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某人耍烏龍這絕對不是第一次,婪夜早就知道這混蛋靠不住,卻沒想到會在此境被她的「烏龍神功」涮一把。婪夜公子心情特麼複雜啊,就在瞬息之間,他的表情由擔憂轉成了驚訝,又由驚訝轉成了憤怒,最後終於露出了一絲恨鐵不成鋼的森然。
如果說剛才那把道火符用錯是她大意,那第二次施法絕對茶小蔥是專門針對婪夜去的,因為此時,她成功地使用了六界遁隱符,隱身了!
嗯,準確地來說,只是她跟暮雲卿兩個人一起隱身,婪夜除外!
火系法符製造出的那場熊熊大火適時地隔開了他們三個,緊接著,怒火喧天的兩條巨蟒發出尖銳的嘯叫撲了上來,婪夜騰挪跳躍直至洞頂,被腳下滾滾升起的濃煙嗆得涕泗俱下,回頭一看,卻不想茶小蔥與暮雲卿都已經不見了——看來,茶小蔥施術的時候完全撇下了他……
「死女人!特麼知不知道什麼叫大局為重!」
婪夜此時的修為比那一雙大蛇不知差了多少級別,在巨蟒的強攻下,他除了飛躍騰撲一路躲閃竟別無它法。由於靈山限制,有很多法術都不能用。
蛇類的視力不怎麼樣,但是感應靈息的能力卻非常厲害,此際連它們都感覺不到茶小蔥與暮雲卿的方位,婪夜就更感覺不出了。
他那個恨啊,卻只得把茶小蔥的名字枕在牙關翻來覆去地碾磨。
茶小蔥拿手肘撞了撞暮雲卿,兩人找了一處安全的角落悄悄蹲下,光看著婪夜獨自一人和兩條巨蟒在山洞裡撲來撲去。茶小蔥看得出死狐狸很矛盾,如果他要逃脫,只需化形便可離開戰圈,可他那顆犯賤的心卻又不得不去惦記著某個人的安危。茶小蔥看著,心裡也是同樣矛盾。她下意識地去婪夜拉開距離,卻又時常會忍不住因為一些小恩小怨糾纏不清,比如現在。
婪夜知道,很多時候茶小蔥這丫頭說話的時候是雄心壯志,做起事來就變成了行動上的矮子,總之言行不一是她第一,膽小怕事是她第一,逞能逞英雄也是她第一。她來綠蘿靈山之前表現得那麼大義凜然,可到了緊要關頭卻依舊是令人啼笑皆非。他有時候覺得茶小蔥腦袋裡只是一根筋,很簡單;但更多的時候,他覺得這傢伙複雜,從她混亂的記憶裡,從她荒唐的夢境裡便可窺之一二。
暮雲卿陪著茶小蔥躲在一塊墜落的巨岩後面,看著場中的混鬥,他腦子裡飛速地盤旋著一個念頭:茶小蔥剛才那把火根本就是衝著婪夜去的。
從茶小蔥那幸災樂禍的表情裡,他有十足的理由相信,得罪了茶某人會很慘,很慘,非常慘。
……
大蛇是化形成仙的水蟒靈獸,而且是一公一母。
綠蘿靈山的山腹脈性極為炎炙,恰好可以牽制住靈山仙獸的水系靈氣。
這地方炎熱難當,普通人難以承受,但卻是水蟒交媾的適宜之地。因為水蟒靈**合之際勢必會引起山中靈脈震盪,驚擾眾生,甚至會釋放出強大的冰寒咒氣造成毀滅性的破壞,只有當極炎與極寒兩種屬性的力量相互抵消交融才能使得靈山周圍的氣候保持平衡。
這一對水蟒選擇在山腹之中做運動本是再正常不過的,豈料蒙啾啾法術不過關,一時慌神竟將三人傳錯了地方。而茶小蔥那一聲驚天動地的「雙頭蛇」嚎得水蟒夫婦瞬間興致全無,公水蟒更是惱她壞其好事,揚尾便衝了過來……
山腹之中空間不大,茶小蔥感到逼仄,水蟒夫婦更感到轉身困難,茶小蔥一把火放出,它們竟是避無可避。雖然依照常理,水可克火,但水蟒夫婦顯然被茶小蔥一把火氣昏了頭,在法符生效,火勢噴塗之時,它們只顧著在洞裡扭來扭去地追趕三個「獵物」,壓根忘了自己也會法術,於是母水蟒的臉不慎被火舌揭去了一大塊皮,「花容月貌」全都被毀了!
