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詡的話令郭嘉非常的驚奇,荀彧那是什麼人?曹操在世時的股肱之臣,有著常人所沒有的大毅力與大堅持,說得好聽是這樣,說的不好聽了,那就是愛鑽牛角尖,對於自己認定的事情,就是九頭牛也拉不回來,如今曹丕表現良好,在荀彧心中已經達到了一個他人所不及的高度,更何況他還有嫡長子的身份,在郭嘉看來,將荀彧從曹丕的一面拉過來簡直就猶如是天方夜譚,太難了,簡直就是難得離譜.
郭嘉心裡是這麼想,但賈詡卻是立刻便有所動,老頭子優哉游哉的走到了郭嘉房內的書案旁邊,拿起了一張看似質地精良的帛紙,右手拿起纂筆,輕輕地沾了點墨水,已經是開始自顧自的在自己面前的帛宣上書寫了起來,起筆之間鳳舞飛龍,筆走龍蛇,與平日裡低調沉悶的形態大不相同.給人一種非常不一樣的錯覺,這個賈詡還是平日裡的那個賈詡嗎?
就是這麼一寫一想之間,賈詡的軍令狀已然完成,他衝著郭嘉微微一揚手中紙,道:」軍令狀已然立完,這份你收著,明日午時之前老朽若是說不服荀彧,便任由你處置,如何?」
郭嘉面色蒼白,愣愣地從賈詡手中接過宣紙,低頭看了一看,突然道:」你這老匹夫,一向是不做沒有把握之事,你倒是說說看,這次你又是想出什麼花招?」
賈詡微微一笑,道:」機密不可洩,若是洩了就是不靈了,你只管等我的好消息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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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晨間,賈詡並沒有著急去府尉辦公,而是指揮著車伕向著荀彧所在的尚書府去,為自己昨日所立的那一紙軍令狀來買單.
賈詡身為曹操遺留下來的股肱之臣,身份不比凡人,他前來見荀彧,荀彧自然不會不給三分薄面,很快的令人將賈詡接入了府邸內的尚書府正廳.
二人見禮完畢,荀彧命人上茶,二人又互相客套了兩句,荀彧隨即將話題引到了正路上.
「賈大夫今日突然來此,不知有何貴事指教荀某,還請直言.」
賈詡似是有些意外,隨即道:」荀令君這話未免有些拒人於外了,怎麼?老夫沒有事情,便不能夠登門造訪,來看望你老人家麼?」
荀彧哈哈大笑,搖了搖頭道:」若是別人說來看望老夫,荀某也就信了,但針對於你,荀某可是不敢隨便相信,你老人家平日的為人,作風,荀某平日裡雖然不說,但心中確是有數,,我可不會傻傻的相信,一向深居簡出的你,會毫無理由的大白天來荀某的府邸拜府,呵呵,賈大夫,有事還請直言吧.」
賈詡摸了摸下巴,點頭道:」不愧是荀令君,識人之明卻非一般人所能夠及,楞是把老朽給看透了,佩服,佩服……也罷,在能人面前,老朽也就不藏著掖著了,老朽今日來此,確實是有事想跟您商量。」
荀彧微微的一擺手,笑道:「賈大夫請講,不必如此客氣。」
賈詡抬手拿起茶盞喝了一口,然後笑著問道:「荀令君。以你看來,我曹氏目前的情形如何。」
荀彧絲毫沒有諱言,直接開口言道:「形勢不妙,主公新喪,我軍在關中元氣大傷,後繼之人又尚且未立,若非我們這些老臣在此硬撐著,只怕中原腹地早就被袁三那廝揮大軍攻下了。」
賈詡長長地歎了口氣,點頭道:「荀令君誠不欺我,此話說的實在。」
荀彧微微一笑。道:「我們本來就是在風雲飄蕩之時,若是連我們這些老臣之間再有隔閡,主公遺留下來的基業豈不毀於一旦?」
賈詡點了點頭,雙目微瞇,突然開口道:「荀公,主公走的突然,未曾留下立嗣的遺言,如今我們最大的危險,就是離主公去世這麼多時日了。還沒有立下一個嗣子……老朽今日就想請荀公說個敞亮話,諸子之中,究竟誰能夠繼承大位。」
荀彧似是早就想到賈詡會問這個問題,隨即大笑:「哈哈哈哈。荀某就知道您來這裡是想問這個問題,既然賈大夫誠不欺我,那我也就直接跟你說個底話,後嗣之人。老朽早就已經想好立誰了!」
賈詡面色不變:「誰?」
「嫡長子,曹丕!」
賈詡暗自點了點頭,隨即道:「老朽就知道您會這麼說……那如果老朽告訴您。老朽不同意呢?」
荀彧淡淡然道:「不同意也不行,立嗣之事至關重大,荀某絕對不允許別人有所破壞!」
賈詡淡淡然道:「荀令君,您或許是不知道,曹丕此人表面上忠厚老實,實則…….」
「實則奸詐狡猾麼?」
荀彧淡淡一笑,道:「賈大夫,老朽雖然沒有你那面人精,但也不傻,曹丕是什麼樣的人,荀某一眼就能夠看得清楚……曹丕在許都和許都之外的一舉一動,都在荀某的眼簾之中,比如前番騙曹彰揮兵陳留,緩慢其回返許都的時日,這件事是曹丕做的,我知道……前日派人前往沖公子的府邸,yu行不軌之事,這件事荀某也知道,這件事是曹丕做的,老朽也知道…」
這一下子,賈詡是真的吃驚了,他萬萬沒有想到,荀彧竟然會說出這種話來!
