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好茶小蔥事先與延問、玄武一樣都定了召喚契,能隨傳隨到。
只不過要將老鼠當成緝毒狗來用有點槽心。
義莊門口,守莊的夏仵作正在唾沫橫飛地講述白衣公子飛簷奪屍的精彩片段,原本愁雲慘淡的地方竟瀰漫著一股茶樓酒鋪才有的歡樂祥和氣氛。那劉老爺家的小妾身上本繫著一起命案,不想現在屍體不翼而飛倒成了另一宗,前來取證的捕快這時也站在院外聽得津津有味。
「那位公子一向白衣,冷冷清清地往門邊一站……」
仵作揚起的手指劃向門外,眾人皆好奇地轉過頭去張望,卻見門口果真站了個白衣翩翩的俊美公子,那神情,還真是如夏仵作所說的冷泠清清,一眼望去,那人就像從畫裡走出來的。
所有人都看呆了。
仵作張大嘴,一下子就成了啞巴。
「嘿,老夏,你不會就是說這位公子吧?」旁邊立即有人打趣。
婪夜緊了緊眉頭,一把扯出在門外偷笑的茶小蔥,單手卡在她腰間,一副支配欲暴漲的模樣:「笑什麼,回客棧讓你笑個夠!」
茶小蔥神色一肅,笑容像撥動了開關,立即收了起來,可是眼睛還在笑。
那姓夏的仵作心覺尷尬,訕訕地收回了手,道:「呃,只是巧合,並不是這位公子。」
其實是或者不是他也沒看清,婪夜要搶個東西用不著擺造型登台亮相扮酷裝有型,自然是捲起就跑,越快越好。
望著婪夜那一本正經的臉,茶小蔥在一邊暗暗揉肚子。
那仵作以為是在笑他。不覺有些赧然,摸了摸後腦勺道:「這位姑娘和公子好像是外地人,未知有何貴幹?」一般人找上義莊肯定不會是好事,除了衙門派人來通知他領俸祿,就是死人,死人。死人……
婪夜不動聲色地掐了茶小蔥一把。後者會意,連忙擺出一副禮貌周全的模樣來。
「這位大哥,是這樣的,我們是臨安城裡來的皇商。祖輩都是制香的,我們不是制普通的檀香,而是義莊裡仵作大哥用的這種。」義莊裡陳放過久的屍體。就算糊上石灰也一樣會發臭,仵作雖不是時時呆在屋裡,但身上那氣味確實有點令人難受。
茶小蔥在郴州城內只見到一間香鋪。料想這附近的香料都是由它家提供的。
說詞是臨時想出來的,儘管做到了不唐突。婪夜覺得這傢伙扮出個小女人的模樣,還挺可愛。
說話間,茶小蔥真拿出一段香來,卻是師門弟子們常用的染香膏。
仙家用度尋常人家見不到,靠那香料上的精緻花紋,也能拿出來濛濛人。
「大哥你試試。看看這味道成不成?」
夏仵作接過那段香,用力一吸。猛地睜大了眼睛,周圍看熱鬧的村民看著他那驚訝模樣都忍不住湊上一頭。茶小蔥安心地靠在婪夜身上,用手肘比了比。
「姑娘,這是好香哪。」好,是好,可是好在哪裡,人們卻說不出來。夏仵作只是這香覺得比高門大府裡的小姐夫人的用度還要細緻。
仙門的香都是弟子們自己煉的,自然勝過凡品,茶小蔥對這個還是有信心。
「姑娘,這香使得,比我們平常用的好太多了,只是這價錢……聽說北境的貢料都比較貴。」夏仵作拿出了自己常用的香料作比較。
茶小蔥向婪夜使了個眼色,婪夜微微一笑,配合著她不慌不忙地道:「價錢好說,批量多了,價錢一定低。」
「大批量的……」夏仵作頓時眼睛一亮,「大批量的我這兒是用不著,不過姑娘和公子可以去秀水巷的老張家問問,他家專賣香料,平時我們用的,都是他家賣的,老張是個本份的,做了幾十年生意,價錢厚道,童叟無欺,姑娘若是與他談談,大批量應該不成問題。我們也好沾點光。」
茶小蔥遲疑道:「那大哥慣用的香叫什麼名堂,我們也好有個對比。」
夏仵作不好意思地笑道:「這個我可就真的不懂了,不過我們仵作通常都只用這一種,很好認,姑娘如果不嫌棄,就拿一段去對著看。」
茶小蔥道聲謝,拉了拉婪夜的袖子,婪夜的臉上露出點極其違和的笑容來,襯著他膚白勝雪,光耀遍地。山野村夫們哪見過這樣神仙般人物,一個個下巴往下掉。
夏仵作多事問了一句:「這位公子是……」真的不是那個盜屍的?
