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小蔥藉著咒光護住身後的百來族民,探手將萬俟淵逼退數步,手中柳條與范銓的佩劍蕩在了一起。
山石翻滾,夾著尚未凝冰的碎雪往地道中墜落,眨眼便將頭頂的洞口堵住。後跟來的御華派弟子叫囂著,卻被隔阻在外。茶小蔥周圍散發出淡淡的黃芒,一圈圈如絲絮般遊走。范銓在茶小手上走了三招,竟倍感吃力。
「大師兄,大師兄……」頭頂傳來各種法術拍擊地面的巨響,如雷鳴轟然,整個山脈都在抖動。棲眠於地下的毒蟲紛紛舒醒,迎著靈光飛舞的方向疾馳,不寬的地道中,隱約傳來了蠍子們甲殼碰撞的細響。無數赤紅的眼睛,如點點香火於暈染著沉黑的視野,憐姬嚇得將小臉埋進了萬俟正懷裡。
茶小蔥召來的飛石土巖被折心柳劈成了數份不等,飛向四面八方湧來的蠍群。這樣一來,倒給范銓開出了一條退路。
「小蔥,上去打過!」婪夜使出狐火,將身後連綿不絕的蠍群打散,覓十二子這才確信范銓並不是來救自己的,沒辦法只有自救。
「為什麼要上去?」茶小蔥想起地面上還有一堆御華派的弟子在等著自己,不免心中煩躁。婪夜此時已閃至身側,抓住了她的手。
「他跟你一樣是木系。」茶小蔥為了帶人土遁,轉五格換成了土系,木克土,難怪她剛才沒覺得自己在范銓面前有什麼優勢。
「跟我回仙盟領罪!」范銓手中劍隱隱泛起一層綠光,袖底勁風捲起一地碧綠的碎影,如千片柳葉刀,射向眾人。茶小蔥剛想豎起光盾,突然想到這土系的光盾未必能擋住木系法術的攻勢。一念躊躕。畢竟是慢了一步,當時只覺手腕劇痛,一道碎影沒入皮肉,如針扎般尖銳,折心柳差點撒手。范銓見一擊得手,又前欺數步。劍上真氣浩蕩。直逼心門。茶小蔥護住心門,陡被婪夜拉了一把,卻還是遲了。范銓手上長劍在擊著茶小蔥週身靈息時,突然一振。劍身強幻術般放大了數倍,這一擊若是破穿心門,茶小蔥可能有性命之憂。
婪夜引槍擋了一記。無奈那劍身比想像中厚沉了許多,竟不能輕易卸去其殺意,只得閃身擋在茶小蔥身前。
劍刃擦著紫焰。磨出一片灼目的火花,只聽得一點悶響,婪夜替茶小蔥受了這一劍。「上去!」他摀住肩傷,鬆開了茶小蔥的手。
「你……」茶小蔥驚呼出聲,人群頓時有些亂了。
覓十二子從排後追了過來,卻被婪夜瞪了回去:「你們這是找死麼?」
范銓這一劍是盡了全力,收勢之後胸口起伏得厲害。但面上卻依舊沉靜,在他揮出第二劍的當口。茶小蔥也揮出了折心柳,卻是迎向地面表層,黑暗當中,黃光浮起,刮起一陣颶風,腳下碎石被快速旋轉的大風絞碎,很快被擰成了一道沙柱,頂破了頭頂的岩層。
「萬俟正!」茶小蔥暴喝一聲,折心柳指向新劈開的洞口。萬俟不敢遲疑,抱緊憐姬衝向了沙柱中間,萬俟正怒吼一聲,跟著他撲了進去。餘人見大長老無畏,也紛紛衝上前去。
婪夜與范銓又換一招,已不似方纔那般拘謹。
覓十二子跟在萬俟族民後頭,猶猶疑疑地不敢上前,茶小蔥冷冷地看了他們一眼,突然返身拉住婪夜一起退到了沙柱之中。覓十二子看清了范銓陰沉的臉龐,當即一哆嗦,正要追上前去,卻被茶小蔥一腳踹了回來。
「那些蠍子是你們養的,想辦法搞定它們!」茶小蔥手腳麻利地從裙擺上撕下一塊,結成長條,縛住了婪夜的傷處。
婪夜按住了她的動作,低聲道:「把范銓弄出來,不能讓他跟這些邪師在一起,小心……」沒說完,只舉手做了個殺人滅口的動作。
茶小蔥立即皺起了眉頭,她見過范銓幾次,對此人的印象是,老實,有擔待,對師門十分忠誠,是風無語的首徒,從他對小六的態度看來,應該不是是非不分的人,可是為了以防萬一……她迅速念動法訣,將手中折心柳化作一條綠鞭,向著范銓捲去。
范銓一時沒弄清這強大的木靈之氣是從哪裡來的,長劍揚手而出,卻被一條通體碧綠的鞭子扣住,兩道氣息碰在一起,高下立現,佩劍差點脫手而飛。他硬著頭皮沒敢撒手,只能由著那道霸道的靈氣將自己從洞口拉出來。
茶小蔥站在十步開外,衣擺處破絮飛揚,猶顯三分頹美。婪夜帶著萬俟家族一連退出十餘丈,方得遠遠地望著。
茶小蔥經過返香一番揠苗助長的培養,確實比想像中要成長得快,但她並沒有經過正式的比鬥磨礪,亦少了真正的毅力考驗,平素與仙門同道接觸不多,這正面對敵,還是第一次。不過好在她不喜按常理出招,腦子轉得快,尚算是掩蓋了自身的不足。