公水蟒想要報仇,卻忙於轉身,等回過頭來一看,害他愛妻毀容的丫頭已經消失不見了,於是,這筆糊塗賬便順其自然地算在了同夥的婪夜頭上。
婪夜叫那個冤。雖然他在自毀內丹之後時刻不忘勤加修煉,但到底比起以前相差了十萬八千里,就說近期吧,他才恢復人形不久,便又是被雷劈,又是渡劫,只攪得身心疲憊,他想速戰速決,可是茶小蔥不允,水蟒神獸更不允。沒辦法,只得勉為其難亮出兵器開打。
如果說暮雲卿的劍法輕靈飄逸,華美動人,那婪夜的槍法就只有一個字,毒!
婪夜雖然長得一張天怒人怨的俊臉,更有著高貴純正的仙狐族血統,但骨子裡卻是個心狠手辣的主,否則他也不會在見到茶小蔥的第一時間只想到要吃了她補身體。
婪夜的槍頭自空中劃過一道紫光,槍頭的明焰在沉暗的山腹裡掣過一串弧形的殘影,如流星過境,奪目的彗尾光只盯住了蟒頭七寸的位置。他雖不意於毀滅,但每招每式幻化出殘忍的美感,令人心頭顫慄不已。
公水蟒舉頭昂起,張開血盆大口噴出一道冰霧,噴向婪夜的面門。
婪夜舉足一繞,在半空換了個方向,拖著長槍向母水蟒奔去。
公水蟒回護不及,只能甩尾而出,卻不想用力過猛,雖護住了愛妻,卻也因收勢不住將蛇身撞上了山體。一陣巨響,洞頂大大小小的石頭如雨點般砸下,立時擋去了每個人的視線。
水蟒的麟甲厚實,堅硬如鐵,自然不屑於這點石屑碎末。
茶小蔥卻因不知如何躲避,一時之間竟被砸得滿頭包。
折心柳護主心切,在腰間蠢蠢欲動,但茶小蔥還記得返香的囑咐,不敢大意。
其實孰輕孰重,她還能分得清楚,折心柳非同於普通靈物,它似乎有神識,不僅能識主、護主,更能思考一些簡單的問題,例如,當它察知水蟒的五行屬性之後,便有些按捺不住,好在茶小蔥尚能堅持自己的原則。但人被器物驅使的感覺,實在說不上好,說白了,就是茶小蔥能感覺得到,折心柳並不是很在意她這個沒用的主人。
用木靈法術在炎炙之地與水系仙獸對抗,情況通常會變得很微妙,水生木,木生火,而水雖克火,雖是水蟒的主場,但它們卻在力量上佔據了絕對的弱勢,總的來說,山腹的炎炙對茶小蔥來說比較有利。倘若她與婪夜聯手,想要打敗這對水蟒仙獸並不難。但是贏了又該如何?茶小蔥此刻琢磨是要如何出去。由是,她默默地縮了縮身子,將一張符紙捏在了手裡,保持了緘默。折心柳輕輕抖動,似是甚為不滿,但它幾次衝動,都被茶小蔥冷冰冰地壓制下來。
婪夜側身閃過蟒尾一擊,用眼角餘光四下搜尋,卻沒有見到半絲木靈流動的跡象,他有些意外,茶小蔥竟然沒有放出折心柳的結界抵抗碎石以便自保。
六界遁隱符能屏敝一切能夠感知的氣息,只要茶小蔥咬牙忍下去,誰也發現不了她的藏身之處,直到法術時限為止。
「絲!」
公蟒看出婪夜力量不濟,漸漸穩住了陣腳,母蟒也回復過來與他一道封住了婪夜的退路。
兩條水蟒已經習慣了狹小的空間,為免去之前那樣的大幅度移動,他們默契地完成了戰術的佈署,兩條蛇並排直立,卻是呈一前一後的姿勢,它們昂首將一重重冰霧向婪夜連綿噴出。
婪夜身形慢下來不少,往往他躲得過一重攻擊,卻避不過第二重,兩條水蟒相互補缺,這方法雖然簡單,卻極其有效,令他幾乎無處遁形。
