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司機的這句話,讓馬小樂和金柱瞪大了眼。
「戴小眼鏡,穿著比較講究,提一個棕色旅行包?」馬小樂追問道。
「是啊。」司機也很詫異,「你們是一夥的?咋分成兩批呢?」
「不是……」金柱剛要說不是一夥的,馬小樂及時打斷了他,「不是一批的,我們有事晚了半天。」
「那你們是虧了!」司機哈哈一笑,「人家早來半天,晚上到流宇招待所去,可舒服了呢!」
「有啥舒服的?」
「流宇玻璃廠看上去不大,可很有錢,產品都供不上賣!」司機道,「他們廠辦的招待所,名字是土了點,可那標準不低,起碼三星,最低也是准三星,裡面啥都有,像你們跑業務的,老規矩,有免費小姐!」
「喲,感情老哥對流宇玻璃廠很熟?」馬小樂問道,「對它們廠這個『業務』都懂?」
「不熟,就對它的招待所熟。」司機道,「那招待所是對外營業的,廣拉客源,你知道吧,我們出租業的行規,送客到賓館有錢拿,十塊、二十塊隨便給,可流宇招待所人家不,給百分之三十的提成,所以我們帶到外地客人,只要是住賓館的,我們都極力推薦,你想想,介紹一個客人,住個標準間,一百二十塊,就能拿到三十六塊錢,划算著呢!也就因為這,和招待所的保安熟了,才知道點事情。」
「哦。」馬小樂點點頭,「看來那玻璃廠是有錢。」
「有錢,都是有錢的主。」司機叼著煙很悠閒,「不過有錢咱不紅眼,每天跑車掙個百多塊就知足。」
馬小樂沒再接話,腦子裡全是那中年男人的事,如果說金柱昨夜沒說那人有點面熟的話,或許也沒有什麼奇怪之處,沒準出差到流宇玻璃廠的人多著了,碰上也不足為奇,可偏偏金柱說好像在哪見過,這事就有點出奇了。不過這事不重要,或許一切都是巧合而已,眼前重要的是找廠長。
到了玻璃廠門口,馬小樂和金柱下車,抬頭看著廠門口的招牌,「娘的,搞這麼個牛的廠牌,沒錢就真的怪了!」
門口登記,門衛電話聯繫。五分鐘後,馬小樂和金柱到了廠長辦公室。廠長姓趙,看上去憨厚老實,馬小樂真不太相信他竟然會幹出這種事來,他覺得這是對「憨厚、老實」這倆詞的極度諷刺。
「二位有何貴幹?從那麼遠地方的檢察院過來。」趙廠長和藹地笑著,讓馬小樂更加反感。
「貴幹談不上,公幹。」馬小樂道,「趙廠長,貴廠和通港市榆寧縣紅旗化工廠有業務往來吧?」
「這個嘛。」趙廠長皺了皺眉頭,從抽屜裡拿出本材料,剛要翻看,又合上了,點點頭,「有,這個我記得清楚,是咱們廠的一個大業務戶。」
「哦。」馬小樂點點頭,把「工作證」主動呈到趙廠長眼前,「趙廠長,工作程序需要,必須出示證件。」
趙廠長呵呵一笑,接過來看了一下,又還給馬小樂,「不用看也沒事,說吧,有什麼需要配合的我們會盡力配合。」
「你和紅旗化工廠廠長左家良很熟吧。」馬小樂呵呵一笑,「如果不熟悉,你們廠拖欠左家良那麼多貨款,不可能連續三年都拖欠吧。」
「你這是什麼意思!」趙廠長似乎很生氣,「說吧,到底什麼事,不用兜圈子。」
馬小樂一見,嘿,好傢伙,還要先入為主?當下就辦起了臉,「好,馬廠長,那我就開門見山了。」馬小樂直了直身子,「我們榆寧反貪局接到舉報,反映左家良以公謀私,其中一項就是與你們廠搞串通,以你們拖欠為由,將款項揣入自己的腰包,而你們的好處,就是遠遠以低出市場價的價格,從化工廠拿到純鹼!」
「荒唐!」趙廠長義正言辭,「絕對不會有這種事情發生!我們廠進料都有帳目記錄,而且財務方面都有備案,你可以去翻看查閱。」
馬小樂看著趙廠長,實在是佩服得不得了,從那神態看,簡直就跟真的一模一樣。「趙廠長,所有的賬目,能擺到檯面上的,肯定都沒有問題,企業總是兩台賬,全國都這樣,看賬目能看出啥來?」馬小樂的表情很不屑。
趙廠長顯然是很生氣,有點發抖,「賬目你們隨便查,如果不查,請便,我還有事要忙,不送!」
