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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71章 一臉血 文 / 冰妃襲陽

    雲狐下決心要滅了茶小蔥,就連婪夜的話也不聽了。

    放開什麼都不能做的小蔥姑娘,剩下由婪夜、暮雲卿與雲狐二對一,一點勝算也沒有。

    婪夜雖然也知道一些有關雲狐與焚音魔尊的過往,但還是低估了帶著茶小蔥來雲域參加試煉的後果,早知道會有今天這場完全沒有把握的對決,他當初便是把茶小蔥打瘸了也不會讓她冒冒失失去當什麼四掌門。

    他的失策,源自於沒有考慮到雲狐現在的情況,本以為幾百年過去,她可以放下那段孽緣,沉心修煉,但是他錯了!比起以前那個天真要強的雲狐族小姑娘,現在的她已經完完全全變成了另外一個人,這樣的雲狐,令他感到分外陌生。

    雲狐撇下婪夜,更不把暮雲卿看在眼裡,她滿腦子都是那兩個令她記掛一生的男人,過去一切,好似空夢,得與失,自似手中沙。她不服,於是所有的不服都報應在了茶小蔥身上。

    折心柳一次又一次擋回了她的水鏈攻擊,然而除此之外,它做不了別的。嗡吟之聲,漸漸化為雲山腳下悠長的詠歎。

    婪夜與暮雲卿騰空躍起,妄圖再次破除雲狐手裡的水鏈,卻不料她居然放出水箭,揚袖打開了陣心。

    「入陣!」

    一聲輕叱,使得整個雲海陷入了一片黑暗,煙水誅魔殺陣啟動,無數明滅交替的水箭向茶小蔥射去。一片濃霧掀起,將抽身闖陣的二人困在了法陣裡。

    黑夜,濃霧,於是誰也看不見誰。

    「雲狐!聽話!」

    婪夜那類似於哄騙三歲孩童的語氣遙遙傳來,在這個時候聽起來有點不合時宜。

    暮雲卿卻於突然間醒悟,婪夜竟是放下了驕傲與自尊,才用那樣糯軟的語氣與雲狐說話。

    「連你也為她著緊?公子,你明知道她身有魔征,竟然還回護於她?」

    要繞過折心柳的負隅頑抗很難,但要弄死茶小蔥簡直易如反掌。折心柳就算再有靈性,如果沒有主人的駕馭終究也是一件死物。

    婪夜深吸了一口氣,通過聲音在迷霧中捕捉雲狐所在的位置:「……她是我未過門的妻子,我如何能不著緊於她?」

    這是婪夜第一次承認這個傳聞,不僅僅是雲狐,就連暮雲卿也感到意外之極,但他馬上想到了自己羽族的王,心中情愫異常複雜。幸好隔著煙水濃霧,相互之間看不見對方的表情,由此免去了很多尷尬。

    折心柳盡職盡責地幫茶小蔥擋去了煙水陣的攻擊,但百密終有一疏,幾道水箭衝破防線,刺中了茶小蔥的身體。

    頃刻之間,又多了幾處傷口,她卻連哼哼一下的力氣也沒有,倒是體內的真氣突然找到了渲洩的出口,推著血氣加快了流動,血液就順著那幾個透明窟窿像蓮花灑似噴了出來。

    血灑了婪夜一身一臉,暮雲卿看著自己的白裳被染成了梅花點點,兩人同是心急如焚。

    茶小蔥不能動,三股力量在經脈中左衝右突,燎得她心如火燒,哪還有閒情去聽他們磨嘴皮子?「未過門的妻子」幾個字傳進耳朵裡,她心中翻騰滾過的不是感動,而是一抹羞惱!只可惜,她口不能言!

    「未過門的妻子?」雲狐突然冷笑一聲,「她是不過是個凡身**,何德何能做得我青丘國的王后?如果她是公子的未婚妻,那珂兒呢?她又該怎麼辦?」

    「雲狐,這幾百年,發生了很多事你不知道,乖,放開她……」婪夜還是那樣溫柔,聲線低軟得一點也不做作。

    雲狐似乎也習慣於他這樣的說話方式,知他這分明是向自己服軟,可是心頭念轉,卻只是「哼」了一聲:「也對,幾百年,我在這一無所有的鬼地方已經呆了幾百年!滄海桑田,轉眼即逝,我已經不再是以前那個單純不自知的小姑娘,公子,我不指望你能理解這些年我獨自守望的痛苦,但有一點你須得清楚,害得我變成這樣的人,就是這折心柳的主人,如今她能來這裡,能讓我看見這件舊物,就說明這一切在冥冥之中已有安排,我若是白白錯過了,豈非辜負?」

    茶小蔥被放了血,肺腑之間似乎舒坦了一點,但心裡卻忍不住一陣哀鳴:再這樣磨磯下去,她的血都快要被放干了!血雨洗澡,喵的,你們想要有多拉風!

