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六章廟算
洛林無奈的又裹緊了大衣，低下頭揉揉已經發酸的脖子，心裡暗道：這明明是低緯度地區，見鬼的天怎麼陰冷陰冷的。薇拉這個死丫頭，怎麼還不回來，不會發生什麼事了吧？
薇拉在天黑之後，飽餐了一頓，拿著洛林給的工資，先是用法師們的飛行術升上半空，在眾人看不到的高度變成巨龍，呼扇著翅膀向南飛去了。
按照洛林的交待，沿著邊境線轉一圈就行了，大概用不了兩三個小時，可這大半夜都過去了，薇拉還是沒有回來。
洛林只能接著在房頂上翹首以待，他已經仰望星空好幾個小時了。
此時都已經是後半夜了，克羅尼城一片寂靜，除了遠處城牆上的火光，在這個只有幾點星光的夜晚，什麼東西也看不到。
城市裡早已實行了宵禁，在洛林這個位置，偶爾還能聽到巡邏隊的腳步聲，洛林腳下的城主府內，卻還是一片燈光，通宵值班的軍官們，繃著自己的神經，一點也不敢放鬆。
洛林估計了下時間，這都凌晨四點多了，薇拉已經出去六個小時了，洛林焦急的喃喃自語：「這個死丫頭，這個死丫頭，不行就別說大話嗎。唉，有張躺椅也好啊。」
「呼」一聲，一個黑色的身影從天而降，一下子落在洛林的跟前。
「哎呀，少爺。」薇拉大叫一聲，兩步跑過來抱著洛林的脖子，帶著哭腔「嗚嗚」兩聲，道：「我可算是回來了。」
洛林扶著薇拉的肩膀，一把將薇拉推開，然後緊張的翻著薇拉轉來轉去，上上下下，前前後後的仔細看了看。
「還好，一切正常。」洛林鬆了口氣，然後一個暴栗敲在薇拉的小腦袋上，嚷道：「你怎麼現在才回來？路上沒碰到什麼奇奇怪怪的生物吧，知不知道我多擔心你，知不知道外面有多冷，知不知道……」
薇拉「唉呦」一聲，雙手抱著腦袋，嘟起小嘴委委屈屈的說道：「人家迷路了嗎。」
「我……」洛林一口氣沒上來，嗆得連連咳嗽起來，薇拉趕忙伸出小手拍拍洛林的後背。
「迷……迷路了？」洛林瞪大了眼睛說道。
薇拉無辜的點點頭，低聲說道：「天這麼黑，人家忘了飛出多遠了，兜了一大圈子才回來，飛了好久都不見有城市了，人家差點以為再也見不到少爺了。」
看著薇拉一副快哭出來的樣子，洛林只有哀歎一聲，拉過薇拉安慰道：「好吧，好吧，這怪我了，我早該想到你路癡的毛病的。」
薇拉狡黠的一笑，道：「說好了的，就是少爺不讓我出去，錢也是不退的。」
「你想的美」洛林甩手又是的一個暴栗敲在薇拉頭上，道：「以後了我會在城裡上點一大堆篝火，你看見了就知道了。」
薇拉先是「啊」了一聲，然後不情不願的「哦」了一聲，揉著腦門歎了口氣。
「走吧。」洛林拉著薇拉回到自己的房間，路上順便讓侍從準備一頓夜宵。
一大碗熱湯下去，洛林才感到又活過來了，等薇拉也扔下飯碗，滿足的拍拍小肚子，洛林這才拉過一張邊境線的地圖，問道：「有什麼發現嗎？」
「有，」薇拉點點頭，手指在地圖上一劃，道：「我全看到了。他們佔了老大一片地方，地上全都是火光。」
洛林急道：「他們是分成幾個營地？」
薇拉歪著腦袋想了一下，道：「沒分營地，就是老大一片，都聚在一起。」
洛林疑惑的說道：「十萬人，最少也該分成兩路啊，真不知道這些半獸人在搞什麼。現在連他們的目標都搞不清楚了。」
薇拉幹完自己的活，對洛林說的這些東西也似懂非懂，忍不住打了個瞌睡，嘟囔道：「累了，我要睡覺去。」
