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7章
謝長庚和眾多手下呆在屬於他們的防空洞裡,他抱著一支反器材阻擊步槍,呆呆的看著洞口,神思不知道跑哪裡去了。
「營長,營長,」主炮手王曉宇大聲的喊他,待他回過頭來,說:「讓我們出去打幾炮吧,小鬼子也才猖狂了。」
謝長庚看了他一眼,這是一張年輕的臉,臉上的絨毛還沒有褪盡,一些灰塵、硝煙在他的臉上愣是刻出些許滄桑。他年輕的眼眸中閃爍著一種狂熱的光芒,「營長,讓我們……」
謝長庚又看了看其他人,無一例外的,大家眼睛裡都是求戰的熱情。不僅僅是因為小鬼子太猖狂了,還因為剛才犧牲的那些戰友,那些戰士可都是豆蔻年華,他們本應該有更理想的事業去完成,有更美好的生活去享受,但是,他們現在卻將自己的生命留在了這片土地上。
「都給我好好的呆著吧,以後有的是機會殺鬼子,但不是現在!」謝長庚用沙啞的喉嚨說著,眉頭輕輕的擰了起來。剛才這話其實是李鐵書在步話機裡對他講的。
雖然從整個戰局看,二團現在完全處於下風,但是戰士們的求戰熱情並沒有受到絲毫的影響,不僅是防空營,還有那四座碉堡裡的防守單位,盧溝橋上的守軍,他們都有向李鐵書表達過主動出擊的意願。和主官相比,低層軍官還有士兵們並不需要瞭解整個戰局,他們渴望的只是酣暢淋漓的戰鬥而已。而作為宛平城內最高的指揮官,李鐵書卻不可能不從大局出發考慮。從內心來講,他其實也相當渴望和小鬼子來場巔峰對決,但是理智告訴他,此時出去和小鬼子飛機對射,無疑是雞蛋碰石頭,自取其辱。這種犧牲實在是沒有必要的。正是在他的嚴令下,軍官們嚴格的執行了他的命令,讓日機很舒服的完成了作戰任務。而日機前腳剛走,以為守軍炮兵完全被摧毀的日軍步兵便開始向盧溝橋發起了猛烈攻勢。與昨天晚上的情形不同,這一次,日軍並沒有包圍宛平在選擇從盧溝橋突破。他們讓開了宛平通往北平的道路,只是一味的從盧溝橋方向發起了進攻。
這一次,小野川二卻低估了學兵軍的炮兵生存能力。他還有那些航空兵們大概都沒有想到,守軍炮兵陣地上被他們摧毀的,其實只是一些鐵皮木頭整出來的偽裝大炮而已。而真正的大炮,早在防空警報響起之前,就被炮兵們給拉進防空洞裡去了。
敵機還在李鐵書視野裡的時候,他沒有下令掩體裡的炮兵出來。只是讓步兵實施阻擊,故此,在剛開始的階段,因為日軍重新調集了一個中隊的炮兵部隊,在炮火的侵襲下,守軍打得比較被動。而為了起到奇兵的作用,盧溝橋左右兩座碉堡裡,王德水還有龔碧海帶著手下都窩在防空洞裡,他們懷抱著槍,靜靜的聽著外面的槍炮聲,並沒有第一時間出來實施阻擊。
宛平城內,隨著日機的撤走漸漸恢復了生氣。雖然城外開始響起了槍炮聲,但是沒有了來自天上的威脅,不少市民都走出了防空洞,開始返回各自家中。而二團的後備部隊則紛紛奔向自己的戰位,自衛隊員們則和救護隊一起,要不維繫秩序、要不就趕往前線救治傷員。
李鐵書在一眾警衛們的環衛下,早早的就來到了前線指揮部。在他的身後,跟著幾個記者。這幾個記者剛趕到這裡不久就遇上了日軍的第二波轟炸,如果不是因為其中來自任丘日報社的記者黃飛參加過防空演習,及時帶領他們找到了防空洞,他們此時應該正在採訪閻羅王了。
