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穆跟著一群獵人在山林中跋涉了幾個小時,漸漸深入了山林。
到這裡已經沒有路可走,所有人都是在灌木叢中攀爬。
高大的林蔭下十分安靜,只能偶爾聽到幾聲尖利短粗的鳥鳴,剩下的就是眾人走路時發出的嘩嘩聲。
一路行來,阿穆連一隻動物也沒有遇上過,更不要說老虎了,不過看身邊一群獵人越來越認真小心的樣子,阿穆想來應該也不遠了。
凱恩一路一直大搖大擺的走在前面,眼睛時不時瞟瞟跟在他們後面的阿穆。
在他身邊,一個年輕的獵人向凱恩做個手勢,帶著凶光的眼睛撇了阿穆一眼,示意要不要在這裡做掉那個討厭的當兵的。
他們這些獵戶就跟住在諾丁漢謝爾伍德森林中的自由民一樣,對官府和稅吏是極端反感的,以前沒少起過衝突。
凱恩無奈的撇撇嘴,又一次搖搖頭,低聲道:「現在,還不是時候。」
「還要等多久?」那人不耐煩的說道。
「馬上,不要急,我保證這小子今天走不出這片林子。」
凱恩身邊的幾個獵人同時露出獰笑,看阿穆的眼神就像是看個小雞子一樣,這一路他們沒少套阿穆的話,看得出來,這個當兵的身體素質不錯,但是人卻單純的很,一點都不夠狡猾。
這幫獵人打聽出不少加勒比城內的事情,但是他們再想打聽城內軍隊的虛實,阿穆統統就是一句「無可奉告」。
這種軍事紀律他們在軍訓的時候被強迫必須背下來。甚至還有惡趣味的教官化妝成平民玩釣魚執法。在休息日之類的假期裡故意誘導他們犯錯誤。然後抓起來狠狠懲罰一頓。
這時,眾人耳中忽然聽到一聲長嘯。
「啊嗚∼∼」那聲音響亮威嚴,充滿了令人膽戰的壓迫感。
獵人們頓時緊張起來,他們取下弓箭和繩索,望著為首凱恩。
凱恩晃了晃手中的大刀,高喝一聲:「矮子,老熊,你們帶人從兩側抄上去,把那個畜生給我趕過來。
其他人。跟我上∼!」
獵人們興奮的高叫一聲,快步跑了起來。
阿穆雖然從來沒有聽過老虎的叫喊聲,但是這一聲吼叫,卻令他也是感到了一陣的心驚。
阿穆立刻將步槍端在手中,嘩啦一聲拉開槍栓,推上子彈,手指緊緊貼在扳機護圈上,警惕的注視著四周。
見獵人們大步向林中跑去,阿穆也立刻跟了上去。
但是幾分鐘的時間,阿穆發現自己看不到這些獵人了。他們全都消失在重重密林之後,但是還能聽到他們呼喊的聲音。
阿穆也沒有多想。跟著聲音傳來的方向追了下去。
沒過多久,又一聲嘹亮的呼嘯聲傳來,從聲音上判斷,這隻老虎距離這裡不遠了。
阿穆緊張的握緊自己的武器,手心都被汗水浸透了,雙眼盯著的聲音傳來的方向,四周只有他一個人,阿穆緊張的心臟狂跳,那「咚咚咚」的聲音彷彿他自己都能聽得見。
前方的密林中傳出一陣陣獵人的大吼。
「把它趕過去。」
「它往你那邊去了,小心。」
「堵住它,堵住它,把它趕過來。」
同時傳來幾聲急促的老虎吼叫,顯然獵人們正在圍堵這隻老虎。
阿穆趕忙向聲音傳來的方向跑去,這時他忽然注意到前方的樹叢猛然距離搖動起來,還伴隨著一聲聲「呼哧呼哧」的聲音,給阿穆的感覺,好像裡面藏了一個火車頭。
「老虎朝這邊跑過來了。」阿穆心中迅速判斷,離開舉起步槍,朝向灌木叢晃動的地方。
他剛剛打開保險,一隻巨大的野獸從樹叢中跳了出來。
阿穆從來見過如此兇猛的野獸,瞬間呆住了。
這隻老虎體長足足有四五米,站著的個頭不必阿穆低多少,一雙巨大的眼睛冒著凶光,惡狠狠的瞪著阿穆,口中發出低沉的吼聲,露出一口尖利的牙齒。
老虎也沒有想到這裡還有個人,瞬間停了一下。
阿穆嚇的瞬間腦子裡一片空白,呆呆的看著距離他只有幾步遠的老虎,
老虎忽然大吼一聲,猛然一躍向阿穆撲了上來,它早就被一群獵人追的異常憤怒。
阿穆下意識的舉起步槍扣動扳機。
「砰」一聲響亮的槍響,躍在空中的老虎猛然一震,在空中一扭身,半路就落在地上。
阿穆不知道自己這一槍打中了沒有,他現在腦子裡只有一個念頭,逃∼!
