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
如此,肖柄昆就成了一個怪人,而三旅三團也成了一支奇怪的部隊。這支部隊如同他們的團長一樣,平時看起來蔫搭搭的(訓練過度的原因),可是,只要上了賽場或者戰場,他們立刻會變成一把出鞘的刺刀一樣的閃著寒光。
小鬼子的飛機第一次下蛋,立刻有士兵屁顛屁顛的將傳單撿起來交給自己的團長,團參謀郭達先看了,然後提出建議:是不是要收起來焚燬,影響士氣哪?!
肖柄昆接過來看了看,笑了:焚燬做什麼,這麼好的紙張,留著擦屁股多好?!
郭達想了想,不由啞然失笑,而那個士兵則屁顛屁顛的跑了,一邊跑一邊喊:團座說了,傳單大家留著擦屁股啦!這紙又綿又軟的,擦屁股多爽?!
士兵們哄然大笑,而有的人想起平時用草紙草屁股往往將屁股擦得生痛,眼睛一亮,竟然開始收集起傳單來。
肖柄昆見大家有點亂,喊了一嗓子:「收集歸收集,別出戰壕,小鬼子的子彈可不長眼睛。」
郭達笑了:「別沒搶到大便紙便被子彈擦了屁股,那可就不美了!」
眾人大笑。
郭達朝外面看了幾眼,見戰士們的次序好多了,轉身過來正想和團座交流下看法,見他臉色不太好,問:「怎麼了?身體不舒服?」
肖柄昆搖搖頭,說:「我感到有點奇怪,天津不是實行軍管了嗎?可是你看對面的小鬼子,進出天津城完全自由——難道說,上次陳光明等人發動的兵變並不是29軍中少數人的意思?!」他這話其實只說了半句,但後半句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
郭達一驚——他和肖柄昆都是學生訓練班出來的,不似一二九團的人那麼多顧忌,低聲問:「難道宋哲元竟然和日本人勾結起來了?!」說著,臉上已經露出了怒色!
「希望不是這樣吧!」
對於宋哲元的態度,別說肖柄昆和郭達這兩個只與之見過幾次面的學兵師普通軍官起了疑心,就是與之交際頗多的歐陽雲現在也是心底沒數。
與中央軍,乃至陳濟棠、閻錫山等勢力相比,毫無根基的學兵師就好像汪洋中的一葉小舟,隨時有覆轍的危險。歐陽雲如此緊密的扒著29軍這棵大樹其實也是沒有辦法的事,為了維繫這層越來越微妙的關係,他不僅將「衛青式」自動步槍和「去病式」多功能機槍首先送給38師裝備,而且煞費苦心的在南苑和任丘之間搭起了一條專線。他以為有付出總有回報,總以為29軍不愧是「抗日先鋒」,關鍵時候一定會和學兵師站在一起,然而現在看來,這只是他的一相情願罷了。
就在陳光明等人發動軍變前一個星期,先是專線出了故障,導致歐陽雲和宋哲元之間斷了聯繫,等專線修好了,卻從南苑傳出消息,宋哲元回山東修葺祖墳去了,現在暫代其行駛職權的是馮治安。
於此同時,從南京傳來消息,馮治安以29軍代軍長的名義向國民政府遞交了請議書,自稱沒有能力調和學兵師和華北屯駐軍之間的矛盾,請中央派員接洽。
遲後一天,華北屯駐軍司令多田駿向國民政府遞交了措辭強硬的通牒,雲任丘特區政府在歐陽雲等人的包庇縱容下,其境內反日分子猖獗,已經嚴重威脅到了任丘境內日僑的安全,為了保護僑胞的生命財產不受損害,華北屯駐軍決定派兵進駐任丘,如果遇到反抗將視為大日本帝國的敵人,將堅決予以剷除!