茶小蔥答得快:「我們少東家!」
婪夜板著臉:「她夫君!」
順面又掐了她一把,才一個月,這傢伙長膘了,腰上全是肉,掐起來還蠻有手感的。
眾人聽到兩個答案,立即恍過神來,紛紛道:「原來是少夫人親自來議價了……」
茶小蔥拉著婪夜趕緊跑了。
婪夜微有些怒意,摟著茶小蔥不依不饒:「你我本就是夫妻,怕人家說麼?」
茶小蔥伸手刮了刮他的鼻子,齜牙道:「以前沒見你那麼多話,這些人最愛說事,你搶個屍體可以加工成愛情故事,她上個吊可以變成所嫁非人,民間故事是哪裡來的?就是從這些人嘴裡流傳出來的。我吃撐了才和這些人當真。」
婪夜四下望望,道:「看來夫人你很熟悉這兒的民風。」
茶小蔥歎了口氣,卻沒回答。
郭獵特地將家鄉也設計進來,應該是有觸發情節的吧,只不過這一切因為她的穿越失去了常理,她已經看不懂劇情走向了。總不能說,平行世界裡,這兒就是她的家吧?到底是不同的。
婪夜不想為難她,輕輕摸了摸她的頭。
兩人相攜到了香鋪,街上的婆婆媽媽三五成群,正說著劉老爺家裡的八卦,茶小蔥捅了捅婪夜的胸口:「聽著吧。你在故事的形象高大又癡情。」
婪夜轉頭過去,賣香的老張家已經笑得開口了:「姑娘來買香?」老張家的牙都快掉光了,一張口就像個宇宙黑洞。噴出來的臭氣不亞於那些鬼面蜘蛛。
茶小蔥又想吐,被婪夜當在了身前。
「呃,我來幫朋友看香,他……是在臨武做仵作的。平素裡一身屍氣。這好不容易說了房媳婦,結果嫌棄他一身死人味,跑了。三十歲也是老大難,怪可憐的。所以我來替他覓個香。」茶小蔥從婪夜身後探出個腦袋,琢磨著編完故事,又把從夏仵作那兒拿到的香亮了出來。「與他同行的老夏說這種香好。」
婪夜認真聽八卦。
看情形,茶小蔥是深諳此道,知道這兒的人有愛編故事的嗜好。早早就把來龍去脈設計好了,一氣兒說出,合理又有趣,堵去了大家的想像,還打開了話匣子。
聊天時的茶小蔥笑瞇瞇的,雖然那笑容是假,卻也看起來柔軟可人。
伸手不打笑臉來。嗯,別看她平時毛躁躁鬧哄哄的。卻還真有些經商的天賦,難怪鳳凰畫坊的生意會那麼好。婪夜看得興味盎然。
「……姑娘,你找我老張家可是找對了地方,這種香只有我這兒才有。」老張家眼神老到,一眼就看出了香的來歷。
「嗯,聽說仵作都用它。」茶小蔥笑嘻嘻的,仍舊躲在婪夜身後。婪夜皺緊了眉頭,他被那老太婆的口臭熏得也很難受,不動聲色地往巷口張望幾眼,仍舊是無可奈何地陪茶小蔥站著。
「哈,其實也不盡然。如果光是賺幾個仵作的錢,這香我寧可不賣,成本太高了。」老張家的搖了搖頭,熟稔地數好了香段,用紙包好了。
「咦?難道還有姑娘家喜歡這種香味?」茶小蔥故意嗅了嗅沾過香灰的手指,露出些微厭惡。
「倒不是姑娘家喜歡,而是銀仙寨的苗民們喜歡。聽說這些苗民不愛喜洗澡,身上老是一股怪味,試過很多種香,只有這種能用。」老張家的撥好算盤珠,推給茶小蔥,「姑娘瞧瞧,是不是這個數?你這是第一次來,我就給你打個折扣,當是交個朋友。」老張家的也是爽快人,沒準年輕時候是個女俠。