在本能的趨勢下,阿穆跳起來轉身就往後跑,使出自己吃奶的力氣,瘋狂飛奔。
從身後傳來一聲充滿了憤怒的虎嘯聲,被阿穆一槍打中的老虎在後方緊追不捨。
阿穆這會已經嚇的魂飛魄散了,但是依然沒有忘記在奔跑中給步槍裝填子彈。
一人一虎一逃一追,阿穆不辨方向的奪路狂奔,兩旁的樹木如飛一樣倒退,將那群獵人全都甩在後面。
但是這畢竟是山林,不是訓練場,忽然阿穆一腳踏空,整個人踉蹌著栽倒在地上,骨碌碌的滾了兩圈。
不等阿穆爬起來,那只巨大的老虎嘶吼著從空中撲了下來,臨空躍起到阿穆上方,怒張的大嘴迫不及待要咬碎阿穆的腦袋。
阿穆慌張的將手中的步槍抬起來,不等他瞄準,猛虎的大嘴已經伸到了阿穆臉前,一股腥臭的味道傳來,阿穆幾乎被熏的窒息,他下意識的閉上眼睛,心中暗道:死定了……早知道不來逞這個能,自己老娘可怎麼辦?
「砰」一聲槍響。
一個巨大的軀體重重的砸到了阿穆身上,壓的阿穆喘不過氣來。
而這時阿穆還在思考自己不是戰場上。不知道軍隊給不給發撫恤金。如果發了。夠不夠他老娘生活。
阿穆瞬間想了很多,但是他預料中的那一口卻並沒有咬下來。
好像……好像老虎沒吃他?
十幾秒後,阿穆慢慢睜開眼睛,首先看到的老虎就貼在他臉前的血盆大口。
阿穆高聲驚叫一聲,拚命掙扎,連踢帶打想要掙脫出來。
但是這隻老虎巨大的腦袋卻一動不動。
阿穆驚訝的看著趴在自己胸口的虎頭,此刻腦子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你真把老虎打死了?這可是隻虎王∼!」旁邊忽然傳來一聲驚呼,一個年輕的獵人提著長槍出現在旁邊。驚訝的看著趴在阿穆身上一動不動的老虎,眼珠子都能從眼眶中跳出來。
阿穆這時才慢慢清醒過來,自己最後那一槍將老虎打死了,他用力搬開虎頭,從老虎身下掙脫起來,扶著步槍站起來大口喘氣,不可置信的看著地上的老虎。
老虎的頭頂露出一個碗口大的血窟窿,露出裡面的骨頭和血肉。
驚魂未定的阿穆呆呆的看著這個傷口,又看看自己手上的步槍,喃喃的道:「我幹的?」
年輕的獵人盯著地上這具虎王的屍體。眼中露出貪婪的神色,這隻老虎全身是寶。能值一大筆錢,尤其是能娶到村長家的女兒,說什麼也不能被這個傻大兵給拿走了。
獵人四下裡看了看,這裡只有他們兩個人,其他人還正從後面追上來,他冷笑一聲,然後看著發呆的阿穆,道:「沒想到還真讓你趕上了,不過……」
獵人一步欺近阿穆身旁,獰笑著道:「你沒這個命了。」
說著手腕一轉,露出藏在手下的一柄肩頭,向著阿穆的心口紮了下去。
阿穆想不到這個傢伙會突然向他出手,驚駭的看著尖刀的寒光奔向自己心口,然後……
忽然停了下來。
刀尖抵在阿穆胸口,卻無論如何也扎不進去。
年輕的獵人驚訝的看著手中的刀,想不出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這小子難道衣服下還穿著鎧甲?
