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2章月夜探母
龍翔的笑容頓時一僵，雖然這一次回來後發生的一切，總的來說比自己想像中要好多了，但是……對於那個男人，始終都是他心中一個不願意去正視，卻又無時不刻都輕易就觸及的硬傷。
沉默半晌，看著老爺子那期盼的目光，心中頓時一軟歎了口氣道：「爺爺，給我一點時間好嗎？」
老爺子長長鬆了口氣，微笑點頭道：「嗯！爺爺理解你的心情，也不逼你，一切順其自然吧！」
看著他那模樣，龍翔心中猛然醒悟過來：如今這三代人的糾結關係中，最痛苦的不是自己，也不是那個男人，而是眼前這位垂暮老人。
這一點他沒猜錯，老爺子雖然解開了自己跟龍翔之間的隔閡，但是看到兒子跟孫子之間那副如同仇人一般的樣子，他心裡就不是滋味。
龍翔一看時間不早了，站起來說道：「那爺爺……你早點休息吧！」
老爺子點了點頭，把他送出房門口，直看著他的背影消逝，才長長歎了口氣嘀咕道：「他……也有他的痛苦啊！」
說完緩緩的關上了房門。
龍翔自然已經聽不到他的嘀咕，此時的他，緩緩的走出大房來到前院，看著滿天星星，長長的呼吸了兩口，將心中的抑鬱一吐而空。
看著看著，心中驀然一動，抬腳朝大門外走去，也不去拉那銹跡斑斑的鐵門，輕點地面跳上旁邊的一個石墩，再輕輕一躍，人已經到了大門外。看了一下村前兩里外那隱隱可見的一個小山包，隨手點了一根煙，慢慢的朝那邊走了過去。
他小時候在龍家，去得最多的地方就是那裡，因為那裡葬著一個美麗、又善良的女人——他的母親。
這個可憐的女人，直到臨死的時候，才得到了龍氏家族的承認，得以葬到那小山上的龍家墓群中。
在龍家落魄之前，不少人都把這個女人當成了貪圖富貴，一心只想嫁入豪門的花癡。
但是龍翔知道自己的母親不是那樣的人，因為他知道自己母親是一個非常節儉的人，她的心靈跟她的外表一樣美麗耀眼。
當龍家落魄後，有好長一段時間，龍家因為種種原因，都不承認她的身份。但是她一直都無怨無悔，直到臨死前，也沒怪過那個男人半句，還強迫著小龍翔低下了那倔強的小腦袋。
以前或許他不理解母親為什麼要這樣做，但是現在的他，完全可以理解她的一片苦心。一個缺少了父愛的孩子，本就是很可憐的，幸好他還有一個偉大的母親。
不過……如果連母親也沒有了，那對於一個不到十歲的小孩，是一件多麼殘酷的事情啊？所以……不管龍翔情不情願，她都要在自己離開這個世界前，給龍翔找一個能夠遮風避雨的地方。
她或許也考慮到龍翔在那個地方將會受到一些挫折，一些苦難，但是起碼能夠吃飽喝足，能夠得到學習成長的機會。
龍翔一個人的時候，經常會想起母親臨死前的那種眼神，除了無盡的哀傷和不捨外，還有太多太多他所不能理解的東西，每當他經歷一次挫折，或者一次收穫，他都能從其中看到不同的東西，現在也是一樣。
母愛深似海，他發現……如象想要完全理解母親的那種眼神的話，除非只有當一回女人，當一回像母親那樣的女人才行。
龍翔一邊想著心事一邊走，第二根煙剛抽完，就來到了小山包下，沿著修得頗為整齊的小路，往上走去。
跨過一個斜坡，前面那據說風水最好的一塊地，就是龍家世代先人的墳墓群了。
龍翔正準備走過去，驀然聽到前方隱隱傳來說話聲，頓時一愣。
他是個純粹的唯物主義者，倒是不相信這個世界上有鬼，再說了他小時候就經常晚上一個人跑來這裡陪他的母親，膽子一向大得沒邊。
他是想不通有誰會在這夜半無人屍語時，跑到這種生人勿近的地方來。
念頭一轉：難道是小偷？來盜墓的？
那也不好說，像龍家這樣的大家族，被人懷疑祖上先人有什麼值錢的陪葬品，那也是正常的。
想到這裡，龍翔躡手躡腳的快步躥了過去，遠遠看到似乎有一道乎閃乎滅的亮光，而那地方正是自己母親的墳前，當下加快了腳步。
直到十丈外才看清，有個人影趴坐在母親的墳前，而那乎閃乎滅的亮光，原來是嘴上叼著的煙。
再湊前幾丈，龍翔終於看清楚了那人的面孔了，赫然正是龍震乾。
他想不通這個男人三更半夜跑來這裡幹嗎？
於是……他停下了腳步，靜靜的匿在一邊人高的野草裡，看看對方究竟想要幹什麼。
