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音樂細胞
顧戀雲微微一笑,沒有說話。
歐陽雲則聽得搖了搖頭,走出房門,看見了一張明媚的臉,眼睛一眨多了些清亮,嘴角也彎出了一絲笑意。
對面的少女正端著臉盤緩緩走來,看見他,本就白裡透紅的臉上立刻酡紅成一片,水汪汪的大眼睛裡多了些許慌亂,也許是沒想到再這裡見到他吧。
一看見她,歐陽雲就想起了對方的名字,然後腦海中就會蹦出「美人」這個名詞,他微笑著說:「媚人同學,早啊。」
「歐陽——大哥早!」潘媚人用細弱蚊蠅的聲音說著,頭低了下去,片刻後稍微抬起,迅速的溜了他一眼,對上歐陽雲炯炯的目光,立刻羞得嚶嚀一聲,快步擦過他的身邊跑進了病房。
目送她進了病房,歐陽雲啞然失笑,心說見過會害羞的,沒見過這麼容易害羞的,不過,她這樣子倒是很養眼啊!這樣想著,胸中騰起一股歌意,他無意識的咳嗽兩聲,清了清嗓子,低聲哼了起來:「蒹葭蒼蒼,白露為霜。
所謂伊人,在水一方。
溯洄從之,道阻且長;
溯游從之,宛在水中央。
蒹葭淒淒,白露未晞。
所謂伊人,在水之湄。
溯洄從之,道阻且躋;
溯游從之,宛在水中坻。
蒹葭采采,白露未已,
所謂伊人,在水之涘。
溯洄從之,道阻且右;
溯游從之,宛在水中沚。」
一曲歌畢,歌者沒什麼感覺,三個有心人卻不禁面面相窺,皆沒想到歐陽雲竟然還有這麼一手。
白流蘇還好,一顆芳心早就魂牽他處,只覺得這歌蠻不錯罷了;潘媚人最是有心,貝齒輕咬下唇,聽得似乎有點癡了;顧戀雲剛看見潘媚人那嬌媚的神情,心裡就很不是味,心說小賊又在勾引人了,小浪蹄子這是發騷呢,再見她這般神情,莫名的恨得牙癢癢,歐陽雲前腳剛進房門,她的大嗓門已經吼開了:「這是誰啊?大清早的學狼嚎呢?!」
歐陽雲嚇了一跳,跨進來的腳又收了回去,在門口誇張的說:「不會吧大姐,你有沒有音樂細胞啊?!」
潘媚人怯怯的看了顧戀雲一眼,輕聲說:「我覺得唱得蠻好聽的!」
顧戀雲瞪了她一眼說:「你懂什麼?你們難道沒聽過這句詞嗎?商女不知亡國恨,隔江猶唱後庭花!」
潘媚人瞪大了眼睛;白流蘇忍俊不禁,「噗嗤」一聲笑了起來,她這個師姐,插科打諢的本事那是一等一的,要說辯嘴的話,在場的恐怕沒她的對手。
歐陽雲端著痰盂走了進來,眼睛眨巴眨巴的看著顧戀雲半天,就在大家以為他會受不了這個刺激不知會怎樣惱羞成怒的時候,他眉眼打開大笑著來了一句:「大姐,您真是太有才了!您真是我的偶像啊!」
這下,顧戀雲受不了了,恨恨的罵上一句:「滾!你個寶器!」罵完不知道想起什麼,「噗嗤」一聲也笑了,說:「一個大男人怎麼喜歡唱這種酸溜溜的東西。」
歐陽雲聽見「寶器」二字眼睛一亮,說:「倒差點忘記你們是四川人了,嘿嘿,ど妹,話不是楞個說的——」
顧戀雲和白流蘇愕然的對視一眼,齊齊看著他問:「你也是四川的?」
「是!」
………
某子有句話是這樣說的:老鄉見老鄉,兩眼淚汪汪。三個老鄉相見,淚汪汪倒沒有,不過,自有一種別樣的情緒在各人心頭。不管是來自後世的歐陽雲,還是當代的白流蘇、顧戀雲,他們身上都有著這樣的一個共性——四川人的老鄉觀念很重——一時淪為旁觀者的潘媚人很快就發現了這一點,因為只一瞬間,她就從絕對的主角變成了配角——如果她是一個二十一世紀過去的人,會立刻聯想到「花瓶」這個名詞。