阿穆也同樣呆呆的看著胸口的刀,猛然醒悟這個人是要殺他。但是卻被他的芝寶打火機給擋住了。
「去死吧∼!」獵人再次揮刀紮了下來。
這一次阿穆反應過來,幾乎是本能的夾住獵人持刀的手,猛然向前一步,和獵人貼在一起,右手拔出自己的刺刀,從獵人的腰肋狠狠捅了進去。
刺刀深深的扎進獵人的身體了,他像是吸了冷氣yiyane一震,一雙眼睛帶著疑惑和恐懼看著阿穆。
阿穆這時才想到,自己殺人了。
雖然是他先攻擊自己的,但是……自己殺人了∼!
在他還發愣的時候,旁邊響起一陣嘈雜聲,有人大吼道:「在這裡∼!」
「天啊,他殺了老二,他殺了凱恩家的老二∼!」
「宰了這個小子給老二報仇∼!」
趕到的獵人怒吼著撲了上來,阿穆丟下刺刀和屍體,轉身狂奔。
叢林中立刻變得異常喧囂,憤怒的獵人使出搜尋阿穆的蹤跡,但是這一片叢林中,藏一個人實在是太容易了。
天色擦黑,阿穆才從樹林中鑽出來,朝著家的方向狂奔。
但是早有幾個獵人埋伏在村子口。
凱恩看到阿穆這個殺子仇人,立刻紅了眼睛,怒吼一聲就拎著大刀衝了上來。
阿穆驟然看到這群人,正是前有堵截,後有追兵,慌忙的再次轉身逃跑,但是卻突然停了下來。
路口一隊士兵邁著大步正朝這裡走來,他們身上是阿穆熟悉的軍裝。
為首的西爾維首先看到了阿穆,他氣得將軍帽一甩,幾步上前一把揪住阿穆的衣領,噴著口水大吼道:「阿穆下士,你逾期並未歸營,知不知道這是眼中的違犯軍紀∼!」
阿穆卻大大的鬆了一口氣,焦急的道:「有人要殺我∼!」
「怎麼回事?」
後面傳來一聲大喊:「宰了那個小子∼!」
西爾維鬆開阿穆的衣領,道:「怎麼回事?算了等會兒再解釋。」
一群十幾個獵人正氣勢洶洶衝過來。手中全都揮舞著武器。
西爾維眼神一冷。道:「是這群人嗎?全體都有。準備戰鬥。」
一個班的士兵離開將武器舉了起來,瞄準快速接近的獵人。
阿穆喘了口氣,道:「在樹林中,有人要殺我,但是被我宰了,他們是一夥的。」
西爾維點點頭,一把將阿穆撥到一邊,高聲叫道:「軍隊辦事。閒人止步。」
凱恩這時已經被仇恨沖昏了腦袋,那可是他最喜歡的兒子,他高喝一聲,道:「去你媽的,你們官兵殺人還有理了,弟兄們,給我宰了他們∼!」
一群人凶悍的向他們衝了過來,顯然沒有將這七八人放在眼裡。
西爾維雖然還沒搞清楚狀況,但是眼前也由不得他猶豫,果斷的舉起武器。高聲叫道:「瞄準,射擊∼!」
「砰……砰∼!」
一陣整齊的槍響。衝在前面的獵人頓時栽倒了五六個,其他人頓時停下腳步,驚駭的看著對面的士兵。
西爾維冷冷的注視著他們,再次舉起手臂,高聲喝道:「放下武器,投降者不殺∼!」
「去你媽的∼!」
獵人群眾剛響起一聲叫喊,隨即一聲清脆的槍響跟著響起,說話的人應聲而倒。
其他人這時全都扔下武器,乖乖的跪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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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幽暗的房間當中,一個身形僂佝的老人正坐在桌邊,一手撫著額頭。憂鬱地看著面前放著的文件。
那張桌子極其的華麗,以最極級的胡桃木製成,四角鑲著金色的花紋。突顯出維多莉亞時代家俱所特有的雍容華貴。
在此同時,也顯出了主人高貴無比的身份。
在那桌子上擺滿了各式的文件,幾乎每一件上面全都蓋著閃族特有的紋章,而且每一份上也鮮艷的字體標出了『絕密』二字。
一個巨大的樹型燭台照在了他的臉上。
正是靈閃首相,馬多林斯∼!