婪夜十分紳士風度地要付錢,卻被茶小蔥攔住了,誰知道他會拿出個什麼大金額的寶貝嚇人,反正這些獸獸們一個兩個三個都不管錢的。茶小蔥拿好了香,數好了錢,高定。
婪夜有些吃味地抓起她的手,曼聲道:「我以前也沒見你那麼多話,聊天聊得很開心?」她竟然有那麼好的故事天賦,為什麼不講給他來聽?跟這傢伙上一次街,就像發現了新大陸似的。驚喜之餘,卻免不有些醋意。
茶小蔥不明就明,微微一愣,突然齜牙一笑。婪夜還沒回過神來,茶小蔥已當著滿大街三姑六婆的面抬手攀住了他的脖子,跟著主動獻上了一個熱吻,啃得婪夜血脈蒸騰,滿腦子眩暈。只聽她在耳邊低聲說道:「醋泡狐狸,你沒聽說愛是做出來的,不是編說出來。」
說著將香料往空中一掂一拋,瀟灑轉身,向著城外走去。
婪夜從來試過被人當眾非禮,當場便鬧了個大紅臉,他終於明白為什麼人類不愛當街辦事了,簡直是有污視聽。這種事當然得拿到房裡慢慢享受的!不過,他竟然感到有點兒……自豪。
驛站趕驢趕馬的小哥都不願去銀仙寨,最近也只肯到荷花鎮。聽說銀仙寨有種大黑蜻蜓,翅膀展開來有一丈多寬,雖然不吃人,但一定會將馬車撞翻。
每一隻**的蜻蜓,都有顆銅頭鐵臂的心。
兩人又從城外溜了回來。
郴州那兩條街就那麼大,來回走了五六次,都快被他們踩爛了。
婪夜的白衣與茶小蔥的紫眸同樣打眼,得換。
「覺不覺得我們一開始就被盯梢了?」婪夜扣著茶小蔥的手,往後指了指。巷口拐角處兩道人影一閃,茶小蔥轉頭的餘光只掃見那黃白藍條紋的衣擺。
閃得太慢了,怎麼看也不是正主。
茶小蔥點了點頭:「他們背後應該還有人。」如果單只是去銀仙寨,兩人用法術早就到了,只是到了有什麼用?現在還不知道萬俟家族的人在哪裡。方璉一下子損失了那麼多毒蟲,心情一定很糟糕。「看起來,那些毒蟲不是方璉役使而來,難不成這裡還有兩撥人?」
方璉明顯不是針對她,那麼想她死的人又會是誰?一路跟著她的……又該屬於哪一撥?
「小蔥,不妨這樣想。方璉煉那麼邪術是為什麼?找到他的軟肋,就不難辦了!」煉屍蠱總得有個目的,總不會是給活人吃吧。
茶小蔥也想到了:「難道那個傳聞是真的?方璉是想煉成屍蠱,令他那難產的師姐『復活』?可就算是活了,也是假的啊,只不過是能說會動的活死人而已,這樣真的可以嗎?不會見到之後更傷心麼?」
婪夜向她看過來,突然伸手撫過她的臉頰,溫柔地托起了她的下巴。看了半晌,才幽幽地道:「或許,換了我也是一樣的。就算是個活死人,也是個慰籍,算是個活下去的理由。」
「活下去的理由……」好吧,今天就當是她理解了動漫手辦愛好者的終極目的吧,茶小蔥吞了吞口水,「你又打算去偷屍體?」
一代狐王變成了偷屍賊,總覺得哪裡不對……(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