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小蔥意識到婪夜這回是真的生氣了,怎麼叫他也不理會。
他背對著她躺著,高聳的肩頭就像一座不可逾越的山嵐。
茶小蔥力用扳了幾回沒有成功,也生氣了,當即扭轉身子,與他背對背睡著,誰也沒吱聲。
暗夜的山洞裡只有枯枝燃燒的辟啪聲,襯著這洞兒的漆黑,啥也看不見。
茶小蔥有些後悔將衣服那樣扔了,現在裹著層雲也就是層薄薄的水汽,半點暖意也沒有,感覺就像是沒什麼也沒穿,整副身體曝露在冰冷的空氣裡。她搓了搓手臂,委屈地將自己蜷成了一團,明明想往婪夜身上靠,卻賭氣沒有動。難得心裡有些酸脹,卻是想哭又哭不出來。
結果,發呆半天,她只吸了吸半堵的鼻子,打了個呵欠。
婪夜見她一聲不吭地背對著自己睡了,一時更生氣,可是氣歸氣,卻留心著身後那蠢丫頭的一舉一動。當發現她獨自一人蜷成團時,他的肺都快被氣炸了。
蠢貨的骨氣一上來,就變成了牛脾氣。
婪夜忍了半天,突然翻身將那該死的女人拖進了懷裡。
茶小蔥的手習慣地探進了他的衣領,冰冷如殭屍的觸感,差點把婪夜的眼淚憋出來。
「笨女人。」他在她鼻尖狠狠地咬了一口,無可奈何地扯散了衣帶,將茶小蔥整個兒「穿」進了衣裳,重新繫上帶子,才感到有幾分安心。
茶小蔥閉著眼睛,雙手無意識在他身上游移,像孤獨地小獸在衣袍裡沒頭沒腦地亂拱,直到將整張臉貼上他的胸膛。聽到熟悉的心跳聲。她才安穩下來,夢囈似地低歎一聲,透著幾許滿足。婪夜低頭看著她凌亂的長髮,只覺得口乾舌燥。
有意如此,卻覺得力不從心。
他瞪著茶小蔥看了半天,一時清醒一時糊塗。等到身體裡的邪火褪去。才閉上了沉重的雙眼。
早晨,茶小蔥習慣地攤開雙手迎接朝陽準備翻滾起床,卻不想袖裡沉重了不少,像被人塞了滿滿兩袋金元寶。她翻了個身,卻突然覺得兩眼發黑,差點被身上沉重的東西壓得昏死過去。
婪夜迷迷糊糊睜開眼睛。看見茶小蔥正衝著自己翻白眼,一時嚇了一跳,剛想離遠一點。卻不想兩人又因為反作用力撞在了一起,額頭相碰,痛得茶小蔥差點將舌頭咬了。
「這是要死人了!」
茶小蔥想推開婪夜,卻不料自己跟他穿進了同一件衣服,兩人滾至火堆邊上,依舊是男上女下的曖昧姿態。婪夜的那張大臉看起來十危險,茶小蔥想起前一夜發生的爭吵。趕緊閉上了雙眼。一副欠扁的賤相。
婪夜半撐起身子,真是哭也不是。笑也不是。
愣了半天,只得照往常一樣,在茶小蔥唇邊輕輕一吻。
他主動示好,便表示原諒了。
茶小蔥眉睫一動,眼睛睜開了一條縫,手臂從衣袖裡逃脫出來,挽住了婪夜的脖子。
「算我昨天說錯,你不是禽獸……」她遲疑了一下,卻被婪夜接過話去。
「嗯,我不是禽獸,是畜牲。」他重重地吻她,帶著些懲罰性的撩撥。
茶小蔥避無可避,只能由得他上下其手。
「還真是……畜牲!」茶小蔥咬牙切齒。
「夫人以後聽話,為夫就對你好一點。」婪夜見她吃癟,心情大好,昨日的怨懟也就消了大半。
「好一點不過是一個時辰與半個時辰的差別,我寧願夫君對我差一點。」
茶小蔥的手被婪夜搓暖了,整個人也從那該死的衣服當中剝離出來。
婪夜微笑著看她起身,突然招了招手:「乖,過來。」
茶小蔥猶豫地看向她敞開的衣領,臉上露出些可疑的粉紅,卻仍是移步過去,蹲在他面前:「想幹嘛?」
