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家安五年年末,袁尚一眾在經歷了一系列的游專奔波,廝殺輾轉,
衝破了重重的險阻之後,終於成功的回到了河北袁氏的根據地一邪城。
古語有云:通京師者必有居關,而居關之路必有雞鳴。
鄄城雖算丕得京師,但規模之大,城池之廣,人口之眾,卻也是不遜於古之任何國都,在某些地方,比之兩都:洛陽和長安,甚至還有過之而無不及。
自打官渡之戰到如今,掰著手指頭算起,這一路的輾轉遷移時日當真漫長,袁尚一眾不知不覺,竟是整整走了一季的時日!
如今堪堪看到郊城那巍峨高聳的城牆,在烈陽下的照耀下,散發著強烈的金光,其厚重古樸的古典氣勢,令人忍不住心生敬畏,確是好一座大城啊!
「終於啊,到家了!」袁尚騎在馬上,張口仰天的長吼一聲,以釋胸中激盪情懷。
在他的身後,張頜與高覽也是感慨萬千,心情激動難以遏制,二人互相對望一眼,都望到了對方眼中那一抹難以掩飾的喜悅感懷與豪情壯意。
在中原溜了好大的廣個圈,不但沒有丟卻性命,還囫圇著回到故土,這對於他們來說,卻是意料之外的事情。
縱然二將早已將生死置於度外,但此時此刻,他們卻依舊是有著一絲無法用言語去表述的感慨。
人生如此,當不復求!
除卻主要人物之外,袁軍的將士們也都是心情激盪昂揚,有的心志脆弱點的,甚至是還落下了滾燙的淚花。
此時此刻,眾人當中,唯有一人的心內是忐忑不安。
在袁尚身後的馬車上,夏侯涓的臉色有些煞白,身體焦躁的來回扭動著,一雙精緻的小眼左右四顧,視線飄忽無定所,正好映射著她現在的亂麻成團的心情。
雖然此前的夏侯涓已是抱了隨遇而安的態度,但歸根結底,她畢竟是姓夏侯的!
袁氏與曹氏,目前是不共戴天的勁敵,雖然袁尚本人對她不錯,從來沒有什麼惡意和非分的舉動,但此時此刻,整個鄴城之內卻都是姓袁的掌控,雖然袁尚是袁氏的公子,但河北之主畢竟是他的父親袁紹!
自己若是進了鄴城,命運將來究竟會如何,袁紹等人會對她抱有什麼態度?是會安頓她?囚禁她?殺了她?還是放逐她?一切都是未知之數。
人類是一種脆弱的動物,對於未知的事物,一向都是抱著極度緊張的態度。
哪怕是一直活在天真爛漫中的夏侯涓,面對不明所以的未來,身子也是不由的微微發抖,一股從小到大從沒有過的冰涼感覺從頭至腳的傾洩灌輸而來,冰涼的寒意席掩了她脆弱的內心。
就在這個時候,一隻溫柔的大手不知從哪裡伸出,輕輕的將夏侯涓從馬車的邊緣抖起。
輕輕的把她放在自己的戰馬之前,雙手的主人左右握住韁繩,溫柔的環抱住了夏侯涓,向著側面一打馬,縱馬飛馳而去。
「啊!」夏侯涓被這突如其來的狀況嚇到了,急忙輕輕的向後一靠,緊緊的貼在了身邊環抱自己的那個寬闊胸膛之上。
「美女,看你有些失落,坐我的寶馬,帶你兜兜風如何?」一個微有笑意的聲音,在夏侯涓的耳邊輕輕響徹。
夏侯涓轉過頭去,映入眼簾的,是袁尚那張閃爍著陽光般微笑的臉龐,笑容中充斥著善意與關切,完全沒有平日間使壞時候的那種詭詐和狡黠。
夏侯涓面色一紅,低著頭任由袁尚環抱著她縱馬飛奔。
「啞巴,你好像有點不對勁?」袁尚一邊御馬,一邊笑著衝她說道。
夏侯涓抬手掃開被風吹散在額間的秀髮:「沒什麼,只是到了鄴城,我有些迷惑了,不知今後該如何自處。」「嘿!今兒是吹的什麼風,你這丫頭的舌頭又長出來了?」夏侯涓抿嘴一笑,接著回手用手肘輕輕的杵了一下袁尚的胸膛,表示不滿。
袁尚不以為意,道:「其實並沒有那麼多可想的,你覺得該怎麼活,就繼續怎麼活,不會有人會因為你姓夏侯而對你怎麼樣,你是我領回來的客人,我自然有義務讓你安頓你的周全,不用想那麼多,就當是來鄄城轉一轉,散散心,等過段時間穩定了,我自然會想辦法派人送你回去,袁氏與曹氏的征戰,不會涉及到你的生活,我向你保證。」
夏侯涓聞言愣了愣神,顯然是沒想到袁尚居然會說出這樣的話。
輕輕的依偎在他的懷裡,感受著他身上的男子氣息,夏侯涓不知為何,心內突然覺得,只要有這個男子陪在身邊,哪怕是天要塌下來,都不是什麼可怕的事,至於被帶到鄴城等瑣事兒,更是不值一提。
「袁三公子」夏侯涓靠在袁尚懷中,輕輕的叫喚了一聲。
「嗯?」
「有時候,你也並不全是一個惹人厭的混帳。」
袁尚:「…………」
夏侯涓的語氣很輕,但聽了這句話,袁尚的心卻像一個大鐵錘重重地錘打了一下一般。
連這種密……裡長大的天真丫頭都對他的德行抱有質疑,看來自已真的很需要檢討一下自己的人品了。
我真的有那麼糟糕嗎?至少應該比鄧老兒要強點吧。
隊伍的不遠處,呂玲綺騎在馬上,看著袁尚載著夏侯涓御馬而行,不知為何,心中突然泛起一股滴溜溜的酸意。
我這是怎麼了?
