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嘉(170一207),字奉孝,穎川陽翟(今河南禹縣)人。
三國年代,英雄謀士輩出,其中郭奉孝,這位曹操帳下最年輕的智者,同時也是最詭奇的謀士。短暫的十一年從軍歷程,郭嘉如同一顆耀眼的流星,閃射奪目的光芒劃過漢末暗紅色的天際。在這個另類相比之下,許多其他高士竟也黯然許多。
穎川陽翟是三國時期最大的謀士集散地,各路諸侯營中的謀略家十有六七處於此地。躬逢其聲,耳濡目染,可以想見弱冠之年的郭嘉,就已養成了對世俗社會大翻白眼的隱士癖氣。他只同兩三知己來往,除卻親朋和慧眼識英的高人以外很少有人瞭解他。以至於三國演義第十回描寫郭嘉的出場亮相幾乎被荀彧忘卻:
曹操正在大力求賢,荀彧向曹操推薦了程昱。程昱對荀彧說:我孤陋寡聞,不值得你推薦。你老鄉郭嘉奉孝,是當今的賢人你推薦他才對。荀彧猛省,大呼:吾幾忘卻。
曹操與郭嘉相見,郭嘉一氣呵成「十勝十敗」。曹操聽得熱血沸騰,佩服得五體投地,感歎:「使孤成大事者,必此人也。」從此,對其言聽計從,這一年,郭嘉29歲。
曹操攻呂布,圍城。久戰不下人心思退。此時可能連曹操本人仍舊對三國第一勇士懷有深深的敬仰,再加上對舊恩陳宮的敬畏,未必相信就是這一次會真的根本解決了呂布。只有郭嘉和荀攸不以為然,呂布已經是銼了銳氣的莽漢,陳宮有智慧但是反應遲鈍,此時正是一鼓作氣的時候。郭嘉放水困了下坯,呂布一世梟雄告於段落。
被縛的呂奉先恬不知恥,一世英名晚節不保,可歎。這樣的場面,郭嘉恐怕是沒有興致的。執一壺陳年的老酒,搖火紅的朱雀扇早已逍遙去了。實際上,郭嘉是最具詩人氣質的三國謀士,就像憤青倪衡說的「郭嘉可使白詞念賦」。在這位老兄的嘴裡算是最上等的評價了,哈。
這一次郭嘉僅有的直接參與臨陣謀略的戰例。而郭嘉的長處其實更在於對對手心裡的分析判斷,從而在宏觀上把握戰爭時局,最大化地追求效率。
官渡之戰後袁紹病死,曹操攻其二子,連戰連捷。將領無不主張趁勢徹底掃蕩二袁。而郭嘉卻力排眾議,獨建奇策。為曹操分析了二袁兄弟之見的矛盾,如果攻之則力合,緩之則必哄。建議曹操回軍裝做南向攻擊劉表之勢,「以待其變」。一針見血,羽扇綸巾,百萬雄兵灰飛煙滅。何等相似何其瀟灑從容!
果然二袁為爭奪地盤而大打出手。兩個小豎子同室操鬥得火熱,郭嘉已經優哉游哉轉回許都去了。曹操乘機回軍北攻各個擊破。二袁一死一逃,贏的輕鬆順利。
袁尚逃入烏恆,曹軍將領都認為不值得為了袁尚而遠攻烏恆,致使許昌空虛,如果身後為劉備偷襲,到時候大本營不保,大家四無葬身之地。在眾議一致的反對聲中,又響起郭嘉朗朗的笑聲,「公雖威震天下,胡恃其遠,必不設備。因其無備,卒然擊之,可破滅也。且袁紹有恩於民夷,而尚兄弟生存。今四州之民,徒以威附,德施未加,捨而南征,尚因烏丸之資,招其死主之臣,胡人一動,民夷懼應,以生蹋頓之心,成覬覦之計,恐青、冀非己之有也。表,坐談客耳,自知才不足以御備,重任之則恐不能制,輕任之則備不為用,雖虛國遠征,公無憂矣」。
這一段話分析了平烏恆之役的可行性和重大意義。更說出了劉表,劉備之間的矛盾,指出劉表必不會讓劉備偷襲許昌。邏輯嚴謹,思路清晰,曹操從其言而迅速率軍出征。郭嘉又進言兵貴神速(此成語出自郭嘉原創),輕裝前進,以奇攻之。果然曹軍近到離烏恆君長所居柳城一百多里處,才被發現,結果張遼突陣,一戰斬烏恆君長。
到這裡我眼中所見的郭嘉,更是個不拘一格,懂得隨機應變,思路大膽甚至詭異的天才謀士,這種對對手心理狀態出神入化的判斷這樣的高風險作戰計劃,古今中外,恐前無古人,後無來者。以後有了諸葛亮比不得已的空城計,比之郭嘉戰略優勢下的「空國計」倒顯得小氣許多。