多田駿發出這封抗議信的當天,恰逢姜樹人領銜的考察團順利回到任丘,整個任丘,無論是官兵還是老百姓都沉浸在喜悅中。
有木劍蝶的策劃,任丘的老百姓早就聽說,考察團這次美國之行不僅引進了許多新技術,而且吸收了眾多投資,任丘將會出現更多的廠礦企業,到那個時候,只要是任丘人,進廠做工賺錢將不再是什麼難事……
老百姓們是最淳樸的,他們的**也是最低的。雖然他們中的許多人並不瞭解「投資」、「就業」的具體含義,但是耳染目睹,發現有人進工廠做工的人家的生活水平明顯提高了,他們便也想著自己能有這麼一天。
離別故土將近三月,其間經歷了不知幾許坎坷,現在得以平安歸來,在人群中找到親人的笑臉、淚臉,不管是姜樹人這種素有節氣的讀書人還是商狼這類一向勢利眼的商人,大家心中都不禁洶湧起澎湃的激情。
美國一行對每個人都是觸動,所謂不比不知道一比嚇一跳,只有見識到人家的富強先進才認識到自己的貧窮和落後。想起美國街頭的車來車往,再看看任丘街上一順溜的人力車,一股力量正在每個人心中萌芽——我們中國什麼時候才能變得像美國那樣呢?!
歐陽雲從香港回到任丘,穩定下來以後便讓人想法設法的將考察團大部分人的家眷都接了過來。
姜樹人聽見一個熟悉的童聲喊著「爹爹」,目光從歐陽雲臉上掃了過去,然後,他難得的大嘴一咧,樂了。
他的夫人正抱著五歲大的兒子多多站在人群後面,多多揮舞著胖胖的小手,興奮的大喊著:「爹爹!」
他朝夫人點點頭,對多多笑了笑,目光再次落到歐陽雲年輕的臉上,說:「歐陽,多謝了!」
歐陽雲微微一笑。
在路上,姜樹人已經大致搞清楚了學兵師和任丘政府目前的處境,想起進入任丘境內看到的情景——家家戶戶都在忙著挖防空洞,他的笑容便慢慢消去,眉頭皺了起來。對於今天這一幕,姜樹人早就有了預料——給宋哲元當了幾年幕僚,宋的性格為人摸得清清楚楚的,歐陽雲和宋哲元的合作,他最擔心的便是後者會從「大局」出發而將歐陽雲當作棄子。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29軍和華北屯駐軍一前一後的發出請議書和通牒絕對不是偶然,而是有預謀有溝通的,在對付學兵師這事上,本應是敵人的雙方已經統一了立場。
這樣一想,姜樹人便覺得先前陳光明等人發動的兵變沒那麼簡單了,恍惚間他似乎看見幾個漁夫各執一端,正將一張彌天大網罩向任丘、罩向歐陽雲和他身後的萬餘官兵。
任丘軍營,學兵師師部會議室,歐陽雲、李鐵書、張鎮、郭彪、木劍蝶、康達夫、范旭東和姜樹人圍坐在一張放著沙盤的桌子四周,歐陽雲歉意的對范旭東和姜樹人說:「范先生、姜先生,真對不起,本來要為你們洗塵的,可是目前任丘面臨的形勢想當的嚴峻,只能以後再補上了。」說完,他看著范旭東說:「范先生,真的很對不起,把您請來任丘本來是想請您對任丘經濟建設做點指導的,可是現在卻讓您及全家身陷險境了,再次感謝您在這危及時刻和我們站在一起!」說完這話,他站起來鄭重的向范旭東行了一節軍禮。
多田駿在發出通牒的第二天又發出了一份聲明,稱華北屯駐軍這次進軍任丘只是針對任丘政府和學兵師,對於在任丘經商投資的商人、企業家,只要他們在開戰前撤出,他們將不會追究其助紂為虐的責任。
日本人這一手夠毒的,聲明發表當天,一些剛剛趕到任丘的商人便紛紛打道回府,而一些已經投資了的則變得惶急不安,開始找尋買家,希望能夠將廠子實業賣掉以離開這是非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