    痛得不行,終於,痛楚戰勝了虛弱,她軟軟地呻吟出聲,但不想這一出聲打斷了談話,受刺激最大的便是雲狐,她突然提高了聲音:「我潛心研究此陣三百餘年,就是為了今天!煙水殺陣,誅邪伏魔!不用我動手,你們也看得見她的下場!」

    暮雲卿怒道:「前輩,一人歸一事,茶小蔥不過是湊巧與你所識之人有些淵源,為何不分青紅皂白,濫殺無辜!」

    「咻——」水箭破空,發出刺耳的點嘯,向暮雲卿襲來。

    暮雲卿閃身避過,聽得一陣笑聲自頭頂響起,夾帶著茶小蔥痛苦的呻吟,沒錯,是呻吟,茶小蔥被痛醒了……

    「無辜?!哈哈哈哈哈哈……真正無辜的人是我,當年是我看錯人,愛錯人,我認栽,但責不在我,為什麼他們可以墮入輪迴,可以得道升仙,而我卻要在這裡枯守著數百年,眼見著歲月老去,青春不在……哼,婪夜公子,你作為我青丘國國主,非但沒有為我說一句好話,還處處為他人開脫……分明是你們對不起我!是你們對不起我!」

    那聲音在上空盤旋迴盪,飄渺不定,婪夜昂頭,緩緩攥緊了手中的兵器。水箭破空的聲音驟急如雨,只不同的是,這雨帶著勁風,一道道筆直衝天。水箭與折心柳相撞之聲不絕於耳,茶小蔥因痛楚而抽氣的聲音漸漸被掩蓋。

    暮雲卿幾次騰躍都被箭雨逼回,他無措地向婪夜站定的位置看去,卻還是什麼也看不見。

    「哈哈哈哈哈……」雲狐沉溺於自己的回憶不可自拔,她的笑聲比夜梟更淒厲,明明是個為情所傷的女人,卻顯得一點也不值得同情。

    「婪夜!」暮雲卿失了劍,手中連個格擋的兵器都沒有,肉身擋箭,又添了幾處新傷。他叫婪夜,卻半晌沒聽到回答,躊躕片刻,只好摸索前行,意欲與其會合。

    茶小蔥的血大概已經流乾了,她之前承受過比此際痛苦百倍的折磨,不論是從精神上還是**上來說,煙水誅魔殺陣都比想像中弱很多。不知是真氣護體的原因,還是她本身的意志得到了昇華,初時的刺痛漸漸緩和,她幽幽地睜大雙眼,望天。

    天上什麼都沒有,雖然殺陣之中殺氣滿溢,但靜謐的天空依舊與來時一樣祥和。或許是太過清醒,她腦子裡一片空白,也像這天空一樣寧靜。瑩綠的光華包圍著她,令她莫明就想起了蟠龍鎮北郊的那座小小的義莊,不知那幾個孤魂野鬼怎麼樣了……

    「茶小蔥!你還醒著麼?」是婪夜在叫她,茶小蔥其實從來沒認真聽過婪夜的聲音,她曾一廂情願地認為狐狸精走路都是一搖三擺,說話都是端腔拿調的,但他不是。此刻,他的聲音柔軟而肅整,清朗如明月,彷彿有種魔力,輕易便攝住了人的心神。

    她聽見了,只是出不了聲。身上的傷又多了幾處,卻好像沒那麼痛,也不再流血。強自按下心神,慢慢地為自己導理紊亂的氣息,引得折心柳與她共鳴,呼吸吐納之間那柳枝就像一串綠色的霓虹燈,明一分,暗一分,閃閃動人。

    「茶小蔥,還記不記得,我教給你的,意念!」意念?那是她第一次接觸到法術,也是第一次成功地使出了狐咒,她怎麼會不記得?只是這個時候,意念有什麼用?她的手腳都被黑氣縛住,等同於五花大綁,有意念,又能如何?

    「公子,沒用的,除非你能贏我,由我親自做陣眼,這陣法不會滅,你們便救不了她!」

    婪夜目光一斂,突地執起手中長槍,向茶小蔥擲過去。撥開雲霧只是一瞬,暮雲卿猛然抬頭,看清了眼前發生的一切,一聲金鳴,長槍撞上游動的柳枝,被彈至茶小蔥正前方,突然變成了一把傘。

    一把極其雅致的絹傘,在她眼前一飄而過,耳邊傳來一聲輕響,絹傘被水箭擊中,加速旋轉,繞飛而去,轉眼又到了婪夜手中,最終化為一支紫玉簪。

    這一幕,場中其他三人都看得很清楚,除了茶小蔥心中似有靈光閃動,其餘二人皆感茫然。

    婪夜握著那支髮簪踏前兩步,輕聲道:「那……剛才那些你都看明白了?」

    水箭密密麻麻地打在折心柳上,碧綠的葉片悠然飄零,由於主人的靈息降低,更多的漏網之箭刺向茶小蔥。蔥綠的裙裳已經被鮮血染紅,完全看不出原來的顏色。

    婪夜低頭看了看髮簪,又抬頭看向茶小蔥,只希望她能聽明白。

    雲狐浮在陣心,手裡端著個法訣,暮雲卿突然想到一事,不覺靈機一動,趁其不意返身扎進雲海。

    茶小蔥依舊不能回答婪夜的問題,不過在吐納之中她感到手腳上的黑氣略微有了鬆動的跡象,換言之,就是她已經能稍稍控制住那些被危機激發而出的無主魔征。雖然她還不知道是誰教會了她吐納斂氣之術,但她能肯定一點,這個人不會害她,只會幫她。