正史上說,郭嘉二十一歲就出世到袁紹帳中。當時自比周公的本初聲勢正旺,手下更是人才濟濟。袁紹厚待郭嘉奉為上賓。可郭嘉卻對辛評、郭圖兩位同鄉說,智謀之士首要在於審擇明主,只有那樣,才能百舉百全而功名可立。如今,袁公只想學周公的禮賢下士,卻根本就不懂得用人的道理。他只是招攬人才,卻不予以重視;臨事又好謀而不能決斷。若想和他一道拯救天下的危難,建立霸王之業,實在是難。對於這個毛頭小伙的厥詞,兩個前輩想是不屑一顧的。後來辛,郭戰敗身死,不知對當初郭嘉的勸告又作何感想了。
之後曹操與袁紹相持在官渡之時,江東小霸王孫策,準備盡起大軍,偷襲曹操許都。孫策驍勇的名頭可是鐺鐺作響,這位將門虎子,藝高人膽大此前曾以所向披靡之勢,在江東四面作戰,並一舉奠定了將來吳國雄厚的基業。孫策是令人恐怖的,曹營中人人膽寒,就像他的老爹當年也是關東諸豪中唯一令董卓感到膽怯的一樣。曹操的智囊團知道,當時與袁紹相持中已經明顯處於劣勢的曹操,根本不可能再抽出兵力保衛許都。而一旦許都失守,曹操陣營將立刻分崩瓦解。值此人人自危,曹營中不少人已經開始暗中向袁紹獻媚,準備為自己留條後路的時候,體弱多病的郭嘉居然提出這樣一個雲開日出的見解:主公根本沒必要抽出兵力去保衛許都,因為孫策來不了。根據他對孫策的透徹瞭解,:「策新並江東,所誅皆英豪雄傑,能得人死力者也。然策輕而無備,雖有百萬之眾,無異於獨行中原也。若刺客伏起,一人之敵耳。以吾觀之,必死於匹夫之手。」與其說這是條大膽計謀,不如說它只是個推論。當年為陳壽《三國誌》添注的裴松之先生,讀到上述記載顯然也被弄傻了。不知道,郭嘉二十年的人生經歷如何可以洞穿梟雄的人格的?如何又斷定勇士的生死的?我想說郭嘉是天才恐怕不為過吧。
天才的郭嘉不屑於遵守禮法,甚至有些放蕩不羈。試想郭嘉這樣的性格和大多數士大夫出身的同僚總是顯得格格不入。主管紀檢的陳群同志不止一次的匯報郭嘉多次檢舉郭嘉的作風問題,並且不知悔改。『中國之君子,明於禮義而陋於見人心『(季札),這句曾得到魯迅先生肯定的判斷,反之也可以理解為,即中國之君子,若明於見人心,通常便會陋於知禮義。所以曹操總是誇獎陳群工作認真,卻並不以為然,一句話這樣的逸才不應以常理來約束,以謝眾忿。
入侍曹操以後,幾乎每次出征郭嘉都是隨從參謀軍機,行軍時以曹操是並肩而行,議事時和曹操同席而坐。每逢軍國大事議論紛紛時,郭嘉的計策總是力排眾議,他的策略從無失算(真正是算無遺策)。『每有大議,臨敵制變。臣策未決,嘉輒成之。平定天下,謀功為高。『
應變將略,非其所長,一生謹慎、嚴於律己的諸葛孔明先生,事實上從來不曾打過一個值得被人寫入教科書的經典戰例,雖然他宏觀把握時勢的能力,可說並世無儔。在長年帶兵在外的軍旅生涯中,曹操習慣於將管理後方的重任,托付給尚書令荀彧,而總是把郭嘉帶在身邊,以便隨時切磋,見機行事,因此,郭嘉並沒有多少機會體現自己的治國才能。但不見的郭嘉的政治水平不高,曹操說:
「諸君年皆孤輩也,唯奉孝最少。天下事竟,欲以後事屬之」。能得到雄才大略的
孟德公的首肯,想來也是不易的。
建安十二年(公元207年),三十八歲的郭嘉病亡。病重期間,曹操不斷派人探視,「問疾者交錯。」真可謂心急如焚。
「哀哉奉孝!痛哉奉孝!惜哉奉孝!」(本傳《傅子》)後更表奏朝廷說:「軍祭酒郭嘉,自從征伐,十有一年。每有大議,臨敵制變。臣策未決,嘉輒成之。平定天下,謀功為高。不幸短命,事業未終。追思嘉勳,實不可忘。可增邑八百戶,並前千戶。」
以至於許多年以後,曹公大敗於赤壁時還感歎「郭奉孝在,不使孤至此」。
這話令手下一般文臣謀士汗顏。可見曹操對郭嘉也不是劉備摔阿斗於趙雲那般惺惺。
同年,劉備從臥龍崗裡請出了諸葛亮。沒能看到這兩個不世出的天才彼此鬥智,作為歷史的看客,我們只有遺憾……
我們在看三國所展現出的一幕幕精彩絕倫的畫卷時,決不應該忘記璀璨的光圈下那個神秘的青衫身影。失去他的存在,光芒將會減弱許多
悲夫!歎奉孝之英年早逝!!!恨奇才竟天不與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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