呂玲綺不由的在心中暗暗的問她自己,她是孤狼之後,是飛將之女,她以為父報仇,救身陷許都的家人為己任,豈能夠在其他的事情上過分在意!
沉浸在仇恨火焰當中的人,不需要其他任何的情愫,只要熊熊的火焰燃燒著自己,直到焚盡自己的生命,這便已是足夠!
這個道理是呂玲綺為自己設定的,怎奈此時此刻,這條伴隨了她兩年的真理,卻在不知不覺間被某人慢慢的擊破。
呂玲綺真的無法將目光從那飛騎的馬上轉開,彷彿在這雙眸子不是她自己的一樣,任憑她自己怎麼管都管不住。
我真是瘋了!
呂玲綺重重的擺了擺頭,將這些想法全部拋諸於腦後,一門心思的向著耶城的方向看去,彷彿是想從那高大巍峨的城牆上琢磨出什麼能夠讓自己不再繼續墮落的傷藥。
然而傷藥不曾望見,遠遠地,卻是看見了一支隊伍從耶城方向,
奔著袁尚等人,邁著規整的碎步而來。
「三公子!三公子!屬下逢紀,奉主公之命,特來迎接公子!」袁尚聞言抬頭望去,嘿,這不是老熟人嗎,當初那個在官渡大帳,與郭圖對噴,直噴的滿臉都是吐沫星子的逢紀。
「妓!」袁尚哈哈大笑,翻身下馬,衝著逢紀拱了拱手,笑道:「妓,你怎麼來了?」
逢紀衝著袁尚作揖回禮,樂道:「逢紀奉恭喜三公子平安歸附冀州,主公本想親自出迎公子,怎奈有事不能離府,故而命城中大小官吏在東城門外相迎,逢紀領了君命,先行二十里為公子做引導,故而先至!公子,不會怪我迎禮不周吧?」袁尚聞言不由大驚,道:「城中官吏都來迎我?這如何敢當,我又沒打什麼勝仗,這豈不是有些形勢過大了?」「呵呵,話可不能這麼講,三公子能在曹賊的後方攪上三月依舊安然歸附,這已然是天大的本事,城中大小官吏各個無不敬重佩服,區區出城小迎之事,公子又何必掛懷在心呢?」袁尚聞言微微搖頭,道:「過了,真的過了對了,妓先生,我父親現在怎麼樣,近來身體可好嗎?」
逢紀的面色變了一變,虛弱的笑道:「三公子,你若是方便,不妨直接呼某之表字便是,您老「紀」啊「紀」啊叫著,我怎麼聽著就那麼彆扭呢。」袁尚嘿嘿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外行了不是,妓啊,這麼叫,不是顯得咱倆比較親嗎?」逢紀眼皮子抽了抽,也不好再說什麼,隨即道:「不滿三公子的話,主公自打官渡之戰兵敗回師之後,這身體就一直是不太利索,三天兩頭的小病不斷,總是臥榻在床,軍政之事也不像是原先理會的那般勤了,不過目前倒也無甚大礙,三公子安心無妨。
袁尚聞言歎息道:「原來如此。」
逢紀搖了搖頭,也是一同感慨:「這不,前兩天,那個從官渡一起被帶回來的沮授,又不曉得是哪口飯沒有吃對路,非要牢獄的士卒幫他上書給主公,言河北連年征戰,男丁抽調過甚,不利於農耕養田,非要請主公減少卒籍編戶,裁兵歸耕,主公看過之後氣得楞是兩宿沒睡覺!還有那個一直在牢獄裡的田豐,也不知道是不是跟沮授吃的一鍋餿飯,居然也上諫一本,請主公罷戰三年,休養生息,書中言辭頗為犀利,氣得主公直接吐血半升!這不,就是剛才,主公已是下令,命親衛午時持兩柄佩劍前往獄中,卓令田豐和沮授自裁,圖個清靜。」
「什麼!」袁尚聞言腦袋一暈,差點沒從馬上栽下來。
「午時自揪那現在死了沒有!」
逢紀仰頭看了看天色,搖頭言道:「現在時辰未到,想必應該是還沒死呢,不過我估計也活不了多大功夫了。」袁尚聞言,一把拉住逢紀,道:「上馬!帶路!領我去找沮授和田豐,先把他倆救下來我這什麼命啊,回了家也不能得一刻(——屋最快更新)的消停,沒好!」逢紀眨巴眨巴眼睛看著袁尚,搖頭道:「三公子你別開玩笑,大中午的救他們倆幹嘛啊,城中大小官吏都在東門前等的著急,就候著三公子你回去設宴開飯呢。」
「飯他妹呀,救人要緊,別墨跡!趕緊領我去劫獄!」逢紀見袁尚不似說假,頓時慌了,道:「可是東門外的官吏呢?他們可都是餓了整整一個上午了。」
「那就讓他們餓著!都是出工不出力的玩意,餓死一個少一個!還省飯了,少廢話,跟我走!」(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