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仙未果,三人原路返回。
婪夜似乎打定主意要跟茶小蔥過不去,一路上冷嘲熱諷。茶小蔥神經比鋼筋粗,意志力亦非同尋常,竟全然不把婪夜放在眼裡。
婪夜失去了千年修為的光環,而茶小蔥也沒有了初來乍到的猶疑與無助,好強的兩人斗在一處,一時難分難解。幸好婪夜不會出手打女人,不然茶小蔥早就在他手下變成茶小餅了。
大概是因為婪夜見過茶小蔥太多無謂的表現,此時更打心眼裡就不相信她的能耐,特別在這種人命關天的情況下。他自覺地將自己放在了保姆保置,沒想到茶小蔥非但不領情,還一徑將他涮到底。婪夜心裡那個憋屈,簡直是蒙受了奇恥大辱!
茶小蔥左一句「師侄」右一句「師侄」,叫得是親熱異常,有便宜不佔是傻缺,她才不計較是現在時還是將來時。
又一路越過瑤台,穿過花圃,三人來去匆匆。茶小蔥與婪夜鬥嘴不斷,鬧得一向清靜閒致的綠蘿山雞飛狗跳。最可恨是,茶小蔥暴躁起來會暴粗口!
出口成髒的本事婪夜沒有!他可是受過青丘國貴族教育的男人!所以這下算是虧大了,口頭上竟連一點便宜也沒佔到!
「小師侄,技不如人就得認,罵人這種是體力活,嘿嘿!」
茶小蔥欠扁地一笑,腳下已踩著幻光居門前的白沙陣。
婪夜為著端極派將來有一位這樣蠻不講理、剛愎自用且不知天高地厚的女掌門而頭痛不已,但想起凌瑛那句意義不明的措詞,心下陡地一沉,他總覺得六界之中發生了什麼事是他不知道了。看來,有機會得好好向那位冰塊美人討教一下,她說的「名動六界」究竟是怎麼回事。
三人踏入幻光居。
甫地一聲暴喝自身後響起,勁風夾著塵沙拍面而來,婪夜一凜,迅速扣住茶小蔥的肩膀,同時側身撞開了暮雲卿。茶小蔥回頭太快,竟被一節勁風掃中,粗糙的沙礫劃過白皙的臉頰,像是突然被人甩了一巴掌,火辣辣地痛。
茶小蔥張嘴欲罵,卻吃了一口細塵,一條巨大的蛇尾自空間劈下,恰恰拍中了三人中間那一小塊空地,虧得婪夜反應及時,閃得夠快。
一道碧色倩影追逐著蛇尾騰雲而至,纖手一揚,撒下一把草籽,細白的沙礫之中竟於瞬間發出了嫩綠的新芽,嫩芽以不可思議的速度生長,轉眼變成無數倒鉤,齊齊扣住了那條蛇尾,嘯叫聲傳來,一女子冷聲喝道:「畜牲,枉我養了你們上百年,不但修不成人形還妄想就此逃脫,我看你們是活膩了!」
一道碧光當空砸下,大蛇吃痛,長嘶一聲,扭身掙開了倒鉤的束縛,一道血浪揚起,茶小蔥等人紛紛閃身躲開,繼而向頭頂看去,卻見朗朗白日之下,一女子髮絲飛揚。她身形窈窕,力量卻不容小覷,此時左手正拖著一尾巨蟒,右手法咒剛滅,她語聲疾厲,對著掙扎哀鳴的另一條水蟒呵斥不已。
此女子風姿綽絕,但由於背光,茶小蔥看不清她的容顏。倒是認出那兩條水蟒正是前夜自山腹中逃出來的,聽那女子的意思,這兩傢伙果然是意在逃離靈山,而不是搬救兵報仇。
兩條水蟒的體型樣貌都差不多,難以分出雌雄,茶小蔥只認出那女子手裡拖著的正是被她用火系法符燒傷的那條。
