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貴,你給我出來!」知曉一聲脆喝響,隨著一呼而上的小黑,緊隨其後,蹦進院內,快速穿過,進入堂屋,視線不受控制,就馬上直盯著他們屋裡的餐桌直瞧。
不管這屋子裡的人現在是個什麼表情,因為這上頭有盤紅燒肉,她很懷疑,而且很疑似,這就是從他們家來的那只可憐的兔子,做成的兔子肉。
「劉貴,你把我家的兔子怎麼了?」知曉跑上前來,端起桌上這盤紅燒的,聞著香噴噴的兔子肉,忍著欲要吞嚥的口水,怒目三分的眼神直射劉貴,和他們家的這幾個人。
「你……,你這是幹什麼,給我出去,這是我家,你娘是怎麼教你的,真是個沒一點教養的野丫頭!」
劉貴一家五口人,剛剛坐到桌前,剛要舉起筷子,還沒動一口呢,就見這災星風風火火的衝了進來。幾個人都沒來的急反應過來,就見她已經端起他們桌上的紅燒肉在自己面前,低頭用鼻子在那聞。
劉貴氣呼呼地欲要上來扯人,把她給從自己家趕出去,居然跑到自家門裡來鬧事,真是不知道自己是個村長嗎?豈能由得他這般亂來。
知曉一個閃身,避開他的手,扯起桌上的一盤子紅燒肉,躲到一旁,伸手從裡頭叼了一塊肉,隨手丟給一旁哈喇子直流的小黑。「嘗嘗是不是我家的那只可憐的兔子。」
「汪,汪。」小黑嚥下後,在地上直跳腳。
「嗯,那就是了。你們這群殺兔狂魔,還我家的小白,這是我最喜歡的那隻小白,我可憐的小白啊……」知曉欲做捧心狀,傷心無比,後頭的慕天小聲的安慰。抬著他的烏黑眸子,向這家人無聲控訴。
「知曉你這臭丫頭,別太過份,這哪裡是你家的兔子肉。」秦蘭抓著手裡的筷子。直面著她,氣的恨不得仰倒。
想她等公爹上山去,她等了半天,等回來兩隻兔子,她歎了口氣,心想也好,總比什麼都沒的要強,可她把婆婆不讓的殺,居然說還要給這家人還回去,家裡因這事。一個早上的,公爹和這公婆兩個鬧了一個早晨,害的她想上前幫忙說上幾句,不知去幫誰好。
公爹說要讓殺這兔子,加菜。洩憤的很的在那說,可她婆婆卻:「你個老頭子,你的老臉丟哪去,就為了這兩隻兔子,你讓我以後,怎麼見這家人。」
秦蘭作為和事老,沒辦法。為了安慰想吃肉,沒的吃的公爹,就動手去殺了自家的那只正在地上啃食的老母雞,才稍按了他公爹,眼見沒事了,可這會又殺過來一個程咬金。硬說這盤紅燒雞肉是她家的兔子肉。
秦蘭火冒三丈,都是因為這家的人,鬧的自家不得安寧,現在又來攪事。
「知曉,誰讓你下山的。你不知道,你是不能下山的嗎?你都被趕到山上了,還下山來幹什麼,快給我滾會山上去!」秦蘭上前去揮趕,喝罵還端著她家那盤肉的知曉。
「娘,你怎麼這麼說話,爺爺去知曉家搶他們家的兔子本就是不對,你怎麼還這樣說知曉,你真是太過分了。」劉雨站在一旁,見娘要去趕知曉,就上前去阻攔,使她不得上前。
「你……你,這個白眼狼,你說誰過分了。」秦蘭這回是真要氣的仰倒了,誰說自己,都沒自己兒子說自己來的過分。
「呸,你兒子說的就是你,你要趕我上山,你憑什麼,我就偏不如你的願,我以後天天偏要下山來來逛逛,氣死你,呵呵……」知曉捂嘴偷笑,順帶一把把劉雨扯了過去,「劉雨,你說是不是?」知曉揚著笑臉,得意洋洋的看這怒火攻心的秦蘭,話卻是對這劉雨說的,狀似他們倆還很親密的勾肩搭背,笑看他們。
中午時分,知曉搬著小板凳正坐在屋外摘菜,準備和嵐娘一起做飯。
經過昨天的一戰,把那兩隻她家後院丟失的大白兔找了回來後,她今早從城裡一路回來,還在滿腦子的想著,這劉貴今天會不會又想著法子來敲竹槓,回來見沒事,可那兩個小的不知道跑到哪去了。
邊摘菜,邊抬頭四處張望,忽見不遠處兩個人影一瘸一拐回來,知曉笑了,丟掉手裡的菜,樂呵呵的走上前,興趣盎然地圍著他們好一陣打量,這顯見是打了一場架,不知是跟誰,如果是劉貴,因是不太可能,一個村長再不要臉,也不會去找這兩個孩子下手。