「嗯，隨你。」洛林揮揮手，低頭一直盯著地圖。
從這一夜之後，「城頭一直燃燒的三堆火」的謎團就一直伴隨著洛林，成為這個性情古怪脾氣特殊大人物的又一個癖好。雖然眾說紛紜，但是誰也沒有猜中過。
也有人親自詢問過洛林，對此洛林只回答一個「燈塔」，並且從來不解釋原因。
第二天早上，太陽剛剛剛升起。
軍事做戰會議室已經坐滿了軍官，氣氛也是異常的緊張。
洛林皺著眉頭，緊緊地盯地圖，絞盡腦汁在考慮當前的局面，要採取什麼樣的辦法解決。
看著他們老闆擰著眉毛在沉思，下面這些人連大氣也不敢出。
洛林突然很懷念在楓葉丹林討伐軍裡面的日子，那時候自己官也不小，幹得活也不輕，宰的人也不少，當然，摟的錢更多，最關鍵的是，不用自己做什麼決定，萬事有瓦巴多爾將軍那個老傢伙頂著，自己只要執行就行了。
洛林抬頭看了眼帶著緊張或者焦急的下屬，個個帶著期盼的眼神看著自己，就像是幼兒園的小朋友看著發棒棒糖的老師一樣。洛林在心裡暗暗歎了口氣。
算下來，這還是洛林第一次完全獨當一面，說什麼內心篤定，胸有成竹那是騙人的。
在這裡，他的每一個決定都將影響幾萬軍隊、上百萬百姓的生命和生活，真要是犯了什麼錯誤，那不是一句交學費了就能推脫過去了。
對於洛林爵爺來說，這一仗不是打不贏，要知道他背後的可是茹曼帝國，世界上的老牌軍事強國。
洛林操心的是，如何才能以最小的代價打贏。
他重重的喘了口氣，心道：好了，怎麼說自己也是奈安的總經理，工作可不光是虐待經理。
洛林點點地圖，平靜的說道：「情況就是這樣，敵人的動向讓我們費解，我們還是以不變應萬變，按計劃執行吧，收縮防線，堅清僻野。」
拉裡將軍跟著點點頭，道：「也只能這樣了，半獸人這種做法真的很奇怪，他們兵力是我們的幾倍，卻排了這樣一個陣勢。
既不像要集中兵力攻我們一點，又不分兵試探我們虛實，尋找突破點，他們部隊間的空隙又不足以讓我們穿過。這種做法怎麼看都像是要和我們對峙一樣。」
洛林搖搖頭，道：「真那樣就好了，不用我們打，餓都餓死他們。」
洛林分析過情況之後，卻發現自己現在所處的局面，很像第四次中東戰爭前的以色列，好在半獸人聯軍沒有能力發動突然襲擊而已。
拉裡將軍道：「敵人大概是有什麼可憑恃的吧，總之，我們要多加小心。」
洛林點了點頭，然後一揮手，道：「眾位將軍，辛苦一下吧，解散。」
眾軍官齊刷刷地站了起來，然後舉手捶胸，整齊地一跺腳，同聲吼道：「帝國萬歲∼！」
在洛林的命令之下，奈安的軍隊迅速行動起來，將個城市附近的居民全部撤入城中，帶走一切糧食和物資。
除了邊境線上幾個具有支撐的作用的堡壘之外，作為的前哨的小堡也被放棄，士兵從裡面撤回主城。
這只是萬般無奈之下的辦法，奈安人以有限的兵力卻需要防守十餘座大小城市。
大城內還有近萬名士兵把守，而在一些小城，也許只有一兩千的城防軍，這些城市都將所有的青壯年男人召集起來，編成民兵協助守城。
在此同時，洛林帶領著東方第十軍團和奈安軍團的一部，浩浩蕩蕩的離開了克羅尼城下，向著南邊進發。
經過兩天的行軍之後，很快背依邊境上的一座堡壘紮下營地，整個部隊近萬人沿著一個面南的山坡部署好之後，靜待半獸人部隊的到來。
這天早上，洛林站在堡壘最頂層，向著南方張望。薇拉無聊的打個哈氣，小手拍拍自己的嘴，不滿的說道：「也該來，你們再不來本小姐會很沒面子的。」
