婪夜撇下茶小蔥與暮雲卿,獨自前去陶然村找丁公籐商量引黑白無常出來的方法,卻不料心中有記牽,怎麼也提不起精神。
丁公籐看出這狐狸根本是有意找借口逃避現實,自覺得幫不了他,也就三緘其口。
好在娉婷來了,丁公籐才得空溜了出去。
屋裡只剩下婪夜與娉婷兩人,娉婷上前又要跪,卻被婪夜一句話堵回去了:「你已經不是青丘國的子民,何必又來跪我?」一句話氣得娉婷差點淚奔。
狐狸公子黑著臉,鬼神莫近,以前喜歡粘著他的那些個姑娘們都是極會看眼色的,瞅著他不高興,乾脆全去找羽族的美男們玩樂了。結果,狐狸一個人在地上悲春傷秋,羽族們在天空中載歌載舞。
婪夜覺得憂傷特麼地逆流成河,眼見著自己的老婆成了搶手貨,他怎麼也高興不起來。
「陛下陛下……」蒙長老提起膽子叫了好幾聲,婪夜才悠悠地回過神來,亮出一雙空洞的眼睛。
蒙長老皺起眉頭,掩飾住心中的不滿,伏地行了個大禮:「陛下叫屬下查的事情已經有些眉目了。」
婪夜這才記起自己確是讓靈狐去查了花葉玖的行蹤,沒想到這麼快就有消息了:「怎麼樣?」
「花仙子獨自住在臨安城的鵬程客棧,平時倒不見她與什麼人有來往,不過屬下在她的房間裡發現了這個。」蒙長老對茶小蔥存著些芥蒂,卻熟知仙狐族的天性,他以前只歎孤紅癡傻,現在看來,只要掉進情關誰都是一樣的。
茶小蔥只不過是隨口說了一句。婪夜便放在了心上,還巴巴地叫人去查,蒙長老再不願意也不敢違拗王命。可沒想到,這一趟竟還有些收穫。
他一邊說,一邊拿出一隻墨色的麟甲,只有指甲蓋那麼大。光華溫柔。觸手微熱,看不出是什麼材質。婪夜注意到蒙長老肅整的表情,卻沒有伸手接過他手裡的東西。
「果然是他。」「他」指的是妖皇魁麟。
當日茶小蔥與青龍一戰,分身不暇。並未及時揭開沈聽弦的老底,同樣,仙門各派誰也不會相信堂堂金仙至尊竟會收留一介妖皇為徒。甚至讓其登堂入室。考慮到仙家的顏面乃至對整個仙盟局勢的影響,在端極派與御華派撕破臉以前,茶小蔥就算將實事抖出。返香也不會允許這樣的流言散播,最好的處理方法當然是將它暫且壓下來。
沈聽弦表面上還是御華仙尊的棄徒,就算不能再仰仗師門的勢力,也不會有其他門派前去尋釁。至於花葉玖為什麼會與他有所牽連……這就得問問玉瑤仙座平時是怎麼管束弟子的了。
上次在澄光殿,眾人都看得分明,這位花葉玖花仙子驕縱任性,好大喜功。並非善輩。
茶小蔥本來完全可以以真身從文鰩口中將她救起,卻因為前塵往念存著一絲直覺上的提防。對她多留了個一心眼,才使用了煥顏丹。好在這樣一來,既顧全了澄光殿的顏面,又免去了茶小蔥與花葉玖的正面衝突。
其實想想,茶小蔥做每件事都有自己的道理,只是許多人不瞭解她。