三個老鄉很熟捻的用諸如「娃兒、ど妹、老子」等四川人十句中必有一句之類的口頭禪插科打諢起來,病房內的氣氛一時變得溫煦而親密。
顧戀雲很及時的向歐陽雲問出一個她關心許久的問題:「你娃究竟好大來?」
歐陽雲笑了,露出兩排大白牙,看著她說:「那你希望我好大啥?」
顧戀雲臉上微微一紅,嗔道:「不願意回答就算嘍。」
歐陽雲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潘媚人,說:「我二十一,」然後問她:「是不是有點失望?!」
「去死!」顧戀雲抬腳照著他的屁股就是一下。
潘媚人輕輕撇了撇嘴,對白流蘇說:「小妹,我先走了,中午再來看你。」朝其他兩人點點頭,目光特別偷偷的在歐陽雲臉上多停留一會,轉身走出了房門。
潘媚人一走,病房裡的熱烈氣氛反而降低了些,顧戀雲問他:「娃兒來,你是不是喜歡上別個了?」
「哪個?」
「潘媚人哪。」
歐陽雲歪起頭想了想,笑了,說:「我今年才二十一,小鬼子的攻勢還沒開始,呵,最少五年之內,我是沒時間考慮這些事的——不過,」他眼珠子一轉溜到了顧戀雲的胸脯上,說:「如果僅僅是找個野火,倒可以考慮哈!」
顧戀雲臉紅了,胸脯卻下意識的挺了挺,說:「我就知道你娃沒個正行,算了,我們談點正事吧,」嘴上說著正事,她的神情也變得端莊起來,繼續說:「戴老闆這個人你知道的吧?」
「嗯,」歐陽雲應了一聲,然後快步走到門口朝外望了望。
顧戀雲暗讚一聲,心說沒想到他倒非常謹慎,說:「他的手腳伸得很長,『奉獻金』的事情他已經知道了。」
歐陽雲看著她,直接的問:「那你是幫我還是幫他?」
顧戀雲嗤嗤的笑:「你憑什麼讓我幫你?」
憑什麼呢?這是個問題,歐陽雲皺了皺鼻子說:「憑我沒有私心,憑我是真刀真槍的敢和小鬼子干!」
顧戀雲撩了撩額前的劉海,想起那幾張碎紙上的內容,知道他這句乃是肺腑之言,沉默了一會說:「這個話題以後再說吧。」
歐陽雲搖頭:「北平目前的水太深,對我要做的事影響太大,我想成立一個情報部門,可是,你知道的,我不是幹這個出身的,我的特長其實是帶兵打仗。我需要一個人幫我,戀雲,這個人非你莫屬。」
白流蘇說:「師姐,幫幫他吧,咱們畢竟是老鄉。」
顧戀雲看看師妹,又看看面前一臉期盼的年輕老鄉,想了想說:「你也知道北平的水很深,想涉這趟渾水,你有足夠的本錢嗎?光憑你們學兵團那點人馬,呵呵,不是我危言聳聽,目前來說,不管對於哪一方面來說都不足一提。日本人現在另有打算,新佔得的熱河局勢還不穩定,還想拉攏宋哲元,所以不好明著對付你。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他們真的出動部隊的話,你們學兵團經得住人家全力一擊嗎?還有,萬一宋哲元真的投了日本人,你將是第一個犧牲品。」
「我知道,所以才想你幫我。」
「你這是讓我陪你送死!」
「不一定,你根本不清楚我真正的實力,給我兩年時間,我會證明給你看的。」
「兩年?!」
「兩年!」
「好,我就試目以待,我聲明啊,我們僅僅是合作關係,你沒權力命令我的。」
歐陽雲笑了,打趣道:「我敢嗎,你只要負責培訓佈置就行了,粗活嘛,自然有我們男人來做!」
顧戀雲冷笑著嗤道:「沒想到你還是個大男子主義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