「你…你都知道?」
賈詡點了點頭,道:「我都知道!賈大夫,荀某所知道的還不僅僅是這些,我還知道你,還有郭嘉,這些時日走的很近,而且前番曹丕yu害曹沖,這中間也與你故意挑起他的敵意,並與曹丕走的很近也有關係!賈大夫,荀某雖然沒有你聰明,卻也不傻。」
賈詡長聲一歎,搖頭道:「荀令君果然是天下英雄,老朽小瞧你了!」
「不敢,不敢。」
賈詡靜靜地瞅了他幾眼,突然道:「對了,荀令君,我想問你,既然這些事情你都知道,那曹丕的品xing在你心中你也會有一定的瞭解吧,你為什麼還致意立其為嗣?」
荀彧呵呵一笑,道:「你要明白,如今我們最大的敵人是誰?是袁尚!此人本領不小,心思狡詐,你和郭嘉想要扶持的曹植公子,在心性上只怕絕不是他的對手,而曹丕公子的這些表現,雖然有失君子之風,但卻是有主公的影子,也只有他的這種心性,也才能夠和袁尚對抗啊。」
賈詡皺了皺眉,心下微微一轉,笑道:「蛇蠍心性……才能夠與袁尚對抗?」
荀彧不置可否,只是點了點頭道:「沒錯,雖然曹丕公子心中的毒性並不為荀某所喜,但眼前的情形,我也只能如此,賈大夫,荀某在這裡告訴你,你和郭嘉若是執意要輔佐四公子曹植,無疑是將許都推向絕路,這是荀某絕對不會允許的!」
賈詡點了點頭,道:「荀令君一片丹心,實在是令賈某佩服,不過我想請問荀令君,你為了曹氏執意將曹丕推上主位,卻是將漢室將天子至於何地?」
一說到漢室,一說到天子,荀彧的臉色頓時有些變了,但見他皺了皺眉頭,奇怪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賈詡哈哈大笑,道:「很難懂嗎?」
荀彧深深地看著賈詡,道:「賈文和,你給我把話說清楚?!」
賈詡一邊摸著鬍子,一邊又像征性的瞇起了他的眼睛,道:「聽說穎川荀氏一族,一向忠於天子,忠於漢室,聽說荀令君當年投靠曹司空,也是因為看中了曹司空是能夠挽救漢室,挽大廈於傾頹的能臣,難道如今,你為了曹氏,就甘心將天子和漢室伸手推於覆滅?」
「胡說!」荀彧重重地拍了一下桌案,雙目圓睜,鬍鬚氣的直抖動,他顫巍巍的一指賈詡,難得的出口成髒:「賈文和,你懂個屁!如此天子和漢室全繫於曹氏之手,曹氏若興,則漢室則興,我如今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曹氏,說白了也就是全都是為了漢室,哪裡是將漢室和天子推向覆滅?你….你少在那裡饒舌,我告訴你,你今天若是不把話說清楚,你休想囫圇著走出這個門!」
賈詡微微一笑,道:「荀令君,你是個聰明人,這其中如此淺顯的道理,你該不是想不明白吧?」
「什麼意思!」
賈詡微微一笑,道:「荀令君,我問你,適才你曾說,曹丕是一個蛇蠍心形之人,只有這樣的人才能夠與袁尚對抗,是也不是?」
荀彧聞言一愣,點頭道:「沒錯,這話我說過!」
賈詡點了點頭,道:「那我問您,一個蛇形心性之人,他就算是上了位,擊潰了袁尚,掌握了大權,待日後天下平定後,你覺得他會怎麼對待天子?」
荀彧聞言一愣,隨即一陣語塞。
賈詡不理會荀彧,自顧自的摸著鬍鬚,道:「荀令君,您該不會認為,我們扶持以為蛇蠍心腸的主公上位,平定天下後,還會恭敬的對待天子,交還兵權,安於退隱?還是會以執掌天下之無上威權,以功高蓋主之姿,逼迫上主,行那人人都不敢言,卻人人都夢寐以求之事。」
賈詡話中的「事」很明顯,說的就是廢立之事!
「住口!賈文和…你….你…….「
賈詡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塵,站起,道:「話盡於此,究竟該如何行事,還請荀令君仔細思索,老朽告辭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