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九章秋天裡的一把火
半獸人突然爆出一陣喊殺聲來。
奈安的軍營裡立即也跟著吹起了號角，更多的士兵湧出營帳，飛快地跑上自己的崗位。
在職業軍官們的怒喝打指之下，騎兵，重甲步兵，弓箭手，弩炮……各個部隊全都迅速行動起來，面對著半獸人列出交戰陣型。
不同的兵種位置井然有序，隊形整齊，久經沙場的東方第十軍團士兵們，握緊武器，肅然的看著對面的敵人。
就在此時，就見半獸人的陣型中，突然衝出了數個隊伍。
這些半獸人戰士一窩蜂一樣的，毫不顧忌什麼叫攻擊陣型，撒開腿就向著這邊跑過來，叫嚷著向著洛林他們衝來。
而讓洛林他們這些奈安軍隊驚奇的是，半獸人的陣型中有一半的隊伍居然沒有任何行動，老老實實的守在原地，就像一群旁觀者一樣，
緊跟著，半獸人後方響起了急促的鼓聲。
維欽及托列克身邊的半獸人戰士們更是揮舞著戰旗，大聲喊叫。
「都他媽回來。」
「有沒有腦子。」
「……」
軍團長菲爾多利斯久經沙場，看到這裡，不由得眼睛裡精光一閃，急道：「大人，趁此機會，正好先消滅他們一半的人。」
洛林一聳肩，道：「別看這些半獸人憨精憨精的，他們可沒那麼傻。不過讓大家稍稍活動一下也好，就當是演習了。」
隨著他的這聲令下，號角長號，軍旗揮舞。奈安軍團有條不紊的調動起來。
兩翼壓陣的弓箭部隊前出，射住陣角。
中軍重裝步兵舉起塔盾重矛，準備接敵。
鐵甲騎兵策動戰馬，在側翼開始移動，準備迂迴從側面穿插。
就在此時，就聽到對面半獸人軍中傳來了一聲悠長而淒厲的號角，正準備衝上來的半獸人隊伍頓時又停了下來。
那些半獸人極其英勇地站在弓箭射程之外，對著人類的營地又是吐痰又是放屁的，指著這邊破口大罵了。
緊接著，看到這邊的騎兵已經列好陣型，準備衝鋒了。他們頓時用比來時快幾倍的速度，迅速退了回去。
軍團長菲爾多利斯正想命令發動進攻，卻發現已經沒機會了，不由氣的笑了起來，低聲罵道：「軍令不明，各自為戰。進無軍陣，退無秩序。而且還貪生怕死，莽撞無謀，這樣的對手，也算是千載難逢了。」
洛林也是笑著點了點頭，道：「軍團長閣下所見不錯。不過……」
他語音一轉，又接著道：「不過，咱們還是不能輕視他們。他們畢竟人多，別說十萬個半獸人了，就是十萬頭豬讓咱們殺，也能把士兵給累死了。
看到中間哪一隻黑色的軍隊了嗎？據情報顯示，那就是這次半獸人聯軍的發起人，杜爾契人。」
軍團長菲爾多利斯搭起手向南張望了一會，點點頭道：「還有點軍隊的樣子，其他的半獸人，簡直就像一幫匪徒。
不過，也不是沒辦法，只要將他們的側翼引誘出來打垮他們，那支黑色的半獸人部隊，陣型鐵定會被自己人衝散，到時候用騎兵跟著一衝，哼，他們連撤退的機會都沒有。」
洛林微一頜首，道：「也好，等正式開戰，咱們就揪著兩邊的部落猛打。看側翼崩潰之後，這幫杜爾契人還怎麼玩。」
衝出來的半獸人勇士們看到自己的側翼完全露出，而後面的同伴不僅腳跟都沒有挪，而且還幸災樂禍地看著自己，大喊著：「上去吧，我們在精神上支持你們。」
就差沒有明說：你們快去送死吧。放心吧，你死了以後，你的老婆和女兒什麼的，我會很體貼地照顧的。
他們也只有怏怏的又退了回去，然後又是一套老樣子的互相指責，自己人對著自己人破口大罵了起來。
戰場上一時僵持了下來。
半獸人那邊互相之間拆著台，鬧哄哄地吵著。