「低頭,轉過去。」婪夜的身子向前一傾,茶小蔥整個寒毛直立。本能地要逃走,卻被婪夜輕輕拉住了髮梢。梳子劃過髮絲的觸感引得她渾身一僵,悄悄回頭,望見婪夜戲謔的臉上不遮不掩的全是溫暖的笑意。
她低低地喘了一口氣。
再回頭時才發現,婪夜的髮髻也散了,披散的青絲自然地從中間分開,披下來如柔亮的瀑布。茶小蔥扶了扶自己的髮鬢,接過了他手裡的梳子,不耐煩地道:「好了,換你。」
婪夜有些遲疑,卻依言轉過身去。
茶小蔥後邊跪立,輕手輕腳的撥弄著那一頭完美的青絲,無意中卻發現了髮根處的幾點銀光。
「婪夜,你什麼時候開始有白頭髮的?」
茶小蔥覺得奇怪,玄武那糟老頭子這麼大年紀都沒有白髮,婪夜卻有了。
婪夜打了個呵欠,沒好氣地道:「只要你不氣我,就不會有。」
茶小蔥沒接茬,觸及那冰涼的髮絲,手指突然變得有些不靈活。
隔了半晌,她問:「婪夜,你知不知道……」語聲一頓,卻突然說起了別的,「外面結冰了。」她想說什麼,她自己也不知道,只是覺得心裡有些慌,習慣了婪夜動物性的一面,突然將關係冷凍下來,還真是有些不適應。
外面真的結冰了,長長的冰稜垂掛在山洞前,被晨光折射出五顏六色的光束。昨天下過的雨,今天都積成了冰,草地上的冰珠鋪滿了視線。碧淺的草地因為強光的照射,變成了清新的黃綠色。
茶小蔥趴在草地上抹了一手的冰豆豆,捧在掌心直向天空一頓亂拋,撒得滿天都是。
南方的梅樹不常開花,枝椏卻蒼翠可人,雖然是冬天,卻淡淡地混雜著一些春的氣息。闊葉林到了秋天也不見落葉,楚地的落葉季節,反倒是萬物復甦的春天。
「笨女人。」婪夜掰了一小根冰稜。在掌心搓圓了,偷偷丟進了茶小蔥的後領。
茶小蔥尖叫一點,一蹦三尺,恰恰撞上了婪夜的下巴。婪夜吃痛地一收手臂,將茶小蔥扣在了胸前,兩人站立不穩。在山洞前打起滾來。直滾得頭頂上都掛滿了冰渣渣。
「你罵我笨女人,就不怕將來生出笨狐狸?」茶小蔥揚起下巴,抓起手裡的冰豆往婪夜衣服裡塞,兩人玩得不亦樂乎。根本沒有注意到危險的靠近。
晨光閃爍,照亮了山城上升起的嬌臉,緊跟著。又露出幾條黑毛從生的細腿。大腹便便的身軀,令她看起來分外可怖。
本能感覺到四面八方肅殺而來的危險氣息,婪夜背上的汗毛立了起來。
他的笑容很快便收了起來。
茶小蔥順著他的目光看去。不覺倒抽了一口涼氣。不再是一隻蜘蛛,而是一群,黑色如墨汁染漬的蜘蛛,成群結隊地向這邊湧來,山洞前的草地很快被這黑壓壓的大蜘蛛佔領。就連山洞崖壁上也垂下不少蛛絲,每根絲索的末端都墜著一隻大肚子蜘蛛妖。
「進去!」
兩人反應還算快,在蛛絲甩飛的瞬間退回到山洞裡。一人拋出一道結界將洞口封起來。
「你之前就是被這種蜘蛛追趕?」婪夜頭皮發麻,這樣硬闖過去不是不可能。但卻會引來更多的毒蟲助陣。
「對啊。」茶小蔥看著結界那邊擁擠的鬼面蜘蛛,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
「那你沒下殺手?」婪夜看著打頭的那隻,有些無奈。其實不怪她,茶小蔥不知道這種蜘蛛一呼百應的特性,結果當時急於脫生,自然而然地手下留情,沒想到竟成就了今天的困境。
茶小蔥茫然地點了點頭,反詰道:「難道我要殺了她才對》」
她比劃了一下卻證實了婪夜的猜測。
婪夜幽幽地歎了口氣。
「怎麼辦?這些蜘蛛好臭!」茶小蔥窩在狹小的山洞裡打轉轉。誰想到會變成這樣?