龍震乾剛吸了一口煙，另一隻手又湊上去，龍翔這才看清，他的手裡居然還拿著一瓶酒。
而龍震乾顯然並沒發現他的到來，灌了一口酒後，哈了一口酒氣出來，仰躺在墓碑之前，看著天上那皎潔的明月半晌，口中開始呢喃道：「紫煙……我們的兒子回家了，你高興嗎？」
龍翔突然覺得怪怪的，他實在難以相信，這聲深情款款的呼喚，居然出自於那個平時看起來一臉頹廢、無能、懦弱的男人口中。
那略微嘶啞的滄桑中，居然夾雜著一絲讓人心碎的憂鬱。
「我想你看到他的話，你一定會很開心的，因為……我們的兒子已經長大了，他長得比他爸爸還高，比他爸爸年輕時還帥！」
這完全出自於內心的誇讚，不帶絲毫嫉妒情緒的話，聽得龍翔心中微微一顫。
「不過……他還是那麼討厭我，還是沒跟我說話，我知道……他心裡還是在恨我這個無能、軟弱的父親，但是……我不怪他，因為他是我們的兒子，做父母的，不一定做什麼都要得到孩子的理解！」
龍翔心中一動，突然想起剛才爺爺拿出那幾張地契，看到上面寫著他名字時的那種感覺，難道……這裡邊也有自己一直都沒發現的隱情不成？
不會的！絕對不可能！
就算有一萬個理由，也不能作為拋棄自己妻子和孩子的借口；不管有什麼隱情，我都不會原諒你的！
龍翔在心底大聲咆哮著，卻不知道，因為過於激動，他的眼中已經迸出了淚花，雙腳也不可抑止的微微顫抖起來。
「可是……我真的不想他回來，我寧願他恨我，我寧願他恨龍家，寧願他一輩子不當龍家人，這樣的話……雖然他偶爾想起往事的時候，可能還是會有點痛苦，但是他會另外走出一條屬於他自己的路，得到屬於他自己的幸福！」
「其實……我曾經也有過無數次想告訴他真相的衝動，因為我受不了這種父子處在一個屋簷下卻如同仇人一般的生活，但是……我每當想起那個害得我們夫妻相隔兩地，父子骨肉分離的人，我又忍了！就連我們龍家鼎盛時期，都不是那人的對手。我們的兒子怎麼鬥得過他？所以……我忍了！」
龍翔越聽越糊塗，越聽越激動，心中又希望這裡面真的有不為人知的真相，又害怕真的有一個他完全想像不到的真相……那樣的話，自己這麼多年來親眼看到，親耳聽到，親身經歷的事情，都會變得面目全非，真真假假，叫他情何以堪？
龍震乾的情緒似乎也很激動，狠狠的灌了兩大口酒，長長的哈了一口酒氣，沉默半晌繼續道：「紫煙……你一個人在下面寂寞嗎？呵呵，我知道你肯定寂寞，所以當兒子離開家，晚上不能再來陪你了，我就經常來陪你，以前我躲在草堆裡，看到兒子在你墓前哭的時候，我覺得只有那一時才是最幸福的，因為……我們一家三口只有在那個時候才能靜靜的在一起！」
龍翔心頭劇震，難道……自己小時候趴在母親墓前哭的時候，他……他就躲在自己現在藏身的地方？就如同自己現在看著他一般？
不會的，他在騙鬼！他在騙母親！
「紫煙，我好想下去陪你，不過……我擔心我們的兒子，我一直在疏遠他，讓他恨我，最好離開了龍家就不要再回來，但是……他還是回來了，他遠遠的比他爸爸有骨氣多了，也有勇氣多了，他要帶著龍家再度崛起，我又是欣慰，又是害怕……但是——我也想通了，既然他已經決定了，我就支持他，失敗也好，成功也好，都讓我們一起去……」
龍震乾說著說著，可能是累了，也可能是酒喝多了，居然就這樣沉沉睡去，龍翔卻是激動的難以自抑，他就一直站在草堆裡，腦子一片空白，也不知道時間過去了多久，直到月已偏西，才步伐踉蹌的離去……
這一夜……龍翔失眠了，直到天色漸亮，才淺淺睡去，一覺醒來已是下午時分。
龍燕請了半天假，買了一大堆的菜回來，正跟老龍福在削土豆呢！
而閒得無聊的巴裕和九尾也過去幫忙打下手，被龍燕指派到一邊去殺魚、殺雞、殺鵝，不過……兩人似乎都不擅長這事，殺人倒是擅長，但是殺人不需要開腸剖肚，剔除那一堆堆零雜碎！
兩人弄得大院子一陣雞飛狗跳的，甚是歡騰，龍燕在一邊看得大笑不止，最後還是老龍福出馬才搞掂，倒是給平時悄無聲息的龍家大院，增加了幾分熱鬧氣息。
龍翔剛洗漱完畢，整理好衣服走出房間，就聽到門口傳來了汽車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