而洛林這一邊，他看到半獸人之間有裂痕，當然想要盡可能地利用起來，看看有沒有分化敵人的可能，要是能引起他們的火拚，那當然是更好了。
再加上由於天色不早的關係，如果現在發動進攻，必然會變成一場爛仗。一旦打到了夜裡，半獸人的夜眼可是要占不少的便宜，洛林爵爺是絕對不會吃這個虧的。
一直等到日頭偏西了，半獸人的營地也跟著差不多成型了。論起紮營的速度，半獸人確實不是蓋的。
他們的營盤雖然不好，只是扎個帳蓬，能睡人就行，但是卻勝在足夠混亂。歪七扭八的，洛林心中很是懷疑，如果自己把騎兵全投進去，他們會不會在裡面迷路了
這時，半獸人那邊響起悠長的螺號聲。
在和人類軍隊對峙了大半天之後，他們終於首先撤回了營地內，幾乎就是瞬間之內，半獸人的營地內升起無數的火堆。
洛林撇撇嘴，今天熱熱鬧鬧的就算是過了，然後站起來伸個懶腰，道：「收兵，開飯吧。
哦，對了，傳令士兵，天干物燥，小心火燭。」
軍團長菲爾多利斯愣了一下，然後看了一眼前面乾枯的草原，微笑著點點頭，道：「是的，大人。我明白了。」
日落西邊之後，大地一片昏暗。
在嗚嗚的冷風中，天色一點點轉暗，最後只有璀璨的星光。
大草原上只留朦朦朧朧的黑影，對面的點點燈火，指示著半獸人營地的位置。
薇拉靠在崗樓的木欄之上，縮著頭躲避著寒風，拉緊了身上的大衣，又使勁搓搓自己的小臉，不滿的推推旁邊的洛林，道：「少爺，咱們回去吧，很冷的，那些半獸人估計不會來了。都很晚了……」
說著，又張開小嘴，打了一個哈欠。
洛林不由苦笑了一下。
今天回營之後，一聽自己說今天晚上會有半獸人來襲營，安排人員在半路伏擊。薇拉就像聽到了什麼好玩的事情一樣，拉著自己又叫又鬧，一定要跟著來看看。
在無奈之下，他只有在晚餐之後，帶著薇拉守在營地中心的崗樓上。
剛開始那一會，薇拉抱著一大包零食，一邊嘎崩崩的往嘴裡扔吃得，一邊翹著頭向南張望，而且每隔三分鐘就問洛林一次「怎麼還不來」「到底來沒來。」
洛林只是老神在在的抬頭數著天上的星星。
等薇拉撕開第三個紙包的時候，已經開始拍著嘴打哈欠了，然後無聊的拉著洛林聊天。
「前幾天城裡有開了家店唉」
「嗯。」洛林哼一聲。
「賣的東西很好吃耶」
「哼。」
「不過就是貴了那麼一點點了。」
「哈。」
「少爺給我……」
「不行。」
「人家還沒說了。」
「不行。」
「小氣……」
「是」
「呼……呼……」薇拉睡著了。
洛林轉頭看著薇拉的小腦袋一點一點，啞然失笑，拿起身邊的毯子仍在薇拉的身上。
這時一陣輕輕的腳步聲響，一個禁衛軍法師攝手攝腳地走了過來，低聲說道：「大人，他們來了。」
薇拉頓時一個激冷，一下子從椅子上蹦起來，探著頭向外張望，捏著自己的手指，焦急的說道：「哪？哪？我就等著放火哪。」
她四下看了兩眼，然後失望地轉回頭來，道：「少爺，沒有啊？」
洛林輕輕一歎，捏著薇拉的光滑的小下巴，板著她的腦袋轉到側面，道：「不要出聲，睜大眼睛看那裡。」
即便是只有星光，也不影響龍族的視覺，薇拉看到，在營地的西側，一片身影正鬼鬼祟祟的往著這邊摸來，當先的半獸人手裡都拿著弓箭。
呼呼的風聲掩蓋他們踩過枯草的聲音，夜襲本來就是半獸人戰爭的慣常方式，他們這一路潛行過來，要不是觸動了法師在營地四周設置了魔法警報，在這種連月亮都沒有的黑夜，人類還真是很難發現他們。
營地裡內的士兵迅速行動了起來，不過害怕這馬上就要到嘴的肥肉又溜了，所有人都是小心翼翼的，只聽見一陣細碎的腳步聲和喀喇喀喇的鎧甲聲。
