王府公子,這個命運也是改變不了的。即便有陪讀,大儒們也是大公無私的。大寶又不是皇子,憑什麼享受陪讀代替挨打的待遇。永芳擦一把同情的淚水,大寶,不是做娘親的不會拒絕。實在是誰讓你攤上一個做皇帝的曾祖父了。皇帝都開口了,只能謝恩,不能拒絕。
於是永芳心不甘情不願的代替大寶給皇帝謝恩。可憐的大寶,幾年後不知是個什麼樣子,等擺脫大儒,還不知要受多少苦頭。
皇帝冷哼一聲,永芳那點小心思,人精皇帝怎麼可能看不出來。慈母多敗兒,在此刻皇帝已經下定決心要給大寶挑選好的師傅,腦子裡已經開始子啊挑選人手了。永芳要是知道了,定然後悔。早知如此,她就該做出歡喜的樣子來,說幾句諂媚肉麻的話,好讓皇帝打消念頭。實在不行,也別讓皇帝記在心頭。過個幾年,等大寶開蒙的時候,說不定就給忘了。
皇帝是真心喜歡大寶這個小子,加上別的用心,於是就對永芳道:「少齊媳婦,朕看大寶投緣,打算將大寶留在宮裡多住幾天。」
永芳傻眼,「皇……皇上……」
皇帝冷冷的看了眼永芳,道:「此事就這麼定了。你要是不放心,就留在宮裡頭陪著大寶。要是不願意,你就先出宮。」
永芳咬牙,世上的皇帝果然沒一個是好東西。永芳連連點頭,「孫媳婦願意。」她怎麼能不願意。大寶長這麼大還沒離開過永芳一天。永芳無論如何也不會放心大寶獨自留在宮裡頭。別管皇帝多寵愛,大寶不在永芳眼前,永芳絕對睡不著。
永芳就擔心著大寶,沒空去揣度皇帝的險惡用心,至於少齊,更是丟在一邊。還有出京做官太太的事情,更是早就忘記了。永芳眼巴巴的看著大寶,她的兒子只能在她眼皮子地下。雖然皇宮裡頭沒拐子,但是皇宮裡頭可是有不少心思惡毒的女人。誰知道會不會有女人發瘋,就跟大寶輕輕的來那麼一下下,大寶的一條小命就交代在了宮裡頭。
皇帝見永芳擔心大寶,也不好說出不讓永芳留宮裡頭的話。不過少不得要派人去和少齊說一聲。
少齊得知這個消息,長歎一聲。傻永芳,著了皇爺爺的道了吧。如今想出京做官太太只怕是做夢哦。
皇帝要留大寶連帶大寶的娘在宮裡頭住個幾天,這消息瞬間便傳遍了皇宮。眾人心思各異,但是都清楚的知道一點,安王府世子的大公子入了皇帝的眼,皇帝親口說那孩子是個有大福氣的。在宗室裡面所謂有大福氣,那是什麼?似乎是不言而喻。可是大寶隔著皇帝三代,這,這不太可能吧。
幾個妃子們彼此看了看,都有點拿不準皇帝的意思。一個曾孫子,皇帝喜歡,於是給點體面,應該算不得什麼。不要緊張,不要擔心,無論如何這太子也輪不到一個隔了三代的曾孫子來坐。至於少齊,那也沒可能。就從沒見過哪朝哪代的皇帝,在有大把兒子的情況下,越過兒子立孫子為太孫,除非太孫的爹是太子。哼,就安王那窩囊樣,他要是太子,那母豬都能上樹了。
不過還是有人擔心,皇帝心思不明,明顯已經厭棄了五王爺和八王爺。要是皇帝真的看中了少齊這一支,先立安王為太子,然後下旨讓安王禪位給少齊,安王成為太上皇,少齊直接做皇帝,這似乎貌似應該不可能。有這個念頭的人,也覺著自己的想法荒謬,簡直是胡鬧,自嘲的笑笑,該是自己糊塗了。
永芳帶著大寶來拜見宮中各位娘娘。以貴妃娘娘為首,大家都和和氣氣的,「少齊媳婦,將孩子抱過來,讓咱們都見見。」
永芳帶著常嬤嬤,抱著大寶上前。各位娘娘們長久不見小孩子,猛然見了,加上大寶又可愛,不隨便哭鬧,大家也都歡喜。少不得伸手逗弄大寶幾下,惹得大寶又吐了許多的口水。
