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公籐御風扶搖而上,袍袖揮帶,捲住受傷的使君子。
因為功體被克的關係,使君子比茶小蔥傷得嚴重。
「它好像很生氣,是我說錯了什麼?」
腦海中閃過一個奇怪的念頭,但茶小蔥還沒來得及細品,那電掣鼠已揮舞著電光再度衝過來。
婪夜抱著茶小蔥一路疾馳,藉著風勢將電掣鼠引向海面,為陶然村的村民們製造機會逃生。豈料那金光巨鼠堪堪追了兩步,突然返身向陶朱公立足之地撲去。
娉婷一路觀戰,神經繃緊如琴弦,驀見電掣鼠撲至,起手拋出一條青籐攔住了它的去路。
陶朱公動作稍慢,被電光切中衣角,整潔的黑袍立時變成了一溜一步,突然返身向陶朱公的還沒來得及細品,那電掣鼠已揮舞著電光迎面破絮。他驚得老臉一陣亂撞抖,帶頭村民打頭逃命。
黃老三又一次呼天搶地,加入了逃亡大軍。
村民們平素吃了這畜牲不少苦頭,見它暴怒如此,一個個嚇得腿腳發軟,哪還顧得上旁人。
無數光球自空中砸下,轉眼便將整片桃林毀得一乾二淨。
婪夜返身追趕,但終究是慢了一步。
「住手!我的房子!」使君子被電光擊中,原已奄奄一息,但一想到滿屋子的寶貝春宮,居然清醒過來,他掙脫了丁公籐就要往杏林居去。
「大哥!」丁公籐焦頭爛額。
慣用木系法術的村民們在逃跑上算是一流,但他們跑到村口卻又猶豫了,這畜牲的法力大家都有目共睹,引它進村,無疑是自取滅亡。
電掣鼠像是股屁上著了火,跟在村民們身後兜頭一氣兒亂拱,把村口的水車撞倒了五六座。
「吼——」
它昂頭蓄勁,雙瞳散射出強烈的金光,尖溜溜的腦袋上就像嵌了一對上千瓦的工地探照燈。
「糟了,快離開村子!快!」茶小蔥由婪夜抱著跟在那電掣鼠身後,眼見村莊不保。
「嘰哩哩哩哩哩!」
半空突然響起了花皮果子特有的聒噪聲,緊接著一坨暗影閃過,直直地撞進了電掣鼠望天張揚的血盆大嘴。
蓄勢待發的怒雷被突然掉進嘴裡的花皮果子堵在了喉頭,電掣鼠痛得就地打了個滾。而就在它打滾的當兒,陶朱公與丁公籐已帶領著眾村民調轉了方向,飛也似地離開了村口。
「我說過了,我們沒有惡意!」茶小蔥沖那電掣鼠的背影高聲呼喊,婪夜卻半抱拖地將她拉退,防止它再次發難。
電掣鼠兩眼鼓得像銅鈴,卻始終吐不出那顆特大號的果子,它翻滾著,扭動著粗壯的尾巴,將村前的草地犁出一道道縱橫交錯的溝槽。它「嗷嗷」地嗚咽,轉而將一雙圓圓的眸子對準了茶小蔥。
「陛下!」娉婷心膽俱裂,想要衝上來相助,卻被黃老三一把拽住。
婪夜一揮袖,斥道:「娉婷,帶他們走!」目光卻指向了不遠處高低起伏的山巒。
娉婷跺足轉身,與黃老三等人一道,帶領眾村民向金元山上奔去。
那電掣鼠看眾人轉向金元山進發,頓時目齜欲裂,它翻身跳起繼續追趕,再也顧不得喉間梗著那塊東西。
婪夜將茶小蔥放下,護在身後,轉而雙手執槍橫舉頭頂,默念出一道口訣,以他為中心緩緩鋪開一蓬幽火,竟於頃刻間綻放成一朵巨大的火蓮。而頭頂升起一串明亮的火星飛速旋轉,像一把星光結成的鐐鏈,將電制鼠牢牢地鎖在了原地。
茶小蔥完全被眼前驚艷的法陣懾住了,半晌才回過神來,喃喃地道:「死狐狸,你居然偷偷練成了熾星隕……」
炎系法咒分為三級:其中,初級法術包括了最基本的炎咒,以及大面積掃殺的萬物歸燼;中級法術則在初級法術的基礎上增進了細節上的改良,並不僅僅是威力大增,與普通的火系法術相比,熾星隕最大的特點便是攻守兼備,被困住的人出不得火海,也近不了身,頭頂被無數熾灼的星光壓著,除了徹地逃遁,別無它法;而火系的高級法術,更是可以屏蔽一切火系攻擊的神技。
婪夜一向只使用普通的狐火炎咒,此時陡然擺出這樣一招,立時令茶小蔥大跌眼鏡。
電掣鼠被火海困住,眼中的驚怒漸漸轉變成了害怕。它在火蓮陣中左衝右突,卻怎麼也走不出那片烈焰織就的天羅地網。它用力晃動著腦袋,用爪子死命地摳弄著喉嚨,那花皮果子卻一動不動,鐵了心要留在裡邊。
它眼睜睜地看著陶然村的村民一個個躥上了山。
電掣鼠已被制住,兩人同時鬆了一口氣。這傢伙雖然暴劣,卻到底不是茹毛飲血之輩,不然這島上哪還得如此安樂。只不在道那山上有什麼東西,竟令得它如此緊張……