士兵們謹慎的竊竊私語，軍官們壓低了嗓子來回發令。
「半獸人確實很聰明。」洛林突然說道。
「咦？」薇拉奇道：「怎麼說？」
「夜襲從下風處接近，可以避免聲音和氣味過早被對方知道，從而暴露行蹤，不過嗎，」洛林一聳肩道：「秋冬季，在草原和樹林帶從下風處走，我不燒他們一把都對不起這老天了。薇拉，說一下他們的位置和人數。」
「哦」薇拉探著頭張望一下，慢慢說道：「那個，離我們這裡還有六百尺，人數嗎……反正那一片都是人了。黑壓壓的一片，我怎麼數的清楚了。」
軍官小聲的傳令，道：「標定六百尺至七百尺。火箭。」
薇拉跳過去，很可愛的對軍官甜甜一笑，說道：「這位大哥，我來第一個放吧。」
軍團遲疑的看了洛林一眼，看洛林點頭同意了，道：「好吧，小姐。」
「好，好。」薇拉高興的一跳，拉出魔杖登登登跑到弓箭手的最前面，揮動魔杖開始聚集火球。
「點火，預備。」
軍官命令之下，弓箭手很快將裹著火油布的箭點燃，然後一陣吱吱的拉動弓弦的聲音。
薇拉豪邁的大叫一聲：「放。」甩手將火球扔了出去。
跟著一陣火雨從營地內飛出。
正在彎著腰潛行的半獸人看到天空中出現的火光，不覺高聲驚叫了起來。
「暴露了。」
「快跑，撤退，撤退。」
「撤什麼，一口氣衝上去，跟著我上啊。」
「跑啊。」
「殺呀。」
正在他們不知進退的時候，就聽到『哄∼！』地一聲響，火球砸在地上，絢爛的爆炸開來，火光猛地竄起了三層樓那麼高，瞬間吞沒了火焰中的所有半獸人。
跟著鋪天蓋地的火箭當頭落下，倒霉的被火箭射中，身體在吱吱的炙烤聲中倒地。
枯黃的乾草瞬間被引燃，整片草地迅速騰起了大火，明亮的火光照亮了天空，也照亮了半獸人驚恐的臉。
洛林遠遠的就能看到在火焰中掙扎的半獸人，火場內半獸人驚慌的四處逃竄，火場外的則在沒命的往回逃跑。
現在不等軍官說話，弓箭手搭起弓箭，惡狠狠的射向正在逃竄的半獸人。
即便是在上風頭，很快黑色的煙灰也沸沸揚揚的從天上飄下來，一陣刺鼻的濃煙味跟著傳來，伴著火場中半獸人的慘嚎的聲音，怎麼都讓人的腸胃裡一陣不舒服。
火焰孩子肆無忌憚的向外擴張，最近的已經燒到了營地的邊緣，不過洛林他們在紮營的時候已經做好了防火帶，現在就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這片大火燒到哪是哪了。
外面剛才在搞自助燒烤的時候，軍營內士兵還是各睡各的，頂多是被吵醒了之後罵一陣娘。
等到火光照亮了半邊的天空，士兵們都從自己的帳篷裡面跑了出來，擠在營地前面看著外面壯觀的火場。
對面半獸人的營地也跟著熱鬧了起來，敲鑼打鼓，人聲鼓噪，喧囂聲清晰的傳到洛林這邊。
看著火場的範圍越來越大，這些半獸人才醒悟過來，再不行動，馬上就要燒到自己了。
不少半獸人舉著火把從營地內跑出來，也將前面的乾草點燃，燒出一片隔離帶。
而出來偷襲的半獸人就沒那麼幸運了，他們正好被夾在兩片火場之間，向南跑，只能撞進半獸人剛點起的火中，隨著火場越燒越大，他們只能被火焰驅趕著向西邊逃去。
誰都知道，在草原是，不管是動物還是人，可都是跑不過野火的，他們也只能希望能碰到一條河或者一條溝什麼的，能阻斷火場的蔓延。
看著出來偷襲的半獸人被火焰追著尾巴，在火光的照耀下越跑越遠，最終又沒入黑暗當中。