只是永芳很不高興,瞧瞧各位娘娘手上的真指甲,假指甲,無論真假,都很漂亮,但是也同樣讓人觸目驚心。尤其是當那尖尖的,塗著各種彩繪的指甲尖落在大寶的身上,臉上,永芳就氣得要死。這些死女人,到底知道不知道帶孩子的忌諱啊。永芳自從懷孕後,就從來不留長指甲,也從來不塗指甲,就怕傷了孩子。可是如今,看看,那三寸長的假指甲竟然放在了大寶的嘴巴上,要是那麼用力一劃拉,大寶的臉頰上保準就是一個口子。
永芳緊緊的握著拳頭,不要衝動,不要衝動。低著頭,生怕有人看到她眼中的怒火。好不容易控制住了情緒,抬起頭來,竟然還有人去摸大寶的嫩屁股。永芳忍無可忍,無須再忍,不過還好客氣和態度都很恭敬,「娘娘,大寶這孩子鬧騰的很。有幸得各位娘娘看得起,已經是他莫大的福氣。大寶不敢再受各位娘娘如此垂愛,免得折了大寶福氣。」
貴妃笑道:「少齊媳婦果真是做娘的人,知道心疼自己的孩子。」
永芳笑笑,沒吭聲。她怕一出聲,就透露了自己的想法。
淑妃娘娘笑道:「姐姐說的是。還記得第一次見少齊媳婦,還是個姑娘家。那時候就瞧著模樣周正,規矩禮數不錯,是個好孩子。幸好少齊那小子有福氣,這才能娶到個好媳婦。如今又為少齊添了哥兒,這哥兒就是皇上也說有福氣。依著妹妹看啊,皇上說的果然不錯。就是少齊和少齊媳婦也是有福氣的。」一句話將永芳一家三口都捎帶著誇了。
賢妃娘娘也跟著笑道:「淑妃妹妹說的沒錯,這孩子濃眉大眼,長相周正,瞧著就讓人喜歡。難怪做娘的緊張,生怕旁人將她孩子搶去了一把。」
永芳尷尬一笑,她要說什麼,她該說什麼?算了,還是什麼都不說最好。真要說,永芳也想說大寶不是濃眉大眼,不是長相周正,而是粉雕玉琢,跟個散財童子似地招人愛。賢妃娘娘你的形容欠妥,折扣打的太厲害了。
「好了,好了,少齊媳婦一個小媳婦,那經得起你們這麼打趣。這位嬤嬤,還不趕緊將孩子抱到你家奶奶身邊去。」貴妃娘娘出面,定了調子,大家自然識趣。
永芳感激的沖貴妃娘娘笑笑。常嬤嬤戰戰兢兢的抱著大寶退到永芳身後。
貴妃娘娘端著茶杯,拿著茶杯蓋子輕輕的撥弄茶葉,清清淡淡的說道:「少齊媳婦,皇上看重大寶這孩子,想留大寶在宮裡面住個幾天,這是孩子的大福氣,你要懂得珍惜。」
「娘娘說的是,臣妾明白。」永芳對著一個四十來歲的婦人,實在是說不出孫媳婦三個字。再說這裡頭的娘娘,沒一個是少齊的親祖母。少齊的親祖母早死了二十年了。就連少齊本人都沒見過幾面,更提不上有什麼印象。至於宋綰,更是見都沒見過。
貴妃娘娘點點頭,道:「既然皇上開了口,本宮自然要好生安排。將你們母子安排到別的地方,本宮也不放心。這樣吧,本宮這裡空房子多,你就住到偏殿去。本宮再撥幾個人去伺候。少齊媳婦,你可滿意?」
「多謝娘娘,娘娘安排定是十分合適的。」永芳少不得拍拍馬屁。過後幾天在宮裡頭還要仰仗貴妃娘娘。
貴妃娘娘對永芳點點頭,然後又笑著對其他娘娘說道:「今兒我是拔了個頭籌,這孩子我看著喜歡,就留在我這宮裡頭。妹妹們可不要和我搶。」
「瞧姐姐說的,好似咱們是那惡霸似地。大寶這孩子留在姐姐這裡最好不過,妹妹們過來看望也是方便。」淑妃娘娘頭一個將話接過去。
其他娘娘們都附和著。此事便這麼定了下來。
說完了話,永芳便退了下去。自有宮女上來帶著永芳和常嬤嬤去後面偏殿安置。永芳拿出銀錢打點宮人,打聽消息,並讓人去給少齊傳信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