婪夜從發間抽出了紫焰,瀟灑一擺:「自然是殺出去,她們那樣吐絲,就算不將我們熏死,也會被它們活活悶死!」
茶小蔥咂咂嘴:「可是它們真的很臭,還有,我沒有衣服,若是給毒液噴著,我該怎麼辦?蜘蛛是怎麼捕食的,你比我清楚。」
「誰叫你把衣服扔掉的?」婪夜脫下外套罩在她身上,將她從頭到腳裹了個嚴實,「蔑人比她們更臭,你不也挺去了?」
「今時不同往日,蔑人那會兒,我們還沒……要是洗不乾淨,你會不會不要我啊?」茶小蔥飛快地繫好衣帶,臉還是苦的。
婪夜拎起她的衣領,一把擒住她的下巴,俯身上去用力一吻,恨聲道:「你長得什麼豬腦子,老子有說要拋妻棄子麼?說是你笨簡直是侮辱了豬的智慧。」
這一吻來得十分凶悍,茶小蔥的嘴被咬破,現出一點血跡。
外面的蜘蛛聞到新鮮血液的氣息,瘋狂的用頭臉撞擊結界,頭破血流也渾然不顧。
茶小蔥無奈地揚手,祭出折心柳輕輕一抖,幻成了一根粗大的籐鞭,她向前擠了擠,跨至婪夜跟前:「姑娘我的鞭子用得不是很好,夫君多多擔待。」
言下之意居然是要打頭陣。
婪夜覺得當年合力戰蔑人的那種感覺又回來了,當即也不反對,點了點頭,退後一步,捏了個法訣在手裡。
「走吧!」
茶小蔥一甩鞭,綠光破空,震落了崖壁上的蜘蛛,鞭尾捲起一片冰稜飛出去,衝破結界的碎片,一根根如利箭般插在地上,她將長鞭一挽,人影蹁躚,落在了打頭的一根冰柱上。
這一氣的動作乾淨漂亮,比初見那會優雅不知幾千倍。
婪夜暗讚一聲,提氣跟著猱身而上。
無數散發著腥臭的蛛絲在頭頂飛場,茶小蔥揮鞭格擋,利用折心柳的力量將蛛絲震斷。
大蜘蛛們發了瘋地進攻,不斷地噴射毒汁,茶小蔥與婪夜腳踩冰柱,小心應對,生怕走錯了一步。路過的冰稜被茶小蔥一次又一次連根拔起,接著一次又一次地重新插入泥地,這樣做雖然有些矯情賣弄,但卻使兩人不會與那些鬼面蜘蛛有任何的身體接觸。
婪夜使出一記「凰焰焚世」,火鳳沖天,將天幕中飄蕩的蛛絲燒成了灰燼。
茶小蔥會意,將折心柳拋向空中,回身拽住了他的手腕,稍一借力,兩人騰空而起。
陡然,一股濃郁的腥膩沖天而來,差點將人又熏下去。
茶小蔥扯起衣領蒙住了鼻孔,只露出一雙賊溜溜的眼睛:「夫君,這次也不逃麼?」
婪夜一咬牙,拍出一片火球,道:「殺!」
茶小蔥點了點頭,道:「那好。」卻沒出招。
婪夜疑惑地看向她,卻見她狡獪地一笑:「夫君的攻擊範圍大些,辛苦夫君。」
婪夜掐著她腰上的肉,用力一擰,咬牙道:「到時候我變臭了,你可不能不要!」
茶小蔥臉上一苦,道:「好吧,都說夫妻齊力,其利斷金,嗯,要臭一起臭也不錯……」
婪夜眉尖染過一絲暖意,兩人同時伸手,扣在了一塊。(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