二妮一身的灰,似乎是從地裡滾過,頭髮亂的如鳥窩,紅著臉不敢與人對視,雙眼看向別處。
慕天正在猶豫,探尋的目光看著身旁的二妮,正著急,想說又怕被自己姐罵,急的憋紅了臉。
「打架了?這是跟誰啊,是山下的小孩?怎麼連你姐姐都上場幫你助威了呢?」笑著看眼前狼狽的人,瞄見二妮手上流著血的右手,這架打的還不輕呢。
知曉抿唇,看著他們倆,詢問這是怎麼回事。
二妮見自己與弟弟這一身灰頭土臉,見是肯定瞞不住,輕輕帶著彆扭開口:「是李大壯干的。」
「這可真是忙啊,昨天是劉貴,今天是李大壯,你們光被他打,就沒還手?」知曉豎起眉來問道。
慕天的情緒有些頹喪,說出來的話卻硬氣,「什麼,他今天是被我們揍慘了的。」
「呵呵呵,真的?」知曉懷疑加不信。李大壯雖沒有他名字那般壯實,可她上次見著這人長的大餅臉雖不好看,可畢竟是個高壯的成年人,真要對付眼前這倆個小的,也是費不了什麼力氣的。再看這小子嘴硬特地強調,就不用他們再解釋了。
「傷的嚴重嗎?」
「就地上滾了幾下,沒傷著。」
今天他們又想故技重施把李大壯引到暗處狠揍一頓,反被李大壯反制住,對他倆一陣拳打腳踢,最後只得灰溜溜回來,卻正好被坐在門口的知曉瞧個正著。
……
「姐,你這駕車技術可真穩。」午飯後的兩個人趁著劉堅和嵐娘都不在山上,兩個人偷偷駕車進了城。「可是我們來這裡幹嘛?」慕天忍了半天還是問了。
「去人市看看。」知曉甩著手裡的馬鞭。隨意的說道。
「為什麼去那?」慕天鼓著腮幫子,不明的問。
「為什麼?你就不想把這仇報了,你的腿難道就不疼了?」知曉瞄了眼他那差點被打瘸的小腿,幸好爹說是沒事。才把這傢伙也給捎上的。
自然她不會自己送上門去給這李大壯揍,除非她傻了,昨天是她料準了劉貴不敢聲張,才與慕天單獨帶著小黑下山,找他們家晦氣,才成功的。
可這李大壯她又不是沒見過,這般的壯實,就靠她自己肯定是打不過的,前陣子他給自家在村裡傳的那些個污言穢語,她都沒來的急上去找他算帳。他倒好,等不及了,自己又湊上前來,真是不想活了。
慕天兩眼一亮,「知曉姐。你這是找個人去教訓李大壯?」
「呵呵……」知曉兩眼閃動著賊光,彎下身,神神秘秘道,「偷偷告訴你,你可別告訴我爹娘?」看到慕天小雞啄地般的直點頭,才滿意:「我是要進城雇一個漂亮的女人來。」知曉嘴角揚起一個眩人的微笑。
「為什麼是女人,那樣很浪費。且這和教訓李大壯有什麼關係?」
慕天見知曉捂嘴竊笑,突然一個隱隱的想法在他腦中形成,緊緊的盯著知曉看,「難道要用她去對付李大壯?」
「對啊,哈……,李大壯不是好色。喜歡女人?村裡人都知道,他婆娘又是個凶狠的,管的他特緊,我就找一個他喜歡的女人過去,攪的他家不得安生。這回可要給點厲害他們嘗嘗,好好的給我鬧上一場,可別像上次一樣,他們光在家裡吵了幾天就又沒事了,讓人去幫我解了我心頭之恨,又不用我們出手,他也不會想到是咱們下的黑手,誰像你和你姐笨的直找上他去單挑。」
知曉白了他一眼,不過她還小瞧了這兩個,平日他姐姐看著文文弱弱,想不到也有點膽量,什麼都不顧的,能把不為人知的另一面就展現出來,這人啊,總是會有爆發的那個點的,可這法子真夠笨的。
當初她們上山來她就覺的二妮和這弟弟被逼到如此地步,居然沒有在這一年當中去反抗,當然寄托在他們家想尋一個庇護也是一個原因,可這一年中總是會有那麼個機會的,二妮也沒做什麼,直到現在因自己姐弟的事牽涉到自己這一家,才行動,想著做點事把李大壯給整治一番,可見在他們的心中自己家人在他們姐弟心中份量有點的,不然也不會忍到現在才想的去報復。
可這報復又是有點小兒科了,打李大壯真的能出氣,佔到便宜?他那麼大一個人,吃虧的最後結果肯定是自己。