孤紅的臉確實是世間傑作,只可惜,被這樣一個人佔去了……
記得茶小蔥說過,花葉玖之前明明是喜歡慕容芷才的,可現在卻像是看上了妖皇魁麟,若是讓玉瑤仙座知道了真相,怕是會氣得吐血三升。不過這不是婪夜所能顧慮的範圍,他現在只想知道,花葉玖與放婪珂下山這一提議有沒有直接關係……
想到最後,婪夜已經忘記了茶小蔥與暮雲卿還在玄奇殿裡「互訴衷腸」,他揮退了蒙長老,思忖著要如何向慕容芷才開口,目光卻倏然停在了丁公籐放置牆角的幾罈佳釀上。
他上前掂起一壺,嘴角勾起:丁公籐釀的酒自是與別處不同,拿兩壇給人嘗嘗也好。
玄冰殿裡靜悄悄的,返香借病閉關,等同於給門下弟子放了個大長假。
沒有看門的小童,玄冰殿看起來像一座乾淨冷清的廢宅。
慕容芷才站在院子裡望著頭頂上的匾額發呆,連婪夜從正門進來了他也沒能察覺,彷彿有著很重的心事。他的手中攥著一張符紙,可是婪夜走近一看,卻又覺得這張符紙與平時看到的不太相同。他又仔細瞧了兩眼,面露疑惑,卻見修長的手指一縮,那東西已被慕容芷才收了。
「你怎麼來了?」疑問的語氣,好像他不該來似的。
慕容芷才的臉上浮現一絲不自然地怨惱,只不過轉瞬即逝。
他佯作不解,順手拍開了其中的一罈酒,遞了過去:「剛從丁兄那兒拿到了好酒,借花獻佛,請你喝。」他這時才想起,慕容芷才手裡那種符紙,他其實是見過的,畫著粉紅人頭的紙,可以在那個世界交換物質,人們都親切地稱之為「人民幣」。其實就等同於這個世界的銀子。
慕容芷才不高興,婪夜心中更不高興,他原以為冰塊臉是喜歡花葉玖的,沒想到卻給他撞破了這一層,這貨居然喜歡的也是茶小蔥,喵的,多少個了?前面一個孔雀,一個暮雲卿就已經夠煩了,橫裡又冒出個風沉,現在又多了座冰山,狐狸的危機感蔓延,見對方半天沒有回應,竟恨不得將手裡的酒罈砸向這顆冰塊腦袋。
慕容芷才愣了一會,才無聲地接過了酒罈,想也沒想便喝了一口,似是十分憂愁。
這種恍惚的憂愁立即勾起了婪夜心中的煩惱,他拍開酒罈,跟著喝了一口,一撩袍蹲在了石階上。
慕容芷才淡淡地歎了口氣,也依樣坐下。
到嘴的話,婪夜忘記了要怎麼開口,答案與他推測得相去不遠。
為什麼慕容芷才會露出這種憂慮的表情?估摸是他喜歡自己師叔的事讓不適當的人知道了,比如說。花葉玖。
說起來,茶小蔥好像命裡招小人,上一世被喬安娜罩了個綠油油的大帽子,這一世卻花葉玖橫豎看不入眼,彷彿天生的死對頭。更嚴重的問題是,他家小蔥心懷天下。根本沒有留意到自己身邊潛伏的暗流。婪夜決定。為了保護老婆大人,他可要存一百二十個小心。
花葉玖……也是因為茶小蔥的事,他才留意到這個不識大體的丫頭,長得算是……人類喜歡的相貌。怎麼做起事來卻比禽獸還不如?