茶小蔥的劍法基礎並不是很扎實,這與慕容芷才、司徒鐘琴有著本質的不同,她從入門起到現在,也只不過練過短短幾個月而已,能記得並不多,若不是折心柳在一旁幫襯,她可能連奇窮都不如。說到拆招喂招練習,她的對手一直是慕容芷才或者奇窮、奇苦,剩下的時間風沉和司徒鐘琴會上來提點一二,其它的都是靠瞎練,沒忘掉基本劍招已經是天大的幸運了。
范銓性格雖然篤實,拘謹,但劍法嚴密也是出了名的,他畢竟是御華派的首席弟子,如無過人之處,又如何服眾。要說風無語願意收他為徒,相信並不僅僅是因為他的忠厚性格,劍術天賦也是其中的原因之一。
「大師兄!」御華派的弟子都等在洞外,見大師兄安然無恙,也就放下心來。
「陛下!」一群大大小小的狐狸從雪地裡奔出,在奔跑中一個個變成了人形。其聲勢浩大,竟不在御華派弟子之下。孤紅還是那樣黯淡的表情。尖溜溜的下巴流露出一縷肅殺。他一眼便看到了婪夜肩上的傷,目測偏移不過數寸,便是被他被龍角扎破的舊患。
「將覓十二子帶走!」婪夜看一眼染血的傷處,鎮定地踏前一步,站在了方陣之前。
茶小蔥立於范銓的正對面,背對的方向。看不見表情:「小六呢?她沒有來?」茶小蔥掃了眾弟子一眼。問了一句無關的話。范銓的臉色微沉,自眼底劃過一片難看的陰影。他拒絕回答這個問題。
靈狐們精通越行之術,要從地底下帶走十二個人根本不在話下,御華派弟子想要上前阻止。卻被狐媚術迷倒了一大片。
范銓表情再變,卻自冷瑟中浮起一絲焦慮。
「小六她回山了。」一個稚嫩的聲音響起,卻見不遠的草叢中還坐著一隻通身雪白的小狐狸。小狐狸胖嘟嘟的,看起來就像只圓滾的小球。只是一雙眼睛通明透亮,沁著滿滿的怒意。他身後還跟著一隻體型更小的狐狸。茶小蔥記得好像是叫果盈。
茶小蔥直勾勾地盯著范銓,生怕從他臉上看漏了什麼。
婪夜輕輕地咳了一聲,兩條小狐狸機靈地跑了過來,各各叫了聲「陛下」,乖巧地蹲在了他腳邊。一起看山洞那邊鬧成了一團亂。
「他們會撲空的。」果盈瞅著范銓,小聲道。茶小蔥心下瞭然,方才婪夜下令的時候。孤紅應是有十分把握的,雖然那只沒用的狐狸武力不行。但修為還是夠用,在這些低階的仙門弟子面前救人,並不算困難。
「老話,捉賊拿贓,有什麼事請風盟主直接上端極派商議,我等必定好好款招,萬俟家族的人都是我的朋友,還請范賢侄給本掌門三分薄面,讓路。」茶小蔥手中突然泛起一道金芒,延問見著那片金芒,突然渾身一顫,在袖中團團轉。范銓大驚失色,尚來及答話,甫見金光撲面,雪花碎屑被震得三尺餘高,堪堪似掀起了一層巨浪,兩人之間驀得多了一長壕,延綿數丈之長。
茶小蔥收起法器,歉然一禮:「望三思而後行。」話裡已經有了警告的意味。
御華派眾弟子灰頭土臉地跑出來,看見眼前的情景,一個個都呆住了:「這是……」
「是持瀾仙子獨創的殺意心法,修羅弒!」范銓面如死灰,伸手攔住了眾位同門的行動,「讓他們走。」
「大師兄,掌門親自交代……」持瀾仙子對於大多數仙門弟子來說,只是一個寫在白紙黑字上的傳說,眼下震驚歸震驚,可掌門之命又是另一回事,御華派弟子一向重名重利,這種時候讓他們退讓,他們顯然是有些不服的。
北風呼嘯,吹亂了眾人的衣襟,空氣中發出辟哩啪啦的拍響,格外清脆。
范銓又看了茶小蔥一眼,似暗歎了一口氣,道:「師父那裡,我自有交代,現在人證已失,我們沒有了理由。」他的目光停在了茶小蔥手上,想了想又掃向了萬俟家族,這一系列的眼神頗具深意,茶小蔥立即明白了這其中的意思。
「代我向花仙子問好。」她不再顧念范銓臉上一閃而過的驚詫,轉身向婪夜點了點頭。萬俟正懸在半空中的心,慢慢地落了下來。憐姬掙扎著跳下來,向茶小蔥奔去。萬俟淵的目光追逐著她,神情變幻莫測。「還有,別忘了告訴她,沈聽弦就是魁麟……」
她不懷好意地笑了。
「你說什麼!」范銓沒想到茶小蔥臨走還要抹黑一下御華派,不覺怒從心起,卻又再次被茶小蔥打斷。
「你可以不相信,因為我也不相信。」她一手挽住了婪夜,另一隻手勾住了憐姬纖細嬌小的手指。又一道法華亮起,一眾人再度沉入了地面,平靜的雪原上,只留下一條猙獰的長溝。
「大師兄,你相信她說的話?」御華派的弟子們一個個義憤填膺。
如果沈聽弦便是魁麟,那他們景仰崇拜的御華仙尊莫不成了仙妖不分的傻子?
「……我不知道。」范銓沉默了一會,突然引劍看向指尖。一道寒光斬落,引得周圍弟子驚叫連連,鮮血噴薄如霧,帶著一條手臂落在雪裡,只聽他聲音虛弱地傳過來:「我自斷一臂,便是向師父請罪,我會證明今日之事,與你們無尤。」(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