十天前她逼著慕天下山打聽得知真相後,她早動了這心思,反覆想了幾個方案,要麼直接下山去罵上一頓,要麼再使點小計,可這最終還是得不到多少便宜,而且還要惹得自己費了力氣,卻動了自己的肝火,費力不討好,何必這麼累人。她花點小錢使一個人過去不就得了。上次報信給李大壯的婆子,讓她得知李大壯偷人,李大壯和他的婆子吵了幾天後,可過了沒多久,看他們還像是沒事人一樣又和好了,她那個暗氣,又不能跟人去說。這回給他來來點狠的,就不信治不了他了。
經過這一鬧,李大壯是不會再放過他們,定會不甘心,把事情放到明面上了,定會再尋他們麻煩,所以要在他尋來之前先給他製造些麻煩,讓他們那對夫妻無暇顧及,一團亂才好。
而且李大壯這好色的弱點卻是極好下手的,他不是好色嗎,那就送個女人給他,讓他們家那凶婆子天天跟他鬧,最好倆個人互相打起,人仰馬翻才夠本,兩個都是厲害的主,你說結果會怎麼樣呢,她已經有點等不急了。
人市這是知曉第一次來,以前她是很難想像會有這樣的地方,人是可以自由買賣的。
因為連年戰亂饑不聊生的人是越來越多。很多人為圖一頓溫飽自願把自己賣掉,或是被自己的親生父母賣掉,這樣多少能吃上一頓飽飯。
所以知曉看到的是這個人市異常的熱鬧,賣的人比買的人多上幾倍。誰家會經常來買人。好不容易買回去的人也是感恩戴德的辛苦勤勉的做好自己的本分後也要搶點活來做,才能讓主人家高興讓其留下。
人牙子帶著上前招呼過往的人,不放過一個可以脫手的機會。
知曉把馬車停在路口,慢慢帶著慕天兩人走進這中間,四處打量四周。她先要打聽打聽行情,要買一個人不是買不起,可是對付李大壯划不來,她也不想花這冤枉錢,是買還是不買呢,知曉邊走邊考慮。
一路看來。有的人是在人牙子手上,有的人居然是自己跑來的,在身上掛了個牌子,頭上插了根稻草,就算是開張了。
知曉看的五花八門。什麼人這裡都有,不管年齡不管老少,形形色色個個年齡階段,但他們都有一個共同點,就是全都瘦骨嶙峋,快活不下去的樣子。這些人知曉不滿意,因為都不漂亮。面黃肌瘦,有的甚至連站都站不穩,怎麼能為她做事,不要,不行,全被她一一否決。
慕天有些害怕緊緊攥著知曉的手前行。他第一次來到這個地方,第一次見識這類人,不時有人投來探尋打量的眼神,在他們倆個身上徘徊不去,這跟以前他所認識的價值觀很不一樣。雖然那李大壯也不止一次的開口要說把自己賣掉。可真也沒這麼血淋淋的例子,就在眼前來的生動,來的給他的教育印象深刻的。
雖然前段時間從姐姐口中得知原來在徐州有一個親爹,他甚至也不知道有他這麼一個人的存在,但是知道原委自己的娘是怎麼被趕出來後的他,對那個家也和姐姐一樣沒一點好感,寧願沒有那樣一個父親。
「喂,小娘子,帶著自己和弟弟來把自己賣掉啊?」一個尖嘴猴腮的人走上前,攔住了兩個人的去路,而且此人滿嘴的口氣,狀似十分親熱熟悉的和這知曉他們兩個人打招呼。
「找我王老六,賣到我手上我絕對給你們一個好價錢,價格是絕對公道,童叟無欺,怎麼樣?賣了吧?」這人又湊了上來點。
穿的全身藍衣革緞,正笑瞇瞇打量眼前的這對姐弟兩人。
這人摸著下巴,視線來回在他眼前兩個人的身上徘徊。王老六上下對他們好好估摸了一番,上前來詢問,準備給他們開個公道的價錢。
知曉和慕天兩個,對這個突然出現在他們面前的大叔很感冒,瞧他說的是什麼話,再看他那賊溜溜的眼神在自己身上巡視,更是可惡。
知曉擺開架勢,把慕天攔到身後,對上他:「喂,我說你給我們閃開點,不在家給主人看門,跑來瞎晃什麼,小心變成條沒人要的野狗,那可就要糟糕了。」
知曉恨他把主意打到自己身上,拍開擋在面前的那只攔路賊手,越看越是生氣,用這麼噁心不懷好意的目光對自己和慕天一番打量,把他們當成待價而沽的貨物。
王老六被這突然暴起的一通怒罵回過神來,他倒是從未見過這麼伶牙俐齒的臭丫頭,又快速的轉身又把這兩人攔下,不屑道:
「你們都來這賣身為奴了,怎麼這張嘴倒是厲的很啊,到時再餓上你們幾頓,你們可就沒這個力氣的了。是不是活不下去,飢腸轆轆好幾天沒吃飯了吧,看你們兩個這小身板,其實要賣可也不一定賣的出去,不過讓我王老六來經手的話,我倒還有幾個老主顧的,我看你們還是賣到我們手上好了。」
王老六做生意是有一套的,他也不急,任是這兩個小孩現在嘴巴硬,再等上幾天還不照樣乖乖等著他把他們教育服帖,這可不是他們靠嘴巴厲就能有飯吃的地方,到那時他們就知道厲害了。也不瞧瞧,這地方這麼多的人在這等著他來推銷出去,他能主動來找他們,這也是他們倆的福氣。
「我說的就是你們,你們可不要誤會我是在別人,怎麼了?到這裡來的人可都是快活不下去了的,你們有本事就不要來這種地方啊。」王老六輕哼著。
他這副模樣,徹底把知曉給腦火了。知曉從身上扯了錢袋出來,在他面前晃了晃,在他瞪來的目光下,倒出裡面的銀子。在王老六面前晃了晃後,迅速又把錢袋藏回身上。
王老六一怔,剛才他看到的是銀子?整整一袋子滿滿的?少說也有個十幾兩吧。
王老六不得不被這臭丫頭手上一袋子的錢弄回過神來,重新打量他們一番。想他在這行混了這麼久,難道今天看走眼?不由得他多朝他們看了幾眼。
「那你們到這難道是來買人的?」
知曉笑了笑,不答話。
王老六回想起剛才,是看他們瘦骨嶙峋的身影走進這條巷子遮蔽,才認為是在這條街上每天都會上演的自賣自身的情形一樣。現在看來,仔細觀察這倆身上雖不及富貴人家的子女身上的綾羅,料子也是中等的。看來是他看走眼了,再看他們兩人的氣色,好像並沒那種餓的食不飽腹的面黃肌瘦之感,身材雖然不胖,但也還過的去,精神頭十足。
王老六心念電轉,改變了主意,他一定要把他們手上的錢賺到手,再多抬抬價,小孩子好騙的很,現在王老六又打著要和他們做生意的算盤了。
王老六也在這行摸爬滾打十來年,早已練就一副變臉的絕技,立馬的笑臉迎上,「哎呀,看看,誤會,誤會,我定是認錯人了,這才搞錯了,那你們兩這是要來這買人嗎?」王老六又問了遍,雖是有點懷疑的,哪有家裡大人不來,放著兩個小的出門來買賣奴僕使喚的,悄悄打眼往身後看去,別是大人就在身後,會不會讓他不好下手才是。
知曉見他變臉之快,也沒了剛才被說成自賣自身的好氣鬥狠的架勢了,緩下心神,白了一眼杵在那還想給他介紹生意的王老六,繞過他身邊,牽著慕天走過去不理這人。
「哎呦,你們怎麼就走了,我手上可有不少素質樣貌都不錯的人選,要不要過去看看,價格絕對公道合理。」王老六上前攔阻,這兩孩子雖小,但雖懷疑他倆是來買人的,又看這兩人四處張望,八成肯定是錯不了。
知曉看見這又想湊上來和剛才初見時反差極大的中年人,還是不搭理他,剛鬧的不愉快,現又腆著臉迎上來,她最是討厭這種人,她可沒他那變臉的速度,想要再找他做買賣難,有心再尋尋別處。
就在兩人糾纏之時,人市的一個角落那飛快的跑過去個五六十開外的老頭,精神抖擻,衝著坐在地上正餓的發慌,直不起身保存實力斜靠躺坐在地上的女兒囔囔道:
「快,女兒快起來,有人要來買咱們了!」
「哪呢?在哪,買下我們的人在哪裡啊?」一個回頭土臉的女人,從地上扶起身,靠著髒污的牆壁打眼四處張望,嘴卻也沒閒著:
「買下我後,我要到他家吃個飽飯不可,餓啊,爹,都怪你,偷個錢的哦會被人抓個正著,還反被搶走身上僅有的那點財物,讓我在這跟你忍饑挨餓的,我可是不可憐。」
一個年約二十多的樣貌細看風華絕代的女子,從她嘴裡抱怨著從昨天下午到現在不下百遍的不滿。
老人不忍在刺激這個女兒,急吼吼的把剛才看到的一幕令他激動無比的事告訴她。
這女子一聽,也不用眼去搜尋了,也立刻停止抱怨,兩眼發亮,「真的?那邊有有兩個小孩揣著一大包銀子來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