兩人一人一口酒地痛飲,誰都沒再說話,偶爾有弟子人門口悄悄經過。又都被這冰冷的氣氛嚇得飛也似的逃走。婪夜只顧留意慕容芷才,哪裡知道那些弟子們都是來看美男的,兩個如花似玉的男人在階前滿面憂愁的對酌。寫成話本又是一齣好戲。
端極派的弟子都被茶小蔥帶動的畸型漫畫審美帶壞了,小姑娘們眼中全是男男的曖昧與真心,看什麼都走了樣。也是因為這個,端極派的姑娘越來越難追了,因為她們漸漸認同了茶小蔥傳播的狗屁思想,男人與女人在一起是為了傳宗接代,男人與男人在一起才是為了真愛。
一罈酒喝到了傍晚。酒入愁腸,五臟六腑越來越熱。氣氛卻越來越冷。
婪夜習慣了慕容芷才這種要死不活的性格,心中暗暗對比了一下,覺得此人刻板,在茶小蔥心中可能成不了氣候,才自漸漸放下心來。最後一口酒喝得快,卻差點被自己嗆著。
「喝完了,走人。」將酒罈一扔,他站起身來,陪著個男人吹了一夜冷風,超底線了。
直到此時,慕容芷才才真正相信婪夜是來找他來喝酒的,雖然鬧不清究竟是為什麼。
婪夜觀察好敵情,暗中點了點頭,頭號情敵的帽子還是準確無誤地扣在了孔雀頭上,至於小小仙鶴,他不出手,孔雀也會將他解決,風沉嘛,暫時還弄不清他想幹什麼,先不管了。
「謝謝你的酒。」慕容芷才此時已有了些醉意,也因為這分醉,面上冰刻的表情鬆動了一點,露出了一絲難得的柔軟。
婪夜想藉著對方喝到八分的時候把那張鈔票搶回來自己收著,眼珠一轉,正要開口,陡然聽到門外一聲暴喝:「是誰!」
藍衣一閃,幾名弟子提劍追了過去。
似有風聲飄遠,但聽起來並不明顯,來人的修為顯然不低。
慕容芷才酒也醒了一大半,立即拔劍奔了出大門。婪夜跟過去一看,卻見方才追趕可疑之人的弟子又跑了回來。
「是魔兵布下的疑陣。」慕容芷才看著遠遠近近差不多的景致,原本是在正前方的玄真殿不知何時移動了偏東的位置,那幾名弟子正是朝著東邊去的。也就是說,調虎離山之計生效了!同樣的陣法,慕容芷才也見過一次,在長壽村。
婪夜二話不說,揮出一道火光,騰身上了屋頂,只見火蓮綻放,幽幽紫焰吞噬天地,漫漫將疑陣舔滅。那幾名奔遠的弟子輕輕「咦」了一聲,站住了,怔了半響,才猶猶豫豫地改了方向。與此同時,之前奔走的風向也改了,乖乖地往玄冰殿的方向來。
「狐媚?」慕容芷才第一次看到這樣的二重幻境,有些吃驚。
再一眨眼,婪夜已閃身截在了路中間。
一道黑影如旋風般刮過,看見婪夜似是一愣,立即換了個方位。卻不料對面湧出了更多的仙門弟子。婪夜只是動了動手指,便將來人給套住了。
「是你?」一聲輕呼,按下了之前的喧嘩。
茶小蔥帶著暮雲卿及時趕來,折心柳綠華暴長,如同一隻巨大的琉璃碗自半空罩下,萬象訣。
黑影抖了抖,退後兩步,從袍中帶出一把長鐮。
婪夜一愣,幾個字脫口而出:「死神來了?」茶小蔥沒料到他會突然提起電影名稱,一個愣神,那黑影虛晃一招,從碗口下滾了過去,身影飛縱,兔起鶻落,又向玄真殿跑去。
婪夜與茶小蔥同時搶上,如附骨之蛆,緊緊地貼在了那人身後。
高牆內傳來了一聲長吼,一顆巨大的龍頭探了出來,抖落一地青芒。金色的龍眼轉一了轉,後終鎖定了疾奔而來的三道人影。
「魔兵,有魔兵混進來了!」
就在茶小蔥快要接近那道黑影時,一道黑色閃電劃過,沉默的大地突然從中間裂開了一道口子,黝黑的裂谷中慢慢爬出一堆烏黑的怪物,像一坨坨六神無主的影子。
「師父,他們的目的是玄真殿!」暮雲卿帶了幾名弟子奔上前去,卻被魔兵搖搖擺擺地攔下。他焦急地打了個響哨,端極靈山上突然點燃了煙花,霎時間,夕陽墜下雲端,大地一片璀璨。
沒有角的青龍扭頭將眾人看了一遍,突然用一個快哭的聲音叫道:「哥哥,哥哥……」
這一叫,地動山搖。
沉重的腳步聲由身後傳來,一個巨大的蛇頭擋住天地間不多的亮光,玄武之神執明真身再現!(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