方才一系列變故迅雷不及掩耳,茶小蔥瞧著有些發呆。
此時幻光居竹門開啟,一道黑影騰雲而上,喚了聲:「師伯!」
凌瑛一身黑衣,視覺上並沒有飄飄似仙的感覺,反而更像魔魅。她身法輕捷,轉瞬便躍過了茶小蔥等人,斷去了水蟒的後路。
那水蟒本已吃痛,又見前後退路都已被封死,拼得一身力氣意欲突圍。
凌瑛冷哼一聲,祭出一雙烏金靈劍,直直地向那條被制住的水蟒刺去……
這一招聲東擊西,充滿了威脅之意,水蟒立即放棄了原來的想法,昂頭向那雙烏金靈劍撞去。
雙劍投地而沒,水蟒收勢不住,直直地向茶小蔥衝來,後者驚呼一聲,蓋住了頭頂上那聲呵斥,水蟒瞧得茶小蔥,似突然記起了什麼,瞳孔一收,竟加快了撞擊的速度同時張大了嘴。
茶小蔥陡然眼見一張黑洞洞的大嘴向自己撲來,來不及躲避,光聽凌瑛叫了一聲:「小心!」
她心頭不免發怵,卻好在並未被嚇傻。
婪夜瞅得一絲破綻,猛然抓住茶小蔥的衣襟,將她拋向空中,水蟒迷茫之際失去了目標,只瞧見眼前一道綠影劃過,竟情不自禁追逐著那道影子騰空躍起。
凌瑛隨著那一雙佩劍一同飄然落地,咒光一動,雙劍立時又回到了手裡。她沖那水蟒喝道:「不知好歹的畜牲!」即又揮劍迎上。
茶小蔥在空中翻滾幾下,又眼發花,眩暈中低頭看到的仍舊是那張黑洞洞的大嘴,心中微涼,但此時改變方向卻又不得要領,她只好將身子一蜷,試圖縮小體積避開水蟒的襲擊,卻陡然瞧見了先前被她賭氣扔在地上的折心柳……
婪夜與暮雲卿見茶小蔥在拋物線的至高點停頓了一下,轉而繼續向那水蟒的血盆大口作自由落體運動,立時大急,雙雙亮出兵器朝水蟒撲去。正所謂仇人見面,異常眼紅,原本被制住的另一條水蟒,也認出了婪夜等人,竟自掙脫了鉗制,折身撲來,一道冰霧由口中噴薄而出。
說時遲,那時快,兩條綠光交叉閃過,一道颶風接地而起,捲起滿目狂沙擋住了冰霧,強力因水而生,去勢兇猛地堵住兩條水蟒。空中那女子輕輕地「咦」了一聲,竟鬆開了拖住水蟒的手。水蟒身後的拉力消失,身體失去平衡,狠狠地砸向地面,卻聽混亂中一聲輕叱,自茶小蔥手上折心柳釋放出來的綠光吞沒了兩條巨蟒粗壯的身體。
凌瑛驚聲叫道:「棘流破?」
隨著她那一聲驚呼,婪夜與暮雲卿已然跳出戰圈,然而仍有綠色的枝蔓,劃破了他們的衣袖。
茶小蔥第二次使出這招棘流破,其力道比雲狐之戰那次強了許多,但她並沒有對這股木靈之氣產生任何親近之感,沒錯,之前被折心柳吸走的力量又回到了她身上,甚至比之前更強,但她明顯感覺到這招式並不是由她親自使出,彷彿她是只是力量的載體,真正戰意勃發的,只是那根破柳條。
剛才情急之時,茶小蔥確實向折心柳起了求救之心,但按以往慣例,折心柳應該化作木靈結界護住主人,而非棄主人而不顧,奮身反擊。
茶小蔥現在的感覺很不好,她顯然覺察自己被法器控制住了。
她心思起伏,卻努力摒除雜念,意欲自半空落下,果然不出她所料,折心柳並未隨她一道落下,反而選擇轉頭擊向水蟒的七寸位置。
「住手!」空中那女子目光一沉,投出一道綠色光咒,亦是一招相同的,棘流破!
