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小蔥雷厲風行,打定了主意要去千狐洞,一干人只好奉陪。
因為青丘之國的沒落,千狐洞也被禁咒關閉,她這時候過去可能什麼都看不到。不過好在妖皇魁麟手下都是些散兵游勇,已無暇顧及太多,再加上他沒本事解開青丘王族的禁咒,也就沒辦法鳩佔雀巢。這樣一來,千狐洞雖然過於冷清,卻並未頹罷。青丘之國的國境裡並不止狐狸這一種動物,茶小蔥一行人趕到,倒也沒費多少周折。
「這就是你們一起長大的地方?」茶小蔥看著在古籐上攀爬的松鼠,又看看碧水青山間流動的色韻,仿若身處仙境。千狐洞是青丘之國的中心地帶,是狐狸們聚集生活的地方,它位於人、妖二界的交匯處,物種十分豐富,除了剛剛會點法術的小靈獸們,還可以看到各種各樣漂亮的妖。同妖皇手下的妖族不一樣,它們溫和活潑,漂亮優雅,最要的是,在仙狐族幾千年的管治下,它們與世無爭。
這一次茶小蔥只帶了四個人,一位是博文廣識的丁公籐,他雖然不像風沉那樣對世事精研,瞭如指掌,卻知道許多不為人知的過往,有他跟著,這一路也不會太無聊。孤紅與娉婷是來指路的,當然,娉婷有一半的目的是自告奮勇,照顧丁公籐的起居飲食。至於暮雲卿,其用心就更單純了。
五人說話間,一頭白鹿由遠而近,看見娉婷的臉之後,先是一愣,跟著乾淨利落地伏身行了一禮,卻是向著孤紅。
茶小蔥一扭頭。沒看懂孤紅的反應,就是這點功夫,那白鹿已由獸變人,幻化成一位五官柔麗的女子。
「孤紅大人。」他這一開口,眾人才回過神來。鹿妖頭上插著花鈿,佩著步搖。卻是貨真價實的男兒身。
茶小蔥第一次聽到有人這樣稱呼孤紅。不由好奇地多看了他兩眼。結果看了兩眼又看兩眼,看了兩眼又朝著娉婷比對兩眼,直到看紅了白鹿的雙頰,她才垂頭歎了口氣:「好可怕。他比你還漂亮。」比女人妖嬈的男人不少,但是舉止中總多點做作,說白了就是偽娘氣質。但是這鹿妖是個另類,他雖然美不勝收,卻粗聲粗氣。他舉止優雅,卻處處硬朗,但要說他男子氣概,卻又不好說,畢竟這貨從頭到腳都是佩著女兒家的飾物。
總之陰陽錯亂,令人癲狂。
娉婷笑了笑,看向孤紅。後者雖然沒有露臉。但卻顯然比起平素要強幾分,說話也不再唯唯諾諾。
「這是我們青丘之國新任的王后。這位是青丘東君的世子,靳離。」雖然孤紅沒有介紹自己的身份,茶小蔥卻已經瞭然。
仙狐族是青丘的望族,隨便放只小蝦米出來比人家的象兒大,鹿妖這一族是青丘之國的大家族,但從聲望上看,遠不如高高在上的仙狐。所以剛才靳離向孤紅行的是大禮。
靳離雖然長相風流,為人卻端正本份,他之前正視茶小蔥只不過因為未知她身份,現時一聽是青丘之國的王后,態度便又敬三分,半點猶豫也沒有,俯身又是一記大禮:「靳離未知殿下大駕,有失遠迎。」
茶小蔥皺了皺眉頭,打斷了他的話:「起來吧,沒有了陛下,何來殿下,你將我當作一位普通朋友就好。」孤紅聞言,臉頰發白,卻見茶小蔥已經無視靳離的存在,緩步向著千狐洞去了。千狐洞隱匿在亂草之中,門外小徑旁列著兩行奼紫嫣紅的小花,頗具靈氣,反觀山洞正面,有了些高門大戶的錯覺。
茶小蔥跨前一步,突然被靳離在身後喚住:「王后留步!」話音未落,一叢幽火沿著茶小蔥邁出的右腳燃灼起來,茶小蔥傷未好盡,只感到一陣錐心的刺痛,腦子裡頓時一片空白。那幽焰不似一般狐火那般灼燙,相反,它是冷的。這一燒便燒到了骨子裡,痛得她連叫都叫不出來。
茶小蔥吃了個悶虧。一回頭,卻見暮雲卿正死死地盯著孤紅看,娉婷在身後冷冷地道:「這筆賬你自己記著。」亦帶著慍意。
茶小蔥霎時明白過來,他們是怪孤紅沒有及時提醒。為什麼喝她的是靳離,而不是孤紅,答案不難猜出。她瞪了他一眼,轉身退了回來。他為了婪珂的事與緋靈鬧得十分不快,她還沒怪他,他倒先落井下石了。誰說他不會算計的?狐狸就是狐狸,殺人於無形對於他們來說,完全不是難事。她強忍著痛,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領,在眾目睽睽下抖落了一身火種。那些火星濺在草地上,很快便散成碎星,消失不見了。