    雲狐驚疑不定,厲聲喝道:「你們究竟在搗什麼鬼?」

    婪夜看出茶小蔥已能自主運氣,心中大喜,不理會雲狐的叫囂,又接著道:「道法之能,五行相生相剋,金生水,水生木,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借水之勢,能生木靈,駕馭木靈最簡單、最有效的一招便是『棘流破』,以木靈之風斬去水根,關鍵在於一個『破』字……不知你能否明白。」他心中有些忐忑,畢竟茶小蔥一點法術根基也沒有,讓她臨陣磨槍學習木系法術簡直妄想。可就算是妄想,卻仍是一線生機。

    雲狐瞳孔微縮,似終於明白了婪夜的意圖,她暴喝一聲,意圖打斷婪夜,卻不料一陣怪風襲來,熟悉的綠木生息之氣飄入口鼻之中,竟令她陡地仰天打了個噴嚏,那怪鼓漲了一會,未成氣候,卻成功地吹歪了法陣疾射而出的水箭。

    不可能!

    心底有個聲音歇斯底里,但熟悉的綠光已如昔日,照亮了她蒼白的臉。

    周圍的雲水逆轉,煙水陣由水變雲,到了折心柳附近卻由雲逆變成了水。水珠附著在柳枝上,枝葉瘋長,纏成一副青簍將茶小蔥裹在中心。

    婪夜吐了口氣,將髮簪插回髻,讚道:「孺子可教!」

    「婪夜!你這個王八蛋!去死吧!」

    婪夜萬萬沒料到,茶小蔥學會木系法術的頭一件事便是向自己打擊報復,他手中沒有了兵器,見一道綠風掃來,全然不及防備,只在心裡怒罵一聲,跳起來撲進了水裡。水花濺起,升起一團雲彩,到了茶小蔥面前又變成了浮動的水滴。

    折心柳在主人的策動之下飽吸了水氣,氣勢與方才簡直有天淵之別。茶小蔥一招「棘流破」使出,整個煙水陣都在顫慄。雖然木不克水,但因折心柳經由水系加乘,力量不可小覷,最可恨的是,茶小蔥只消懂得驅策之法,在這陣中便完全不必使用自身的靈力。所以狗屁不懂的茶小蔥在這陣中佔盡了便宜。

    要問茶小蔥怎麼能那麼快學會「棘流破」,後天的努力必不可少,她玩了那麼多的仙俠類遊戲,若要連五行相生相剋的道理都不懂便白搭了。所以一經婪夜提點,她馬上就能明白過來。

    雲狐恨得咬牙格格響,但由於其一生出不了雲海,便注定只能被茶小蔥按著打。原本她早在看見折心柳的時候就該想到這一層,卻不料被前塵舊事觸動心弦,亂了陣腳,眼見煙水誅魔陣告破,她冷嗤一聲,亦翻身跳進了水裡。

    水面巨浪驚濤,一道奪目的綠光劈開了整個雲海,三道白色人影彈躍而出,便有其中一人手裡攥著一顆冰藍的滴狀玉珠,正是茶小蔥要找的雲咒符水。

    雲狐托著那顆玉珠,寒聲獰笑:「想要雲咒符水是麼?除非殺了我!」言罷,竟仰頭將那玉珠吞進了肚子裡。

    雲光一滅,萬物歸寂,她身上的雲衫法術消失,又露出了雪白的**,潔白如玉雕的身子上只有一條狐尾圈繞在**,如雪亂髮分成兩股遮在胸前,明明是一點未露,卻看得人臉紅心跳,口乾舌燥。細長的眼眸流光飛閃,嫵媚中,更見冷瑟。

    「雲狐,你何苦偏執於此,那兩個人與茶小蔥一點關係也沒有!」婪夜在她身後歎了口氣,重又握住了長槍。

    「沒關係?哼,沒關係的話,她怎麼可能控制住焚音種下的魔征?沒有關係的話,她又怎麼可能在這樣短的時間學會『棘流破』?」

    婪夜胸中一窒,前者自是與他教習茶小蔥的吐納之術有關,那後者,他同樣也想不明白。

    茶小蔥一臉血地站在折心柳中間,只覺得身上的力量越發充沛,可心中惴惴,並沒有把握能打敗雲狐,她還在猶豫。

    只有暮雲卿最是乾淨利落,他提起剛從雲海尋回的長劍,起手挽出一道劍花,向雲狐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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