「不可!」婪夜知道綠蘿仙子咒法的厲害,折身搶上,舒臂攬住茶小蔥的腰。
氣流破空,當胸而至,婪夜橫槍一擋,被那股強力推出數丈,狠狠地撞在門板上。
幻光居的門板雖然是竹製的,卻甚是牢固,婪夜以背抵門,生生吐出一口血來,大門居然完好無損,他卻長槍拄地,一身狼狽。
茶小蔥自婪夜懷裡跳起來,怒聲道:「我想幫你,你卻要害我,是何意思?」
那女子自雲端落下,收起手中光咒,卻不看她,轉身沖那兩條水蟒道:「畜牲,知道錯了還不滾回山腹?若再要忤逆,下次我也幫不了你們!」
茶小蔥朝她叫道:「喂!」
那女子斜睨了她一眼,道:「萬俟常清是怎麼教徒弟的?沒大沒小!丫頭,你方才叫我什麼?」
她當然不叫「喂」,她風華絕代,她明眸皓齒,她膚若凝脂,她眉如輕煙……她一身綠裙,合著半透明的披帛,行止之間,裙袂生風。她是綠蘿靈山的主人,亦是御華派御華仙尊的師姐,凌仙子凌瑛的師伯——綠蘿仙子薜宮瑜。
綠蘿仙子之美,並非止於容顏,要在二次元尋找美女不難,但若要氣質美女可就不容易了。薜宮瑜身上沒有仙門弟子身上慣見的清冷桀驁,相反,她的舉止平和,不溫不涼,就連眼中的溫度也是恰到好處。但她睨向茶小蔥的那一眼,有探究,有驚訝,更有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憤怒。茶小蔥不是瞎子,從綠蘿仙子剛才的那記棘流破便可得知,她分明是衝著自己來的。
為什麼?
茶小蔥注意到了一個非常耳熟的名字,萬俟常清。
返香一再叮囑她不能使用折心柳,可是她一上來便破了戒……她忍不住朝婪夜看了一眼,卻不料後者觸及她的目光,竟然將臉轉開了不理她。茶小蔥被他氣得眉心青筋一個勁兒亂跳。
「怎麼了?啞巴了?」薜宮瑜命凌瑛鎖住那兩條水蟒仙獸,自己卻一步步向茶小蔥走來。
茶小蔥心頭千頭萬緒,卻都堵在了那個名字上,她狠狠地瞪了婪夜一眼,迎上去倒頭一拜,恭聲道:「端極派弟子茶小蔥見過薛仙輩。」
「端極派的人?呵……」薜宮瑜止步,似略感意外,她獨自笑了笑,示意讓凌瑛帶走仙獸,自己卻繞過院中三人逕向屋裡走去。兩名小仙出門迎接,齊齊匍匐於地,卻接到綠蘿仙子的逐客令,「我薛宮瑜曾對天發誓,此生不見端極派裡任何一人,如此,送客!」
「薛前輩!」茶小蔥吃了個閉門羹其實並不意外,她沒有馬上站起來,更沒有動怒,只怔怔地看著薜宮瑜的長裙飄過眼底,大門開合,至此,院中陷入一片寂靜。
「既然仙子如是說,三位還是請回吧!」
兩名看門小仙知道仙子的脾氣,她們不敢違逆,權且向茶小蔥作了個請的手勢。
婪夜調息完畢,暗自皺眉。他適才被薜宮瑜那招棘流破逼得氣血翻騰,一時間也顧不上說話,以致於什麼話都讓茶小蔥說了去。他不明白為什麼茶小蔥要推翻全盤計劃,竟將兩項忌諱全都犯了。一來,她不該違例使用以折心柳為依傍的木系法術;二來,她不該自稱端極派弟子:因為幾乎人人都知道,這兩者是綠蘿仙子的心病。
凌瑛拖著兩條被馴服的仙獸,朝茶小蔥搖了搖頭。臨安城那場變故,好說是茶小蔥替她擋住了師父的一掌,此事雖非有意,卻也是因她而起,她之所以對茶小蔥態度稍好,無非是因為這層過往,可是,別的任何事她都可以幫忙,唯獨與萬俟常清有關的……
茶小蔥突然伏地,大聲道:「前輩,晚輩此次前來,不過是想求仙子露救人,未知可否通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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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我就說我是個白字大王,捉勒個蟲!家庭聚會終於結束了,扛住了沒有斷更!幸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