洛林搖搖頭，心道：可惜了，這種火就能放這麼一次了。然後低頭看看拱在木柵上，興奮的盯著火場的薇拉。
看著眼前的火場，洛林腦子裡突然有了個模糊的想法，皺著眉頭沉思了起來。
這一把火燒得可是蔚為壯觀，就連奈安的士兵都沒見過，下面傳來一陣陣的驚歎聲。
薇拉一邊扇著小手，撲開落到身邊的草灰，一邊笑嘻嘻的看著自己的戰果，看到洛林皺著眉頭正盯著他，轉頭對洛林揮揮手，樂得眼睛都笑彎了。
菲爾多利斯抻著腦袋在堡壘頂上過足了眼癮之後，對著下面的士兵嚷嚷道：「都別玩了，睡覺去，明天還要打仗哪，收隊，收隊。」
下面的弓箭手尤其興奮，火箭以前沒少放，就這一次放的最過癮了，他們「吼」的高呼一聲，志得意滿的收隊撤了回去。
洛林身邊的禁衛軍這是大拍洛林的馬屁，跟著洛林屁股後面感歎：「大人料事如神。」
洛林神迷的笑了笑，拍拍腦袋，然後謙虛的擺擺手，道：「也不是了，他們那麼多的部落，總有幾個腦子抽了的會想著來撿便宜。」
一直到天亮之後，洛林爬起來一看，視線所及之內，整片大地都變成了黑色的，一股股青煙從灰燼中飛出，在晨風中吹散。
帳篷上落了一層的灰燼，地上也都是被踩出的黑灰色痕跡。
靠近營地的一片，地上橫七豎八的，是一具具已經焦黑的屍體。
一群士兵從營地內跑出，踩在灰燼上，每一腳都濺起老大的灰塵，很快就將他們染成了黑色。
這些士兵只有哭喪著臉，走上前去一個個仔細檢查那些倒斃在火場中的屍體，看他們古怪的表情，就可以知道，那些半獸人的樣子有夠難看的。
半獸人營地內吹起了號角，先是嘹亮的一聲，跟著就變得此起彼伏了。
很快半獸人的士兵從營地內開出，就在這一地的灰燼當中，面對著洛林他們開始列陣。
本來經過長途行軍和昨天晚上的吵鬧，半獸人們應該首先休息兩天，再和人類決戰的。
但迫於無奈，他們已經等不得了，他們的食物所剩無幾了，再找不到補給，就只能去餓肚子了，而到那個時候，千里草原將是他們的露天墓地。
這一次半獸人傾巢而出，意欲用他們的兵力優勢，盡快的打垮對面的人類，直衝前面人類的城市，
維欽及托列克可是許諾能詐開人類的城門，讓大家衝進去放手大搶，這些半獸人族長們，難得一次統一意見，拉出了小弟要和洛林他們死磕了。
半獸人的陣型並不厚實，反倒是很寬，再加上每個部落之間不容侵犯的間隔，兩萬名半獸人士兵排出一個長長的隊伍。
在半獸人的頭頂，無數描繪著各種圖騰的的旌旗在大風之中獵獵飄擺。
洛林搬把椅子坐在堡壘的頂層，突然抬頭看了一眼天色，明媚的陽光正照射在大地上，天空中萬里無雲，微寒的秋風吹過正片戰場，帶起黑色的灰燼從兩軍之間穿過，飛向東邊。
「要是阿黛兒在這裡，又要抱怨對皮膚不好了。」洛林腦子裡沒由來的突然蹦出了這樣一個想法。
他的眼光越過半獸人軍陣，越過森森的營帳，看著地平線上的大草原，洛林伸手在虛空中一抓，喃喃說道：「我的，都是我的。」
薇拉皺了皺鼻子，歪著腦袋看著洛林，心道：少爺的樣子，怎麼這麼熟悉！
緊跟著，奈安的士兵在坡頂展開自己的陣型，最前面是投射部隊，弓弩兵將幾支箭插在腳下，瞪著眼睛盯著前方的半獸人，估算著距離和風向。
軍隊中主力的重步兵，披著茹曼帝國制式的鐵甲，一手持辦人高的塔盾，一手持長劍。
軍官們在兩列士兵之間穿梭，檢查每一個人的裝備，一邊大吼著：「每個人，掩護另一人的左面，嚴禁脫離方陣。無命令不許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