「沒用的東西,你若是不甘,大可以親自將她追回!我不攔不阻,當然也不會相幫,如果你心中負氣想撒在我頭上,儘管試試,我沒有耐性陪你玩情聖遊戲!」她頓了頓,輕蔑道,「你做不到,只是因為你沒本事,怪不得旁人。」
孤紅偏過頭去,不看她。她卻似笑非笑地鬆了手,她想說,她討厭孬種。從來就討厭。
靳離乾巴巴地站著,臉上透著些迷惘,看見茶小蔥動手也不好阻止,只好訕訕地移了話題:「……這是千狐洞特有和禁制,只有聶下與四法大長老可以解,不過並不危險,只是會暫時令人失去些力量。」他又看了孤紅幾眼,難免露出些狐疑,於是就沒將畫說盡。茶小蔥渾不在意地拍了拍孤紅的肩膀,輕飄飄做了個唇形,一手伸過遞給了暮雲卿,後者冷臉接了,將她半邊身子撐住。
火焰熄盡,果然被燒過的地方像被抽空了力氣,軟軟地不知所依,茶小蔥整個人都掛在了暮雲卿身上。
靳離大概沒想到一向膽小如鼠的孤紅居然會與王后扛上,遲疑之下對茶小蔥的身份難免產生一些揣度,但孤紅卻很快恢復了常態,沉默地拉了拉微卷的衣角,道:「先去見靳叔。」
暮雲卿扶起茶小蔥,突然低聲道:「若是小王子出了意外,你擔待不起。」茶小蔥悚然一驚,卻見孤紅像見了鬼似的扭過頭盯上了茶小蔥的小腹,茶小蔥當著眾人的面踹了暮雲卿一腳,可後者還是直挺挺地站著。不過這一回離得近,靳離看清了茶小蔥衣上的針腳,雖然是仙門修者的打扮,衣裳的細節卻顯然都是出自孤紅之手,但那兩人相看兩厭的關係,更令人覺得不安起來。
而由始至終,丁公籐也沒說一句話。這些微妙的小情緒向來與他無關,他也不知道茶小蔥來這裡是什麼用意,就算婪夜找機會回到了這兒,躲進了千狐洞,想找尋也是枉費心機。婪夜一日不想出現,便一日不會讓茶小蔥找到。此刻茶小蔥與孤紅兩人心裡都不好受,但看在眼裡最為不快的,卻是娉婷。於情,她是站在茶小蔥這一邊的,於理,她卻也能理解孤紅的苦衷。她與人接觸得久,自然左右逢源,拿捏到位,但茶小蔥與孤紅都不是這樣的人。
一行人就在這詭異的氣氛當中跟著靳離在叢林穿行,走了很久,才見著一排綠色的竹籐小屋,幾十頭小鹿正在屋前玩耍,見到靳離回來,紛紛滾地變成了人形,興沖沖地揮舞著滿是泥印的小手向他撲來。靳離微笑著彎下腰,將他們一個個細心抱了一遍,卻聽其中一個孩子指著茶小蔥等人,脆生生地道:「他們是誰?是妖皇的人麼?」
「不,他們是我們的貴客。」中間的屋門大開,一位少女推著一位白髮老翁從屋中走出,慢慢從陰暗中移出,停在了斑駁的陽光下。那少女看著靳離一本正經的臉,先是「噗嗤」一笑,察覺到失禮之後,立即正了顏,眼睛卻在暮雲卿與丁公籐兩者之間轉來轉去。看美人是天性,那少女也跟茶小蔥一樣,看得張揚,毫不忸怩。
靳離將孩子們放下,順手拔去頭上的珠花釵物,別在少女頭上,又解散了長髮,才算是鬆了一口氣。
那老者坐著沒動,只是微微欠了欠身子:「幼女不知事,讓各位看了個笑話。」茶小蔥這才注意到,那老者的衣袖與褲管都是空蕩蕩的。飽經滄桑的臉上滿是淡然,比起尋常仙者更具仙風道骨,但是看修為,卻不算高。所謂東君,或許只是德高望重,又或是重權在握,茶小蔥猜想是第一種。
幾人依次向老者問好,才得知道位老者正是靳離的生父,青丘國東君執位者,靳連。這父子一連一離,雖然不甚靈動,說話卻大方得體,處處透著一股祥和之意,但明眼人都知道,這塊地方經歷過毀滅後的打擊,一直無法重建。茶小蔥除了他父子三人,還有那些孩子,便再也未見其他人影。
要說修為,青丘之國的妖族普通懶散,少有勤奮著,所以在妖皇大軍進犯時完全無力抵抗,只是赤子之心不滅,糾於執著而已。
想一想,也是心酸。(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