「李軍長,貴軍是抗日先鋒,在文安和天津大捷中都取得過不錯的戰績,請問您對這一次戰鬥有什麼看法嗎?」發問的是來自北平某個報社的記者,女性,長得不錯,因此顯得極其自信。早在過來前指之前,任丘日報社的同仁就善意的提醒過她有些採訪注意事項,但是現在看來,她明顯的忘記了。
李鐵書此時正趴在瞭望口上專心致志的觀察著敵情,根本就沒聽見美女記者的問話。幾分鐘以後,他轉身、放下望遠鏡,然後,看見那個幾個身著便服的記者,臉色就變了。他橫眉看向自己的警衛員賴強,低聲喝問:「怎麼回事?怎麼讓他們進來了?」
賴強有些尷尬的看了看那個任丘日報社的記者一眼,然後湊到李鐵書耳邊說:「軍座,他們有梅大姐開的條子。」
梅大姐就是梅嵐書。說起來是段佳話,這個曾經一度暗戀歐陽雲的美女記者最後和李鐵書產生了奇妙的化學反應,兩個人此時已經到了開始談婚論嫁的程度。
聽見有梅嵐書開的條子,李鐵書本來僵硬的臉上閃過一絲柔軟,他略想了想,對賴強說:「那也不行,這裡太危險了,你趕快把他們帶下去!」
賴強應聲是,然後面對眾記者說:「諸位對不起了,為了保證你們的生命安全,請跟我來吧。」然後,也不等幾個記者提出反對意見,直接和幾個戰士將他們拉了出去。
記者這個職業自誕生起就有無冕之王之稱。特別在這個時代的中國,可以說,能當上記者的多少都有兩把刷子。對於李鐵書的霸道,男記者們從非常時期的角度考慮,還能表示理解,那個美女記者卻顧忌不到這許多,或者只是因為在她有限的採訪生涯中從來沒有吃過這種癟吧,因此,一路上她表現的極不配合,而且出口就給李鐵書扣上了野蠻軍閥的帽子。
賴強因為梅嵐書的原因,對這幾個記者開始還是相當友好的,然,當美女記者一而再、再而三的對李鐵書出言不遜時,他受不了了。當下停了下來,臉色一沉,瞪著美女記者道:「你這人怎麼回事?我們副軍長好意照顧你們,你不念情也就罷了,怎麼還恩將仇報呢?」
「好意照顧?他的好意就是讓我們記者無視自己神聖的使命,離開報道的第一線嗎?做記者的不能親臨現場獲取第一手新聞資料,這是對我們的羞辱!」美女記者尖牙利齒。
賴強卻也不差,要知道入伍前他可是清華的高材生,他反唇相譏道:「神聖的使命,那也要有命來完成才行,否則白白送命的話,只能說是愚蠢。」
「你說誰愚蠢?!愚蠢這個詞,形容你們這種大字不識一個的大兵蛋子才更貼切!」美女記者惱羞成怒,開始毫無風度的對賴強發起人身攻擊。
一邊的任丘記者聽不下去了,賴強的事情他多少聽說過一些,此時開口道:「黃小姐,夠了,賴長官從軍前可是清華的高材生。你用大字不識一個來形容學兵軍,真正用錯地方了。學兵軍可是藏龍臥虎的地方,隨便拉一個大兵出啦,文憑都不比我們差的。」
黃小姐本是氣急才會口不擇言說出上面那番話,此時吃他提醒,醒悟過來學兵軍這名字的特殊涵義——「厄!」還有許多話咽在喉嚨口便再也吐不出來了。覺得自己是過分了,她偷偷的看了賴強一眼,只見他筆直挺立的身上自有一股儒雅的氣息,而他身邊的幾個士兵,身上無一不透著一種與那些匪兵不同的氣質,她不由尷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