「既然你這麼不配合,那我們也只好回去了。」馬小樂道,「趙廠長,你想想,我們不遠千里地過來,不是看你意氣用事的,告訴你,我們已經查過紅旗化工廠的賬目了,他們的賬目上,根本就沒有你們流宇玻璃廠貨款的任何記錄,惟一的記錄就是拖欠,而且是連續三年!」
「不可能!」趙廠長還是很強硬,「怎麼可能,廠裡的賬我都是要過目的,我們沒有拖欠任何貨款!」
「過目?」馬小樂一聽,眉頭皺了起來,「你沒經手具體這項業務?」
「我管我們廠產品銷售,原料、輔料等都是由蔡副廠長負責。」趙廠長道,「難道蔡副廠長……」
「趙廠長,看來事情有點複雜。」馬小樂一見有轉機,馬上以退為進,「可能你也有不知情的地方,這樣吧,我們多等一兩天,你把事情摸摸清楚,如果有情況,還希望趙廠長能如實告知。」
「好吧,我相信你們沒有一定的把握也不會跑過來。」趙廠長道,「要不這麼樣,就住我們廠招待所,然後我安排你們轉轉周圍的名勝景點。」
「不不不,趙廠長不用麻煩了。」馬小樂擺擺手,「其實我們只是執行公務,有些地方做得不妥還望見諒。」馬小樂說完,和金柱朝外走,邁了兩步又回過頭來,留下金柱的電話號碼,「趙廠長,這是我們的電話。」
「好吧,如果有什麼情況,會及時通知你們的。」趙廠長點點頭。
馬小樂面色莊重,看了看趙廠長,又說道:「趙廠長,我看你是忠厚之人,有些話可以多說兩句。」
「嗯,你說。」趙廠長完全沒了剛才的火氣。
「紅旗化工廠廠長左家良,就我們已經掌握的信息和部分證據來看,完全是以公謀私,侵吞國有財產!」馬小樂道,「他總是與買家串通,以買家未付款為由,把廠裡的貨款據為己有。這當中,買家的好處就是能拿到一定回扣,而且購買純鹼的價格低於市場價!我們查過,自左家良自上任紅旗化工廠廠長以來,工廠就逐年虧損,而且我們上查左家良以前的任職,情況大體相當,也就是說,這是左家良慣用的手法,他毀了榆寧縣不少運轉優良的企業,現在我們市紀檢、檢查部門已經決定要除去這顆毒瘤,由縣反貪局偵破。也就是說,如果與左家良有過『合作』的企業,在偵破此案上態度不夠明確,將會受到牽連,勾結串通、合夥欺詐,這些個『頭銜』,對貴廠的影響的輕重,我想趙廠長應該知道。」
「哦。」趙廠長意味深長地應了一聲,「馬警官,你放心,這事我一定會弄清楚的,不過蔡副廠長出差了,有些事情可能一時半會還弄不清楚,本來我想打電話問的,聽你這麼一講,還是等他回來再說,我不想打草驚蛇,因為照目前情況來看,他的問題不小。」
趙廠長的話,馬小樂並不完全相信,或許這事跟那個蔡副廠長無關,只是他的一個臨時擋箭牌,也或許這事真的跟蔡副廠長有關,但出差的事是真的麼?
「趙廠長,其實這件事能不能在你這裡取證,對逮捕左家良影響不大,因為我們掌握的線索很多,這次兵分多路共同出擊,我和金警官只是一路。」馬小樂道,「所以希望趙廠長能抓點緊,否則一旦其他人拿到證據定了左家良的案,你們廠有些話就不好說了。」
「行,那你們就等等,多則三五天!」趙廠長道,「你們的吃住行,廠裡全包!」
「不不不,感謝趙廠長的熱情,但我們的工作紀律不允許這麼做,還望趙廠長理解。」馬小樂非常客氣地拒絕,「我的通訊工具二十四小時都暢通,可以隨時聯繫。」說完,和金柱離開了趙廠長辦公室。
「馬大,你牛比啊!」除了玻璃廠大門,金柱眉飛色舞地叫了起來,「我這心裡頭可慌張呢!」
「慌個屁!」馬小樂笑道,「有啥慌的,大不了無功而返。怎麼樣,錄下來沒有?」
「錄了!」金柱動口袋裡掏出錄音筆,遞給馬小樂。馬小樂接過來,放開聽聽,很清晰,效果不錯,不過和趙廠長的對話錄音,實在沒有什麼價值,「可惜啊,這個趙廠長沒說出個啥來,等下次,估計三天內就有消息,到時談話肯定有內容,那時再錄下來聽聽,希望能有大用!」
馬小樂和金柱沒走遠,在流宇招待所旁邊一百多米外的一家小賓館訂了房間。房間在二樓,對著大街,金柱站在窗口吹風,看著街景,突然大叫起來,「馬大,快看火車上被我抽的那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