「想不想試試?」婪夜側目看向身後一臉艷羨的茶小蔥,挑起了好看的眉。
「我?」茶小蔥腦海中靈光一閃,記起了之前湊巧五行轉換的口訣,立即來了興趣,「也好,你將口訣教給我,我試試看。」
婪夜微微一笑,將熾星隕的口訣念了一遍。
茶小蔥先將五行屬性由金格轉至火格,照著婪夜的口訣練了一次,卻只能放出一點細細的火苗。原本是胸有成竹的她,立時垮了臉。
婪夜又念了一遍,將要點稍作講解。
茶小蔥耐著性子依樣畫瓢,卻仍就只看到掌心一點小火苗跳啊跳,比起婪夜發動的火蓮有著天淵之別。
婪夜看著她一臉花不溜秋像只小髒貓,眼睛卻撲閃撲閃地晃動著詭異的光,終是忍不住笑出聲來。
「喂,死狐狸,你丫故意的!」茶小蔥惱怒,就著掌心的火焰向他臉上揩去,「信不信我燒光你臉上的毛!」
「別鬧!」婪夜分心躲閃她手心的咒炎,頭頂的熾炎與地上的火蓮微一錯位,徒聽「吱嗷」一聲,金影沖天,竟是那電掣鼠尋隙離了火陣。
「居然敢逃跑!」
茶小蔥跳起來就追,婪夜收起法陣隨後跟上。
三道影子在島上玩起了捉迷藏。
那電掣鼠雖然不滿村民上山的舉動,卻也不敢把茶小蔥與婪夜往山上引。只圍著花圃打轉轉,它噴不出金雷,便與普通的老鼠差不多,只一個勁地躥上跳下,在不死泉邊跑來跑去,將兩側的花田踩了個稀巴爛。
茶小蔥這才想起這裡還住著個叫何秀姑的女人,便向婪夜道:「別放火,趕跑它就算了。」
婪夜點點頭,兩人同時收起手裡的法訣,追著這隻金光巨鼠來回地跑。
茶小蔥最不怕與人比耐力,加上有飛燕閃靈訣傍身,便乾脆一路奉陪到底。
於是乎,奼紫嫣紅的花田在眨眼間變成了一塊的沃地,兩側的花花樹樹像被犁耙翻了無數遍,花與葉均被碾碎在泥裡,分不清彼此。
電掣鼠一邊跑,一邊將那花皮果子咬得嘎崩嘎崩響,偏那朱果夠硬,不管它怎麼咬,就是死賴在裡邊不出肯來。
「小花花,做得好!」一個明黃的影子從剛長好的桃花林裡冒出來,一溜煙跑到花田中央的小木屋擂門。
小花花……茶小蔥看一眼使君子黑黢黢的臉,頓時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小蔥,別追了,我們也去金元山上看看。」婪夜已經習慣了摟摟抱抱,轉身伸手一攬,將她圈入懷裡。
茶小蔥不動聲色地推開他:「我們走了,那使君子怎麼辦?」
她揚起下巴指了指正在努力捶門的黃衣美男。
使君子有了懷裡那些個宅物,大概連危險也忘了,只顧敲打著何秀姑的房門,大聲道:「娘啊,開開門!趕著救命呢!娘……」
婪夜面無表情地睨向那道黃影,並不放手,只淡淡地道:「管他去死。」
茶小蔥猜他是想到了一起看春宮的「美好時光」,掖著衣領抖了抖,又揮揮手裡的花鋤,推搡道:「呃……我也想知道那山上有些什麼,居然會令這畜牲那麼緊張,快走快走。」
兩人暫時達成共識,便不再追著那電掣鼠跑,轉身朝著島北的金元山馳去。
那電掣鼠不見二人繼續追趕,心感蹊蹺,回頭一看,才發現兩人拋下它不管不顧地朝著島北奔遠了。
「喂,你們去哪兒?」使君子沒弄清狀況,戰戰兢兢地扭臉看了電掣鼠一眼,突然抱緊了懷裡的寶貝,轉身又投入到了擂門的事業中去,「娘,你開開門!娘,你不能那麼狠心棄兒子於不顧啊!娘!」
那電掣鼠怒氣沖沖地逼近,衝著那明黃的袍子拍了一把掌,低頭一路亂拱,發著脾氣朝茶小蔥與婪夜離去的方向直追。
使君子被那一巴掌拍得暈頭轉向,「通」地一聲撲倒在何秀姑的門板上,就聽屋內一聲怒喝:「我是作了孽還收了你們三個王八蛋!」
那語氣粗鄙火暴,聲音竟是十分蒼老,與平時的何秀姑判若兩人。
……
摸清了電掣鼠的底,茶小蔥與婪夜也就跑得不那麼快了。
正如同陶然村的村民怕害怕雷電,這金光巨鼠怕火。方才它吃了熾星隕的苦頭,也不敢追得太近。茶小蔥本還想跟它說說話,但看它鼠目圓睜,一副要吃人的模樣,便又打消了這個念頭。反正到了地頭上,一切都會水落石出,兩人也不急在一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