天邊突然出現了一條黑線，然後黑點越來越多，很快就像是一片行軍蟻一樣，蓋住了大片的平原。
半獸人的士兵雜亂的向著洛林他們而來。
最前面的是騎兵，只是散亂的聚成一團，像是放養一樣的隨隨便便的走著。
薇拉咯咯一笑，大聲說道：「哈，終於來了，我就說嗎，他們今天該到了。」看那樣子，高興的就差跳起來了。
旁邊的軍官們驚詫的看著他們這位傳說中的總督小夫人，沒想到面對敵人，這位薇拉小姐居然這麼……高興，看樣子是高興吧。
雖說帝國有將軍出征不許帶家眷和女人的規定。
不過，洛林是總督，和純粹的將軍們不一樣，而且奈安是他的地盤，連出來打仗都帶個小侍女，雖然大家心裡對洛林總督這種貪圖享樂的習性腹誹不已，但也沒那個沒腦子的敢說出來。
對於薇拉的存在，大家就全當那是總督的秘書吧，而且薇拉小姐天真爛漫，小嘴還聽會說話，圍在洛林身邊的人難得遇到一個沒像凱瑟琳和阿黛兒哪有強勢的，自然是都很喜歡薇拉。
「難道說總督大人的信心真的很足嗎？」這些矗立在洛林身邊的人只能在心裡暗想。
薇拉拉著洛林，還在炫耀自己的功勞，「就說嗎，我說的一定准的。少爺你說是不是？」
洛林有一搭沒一搭的應付著薇拉，心思全都用在觀察對面的半獸人之上。
整個面前的那一片平原，現在已經密密麻麻都是半獸人。前面是戰士，中間夾著車輪和牲畜，一點不像是軍隊，亂糟糟的跟趕集一樣。
而且，就像薇拉說的那樣，這些半獸人很明顯是以部落為單位，聚集在一起行軍的。
每個部落之間相隔著兩三里以上的空間，可謂是涇渭分明，洛林知道，這就是半獸人部落之間「團結」的表現。
地精沙金曾經向洛林說個，半獸人部落之間絕對是互不信任的，大家齊頭並進，卻又絕不相互靠近，而且一個部落的行軍路線，是絕對不允許另一個部落佔據的。
洛林認真思考了一下現在就讓騎兵出去衝他們一把的可能，不過很快就放棄了這一想法。
敵人實在是太多，也太亂了，騎兵能輕鬆的擊潰正面的敵人，但很快就會從兩側上來的半獸人堵住退路。
而且，這麼散亂行軍的樣子，也取得不了多大的戰果。
半獸人也很快發現了洛林他們紮下的營地。
從不同的方向分別跑來幾拔的半獸人騎兵，他們謹慎地停在離洛林他們幾里遠的地方，向著這邊張望。
在這種距離，洛林只能看到一個個模糊的人影，無奈之下只有扯了扯薇拉，道：「薇拉，能看清楚對面那幾個是什麼人嗎？」
薇拉看著洛林送上門來的竹槓，嬌美的嘴角快彎成了月牙兒一樣，像一隻想要騙母雞從堅固的籠子裡出來的小狐狸一樣，溫柔的說道：「可以啊，少爺。你想知道嗎？」
言下之意是「想知道了拿錢來。」
洛林撇撇嘴，薇拉敲竹槓的時候都是這種表情，笑得越可愛，敲洛林就越狠。
他掏出一個錢包，還不等打開，薇拉就一把揪了過來，在手裡掂量了一下，滿意的揣進自己兜裡，笑道：「好了，別那副表情了，算你包月的。」
洛林歎了口氣，道：「好了，說吧。」
薇拉手搭涼棚，凝神向南張望著，說道：「那幾個人，臉上塗的都花花綠綠的，張相看不清了，不過衣服穿得不錯，起碼比你找那個薩滿好。看樣子，應該是他們的族長吧。」
洛林點點頭，應該也是在觀察我們的吧。
此時，就聽粗獷而低沉的戰鼓聲『咚咚』的響起。
半獸人部隊大部隊也已經紛紛開了上來。
他們發現洛林已經佔據了地利優勢，排開陣勢在這裡阻攔他們，不約而同地停下了腳步。