雖然只是過去了短短兩年的時間,但是他的相貌已經發生了極大的變化。
與以前的意氣風發的不同,此時他的臉色極其的蒼白,額頭上佈滿了皺紋。乍一看還以為是一個八十多歲的老頭兒。
他以手撫著額頭,呆呆地看著面前的文件,但是兩眼中卻閃著迷茫的神色,沒有絲毫的焦距,顯然一個字也沒有看進去。
兩年前,他大權在握,一呼而諾,意氣風發。但是現在,因為遠征軍的失敗,朝野上下全都極其不滿,但是他們不敢去找亡靈大祭司的毛病,只能是對他大加攻訐,將所有的屎盆子全都往他的腦袋上扣。
「昏庸無能的首相馬多林斯……」
「每天光知道收錢的馬多林斯……「
「連一加一等於二都不知道的首相馬多林斯……「
「只會拍死靈馬屁首相馬多林斯……
「……」
每天都可以聽到各種各樣的新式笑話出爐,那內容不用問,全都是嘲笑這位首相大人的。
甚至有傳言說,當初為了當上首相,馬多林斯拎著貴重的禮物,然後跪在了巫妖卡梅倫的門前苦苦的哀求,最後還拜了卡梅倫當他的乾爹……
總之,那笑話一個比一個更惡毒,一個比一個更陰險。
原本熱鬧的走廊已經空了下來,一直以來,那裡充滿著等待著鄞見的官員和大臣們。但是自從戰敗之後,他們已經全都消失不見。
在那些人看來,也許要不了多久,馬多林斯首相就要在他的頭銜前面再加一個定語『前』字。變成馬多林斯前首相了。
因此上,大家全都跑的遠遠的,生怕被貼上了馬多林斯首相的標籤,然後再被未來上任的新首相給穿了小鞋。
此時的走廊上,只餘下了忠誠地士兵們,他們依然站在走廊的兩側,面無表情,就好像是一排排的木偶一般。
如果是以往的話,這倒也罷了。畢竟他的最大助力來源於閃族的太上皇,亡靈大祭司的第一弟子,巫妖卡梅倫。但是據說,卡梅倫為了阻擊從海上進攻的人族,去提前佈防,已經有好久沒有出現了。
這讓馬多林斯倍感無助。
為了當上首相,他發動了政變,得罪了幾乎所有的靈閃皇族。
為了應和大祭司的遠征,他又拚命地搜刮,得罪了所有的商人和地主。
最後,為了盡可能的募集兵源,他又下令在強征平民入武,得罪了所有的平民。
而現在,因為遠征戰敗,閃族上下對此極其的憤怒。強烈呼籲,要求追究戰敗的責任。
面對這種強烈的呼聲,就連黑暗大評議會也不得不鄭重對待,連著開了四十多天的會議,中心議題只有一個,怎麼找一個又好又肥的替罪羊出來。
既有份量足夠,能平息民憤,又不能引起貴族們的強烈反彈。
在這種情況之下,馬多林斯首相就成了最好的替罪羊。
他一覺醒來,突然發現自己已經是舉世皆敵,人人喊打。
馬多林斯對此自然是極為恐懼。
要知道,當初兵變的時候,他很是下了死手,弄死了好幾家的名門貴族,那些人的家人全都懷恨在心。
只要馬多林斯在台上一天,他們心有顧忌,不敢亂動,但是一旦馬多林斯下台,那麼他們必然會展開無情的報復。
在官場上整倒一個人,最簡單的就是查一下以往的帳本。
如果說馬多林斯屁股乾淨,自然是不用害怕的。
奈何,馬多林斯老爺雖然貴為首相,但是卻也是家大業大。這蛇大窟窿自然粗。
為了貼補家用,自然也是沒少了下手去撈。
馬多林斯首相自己略略算過一下,不算兒子老婆小三小妾那些人收的,僅僅馬大爺自己從軍費當中摟的錢,就足以讓他一躍成為閃族歷史上貪污犯的前三位。
到那個時候,身敗名裂,等待他的必然只會是絞刑架上那個圓圓的繩圈∼!
他甚至可以想像得到,在他走上行刑台的時候,那些圍觀的老百姓們肯定會朝他扔爛西紅柿,臭雞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