婪夜不想下殺手,是有原因的:一來現下單憑自己一人之力隻身對敵,實在太過勉強,二來他不知道這兩條水蟒的來歷,怕一時誤殺造成不必要的麻煩,如果這兩條大傢伙跟綠蘿仙子有甚關係就實在太糟糕了,三來,他的目的只是帶茶小蔥離開山腹,而不是將時間耗在這無謂的爭鬥上。
茶小蔥卻沒去顧及婪夜的想法,她有自己的打算。從一開始,她就知道這山體夠厚,如果不動用靈力根本打不開出路,如果借用兵器,也只能用蠻力挖掘,絕沒有借力打力來得方便,她惹火了水蟒的同時,就是想借它們的力,但是要怎麼借?這卻是個難題。
茶小蔥雖不愛算計,卻能計算。得與失,她看得很清楚。這一把,茶小蔥穩賺,她既間接捉弄了婪夜,又給了自己達成目的機會。此時她目光灼灼,將場中身影的每一次方位變換都看得清清楚楚。
暮雲卿看著茶小蔥,不知道她在等什麼。眼前時間流逝,說快不快,說慢也不慢。
婪夜疲憊地來回縱躍,此時除了心中惱怒,倒找不出多餘的情緒。他的身上臉上,髮際眉尖已在水蟒噴薄的冰霧中結成一層薄薄的冰霜。他如冰雪的容顏也因心中的那股邪火,透出陣陣寒意。
「茶小蔥!你若再不出來,我便獨自一人離去,不再管你!」
婪夜的眼睛瞇了一下,露出一股凜冽的殺氣,那兩條水蟒顯然都能通人言,它們在他運氣說話之時放鬆了攻擊,隨著他掃視的目光一同轉臉。
幾道目光交織著,從茶小蔥頭頂掃過,可茶小蔥卻還是沒有動。
暮雲卿有些驚訝,有些動容,他忽然覺得茶小蔥不像他看到的那麼簡單,有時候,她把自己的心思藏得很深,至少,她從來沒有認認真真地向誰透露過心底的想法。這種深沉在心理學上有個中性詞,叫內向,但換一個角度來看,就是一種隱忍。
她一向暴躁果敢,卻能在關鍵時刻沉住氣。
「茶小蔥!」婪夜在與水蟒無休止的纏鬥中,慢慢靠近了洞口。他的目光森然投向黝黑的山腹,卻猛地感到一縷輕飄飄地目光拂過了他的臉頰。他猛然驚醒,以為是這只是自己的錯覺,未想到在他抬頭的剎那,一道明亮的火光自那兩條水蟒身後蓬勃燃起。
「吱!」
由火系法符釋放出來的火舌再一次舔上了水蟒的尾部,它們雙雙吃痛,張大嘴向婪夜撲來。
婪夜眼瞳微縮,迎著那瘋狂舞動的火舌抖落了一身冷霜,他以最快的速度消失在洞口前。
「轟!」一聲巨響,一雙水蟒齊齊撞在了山壁內側,山體的顫抖喚醒了沉睡中的飛禽走獸,原本完整的石壁被撞裂了一條狹長的口子,緊跟著,兩道長長的黑影帶著一股濃煙自山腹中疾馳出,山石崩落,露出一個巨大的洞口。
茶小蔥尖叫著從洞口滾了出來,就在石塊快要砸中她的時候,一道白影掠過,暮雲卿將她挾在懷裡,朝前飛奔。
草地上清新的露水,頃刻沾濕了他的雙足。
婪夜本已搶先跑遠,這時卻回轉過來,從暮雲卿的手裡一把搶過茶小蔥,將她狠狠地扔在地上:「給你仙符不是拿來玩的!你這朽木腦子裡究竟在想些什麼?」
他顧不上蒸乾身上的濕氣,居高臨下的望著這個不要命的女人。
茶小蔥卻彈簧似地跳起,向他撩起下巴,一臉得意:「若不是我當機立斷,能這麼快出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