就見對面花花綠綠的旗幟一陣搖動。
半獸人族長們紛紛跑了出來，他們在遠處聚在一起，對著這邊指指點點地商量了一陣，然後很快就又各自散去。
緊接著，粗獷的嚎叫聲從半獸人隊伍裡傳出來。
就見那些半獸人軍團當中分別派出了一部分精銳開上前來，其餘的人則是留在後面，扔下手中的武器，在遠處開始安營紮寨。
那開上前來的半獸人戰士慢慢分成幾隊，組成一個扇形的陣勢，大概有一萬多人，向洛林這裡迫近，在距離洛林他們營地三里的地方停了下來。
洛林驚奇的發現，這些前出列隊的半獸人在向前開進之時，自己之間倒是先罵了起來，互相之間指指點點，然後吵吵鬧鬧的不亦樂乎。
東方第十軍團的軍團長，菲爾多利斯將軍看出便宜，來到洛林跟前，道：「大人，要不要我們現在就出去衝他們一下。」
洛林搖搖頭，道：「還是不要了，亂拳打死老師傅，對方僅列隊的就有上萬人，和他們打起了一時半會就停不了，後面那些從側翼給我們一下，我們就受不了了。
他們人太多了，等他們全都正式出戰了，敵人都在我們面前，我們那時候沒有沒有後顧之憂，可以放手和他們一戰。」
菲爾多利斯將軍看了看敵人列出的陣型，無所謂地道：「遵命大人。」
「不過，」洛林停頓了一下，然後接著說道：「傳令，讓士兵們小心夜襲。半獸人夜晚的視力比我們好，他們很可能會選擇在半夜偷襲。」
菲爾多利斯一愣，他可沒想到半獸人還有這種本事，一行禮，大聲說道：「是，大人，我知道了。」
洛林他們就這樣和對面列陣的半獸人對峙著，洛林現在不準備和他們打，半獸人也沒有向上進攻的打算，雙方只是隔著很遠的距離各自罵各自的，山呼海嘯的人聲傳來。
而在此同時，一個個營盤，也在洛林的面前慢慢成型。
像蘑菇頭一樣的帳篷像是雨後的狗尿苔一樣，在平原上一個接一個蹦了出來，半獸人每個營盤之間還是隔著幾里的空當，看來即便是面對著洛林他們的軍隊，這些同根同祖，緊密團結的半獸人也是鐵了心的各幹各的了。
一小隊騎兵此時突然從半獸人的隊伍中跑出來，在裡洛林他們營地的坡下停住，幾個半獸人舉起手裡的武器，向著坡上的人類營地大喊。
洛林看著這幾個半獸人又蹦有叫的賣力表演，疑惑了一下才突然明白，這些傢伙原來是在罵陣。
想到這裡洛林忍不住笑出了聲來，心裡暗道：什麼年代了，還玩這種東西，蓋爾巴沒說過半獸人有這種風俗啊？
營地內的士兵都想是看白癡一樣，愣愣的看著那幾個半獸人在那裡表演，一時間他們倒是吸引了所有士兵的注意。
幾個半獸人看到人類的營地裡根本沒什麼動靜，更加囂張起來，對面列陣的半獸人也跟著鼓噪起來，更多的半獸人從隊伍裡面跑出來，在洛林他們前面搔首弄姿。
半獸人好像是要比這出花樣噁心人類，先是一群人脫掉了身上的衣服，只留一條褲衩，露出紅紅綠綠的身體，拿起刀劍拍著自己的胸膛，對著人類的營地大吼。
東方第十軍團的士兵沒和半獸人打過仗，雖然見過不少半獸人了，但對他們習俗並不十分瞭解，看到花花綠綠的半獸人，反倒是都哄笑了起來。
菲爾多利斯撓撓頭，道：「大人，他們這個是什麼意思？」
洛林笑道：「大概是想讓我們下去和他們單挑吧。」
正好半獸人那邊有個傢伙用結結巴巴的茹曼語嚷道：「人類，你們敢脫下鐵甲和我們的勇士公平戰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