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守是氣的一樂,心忖我是巴不得你早點不管錢袋才好,誰會為你性命擔憂?
既然任博對壽元之事看得開,他也懶得再去管。
直接甩袖而去,宗守又四處隨意看了看,便再次遁空離去。
這虹城既然有任博親自看顧,料來是無有太大問題。
而當他離去之時,這城中之民,似乎已知曉他到來。
整個城內,都發出真正歡呼之聲。
宗守心情,卻更差到了極點,面色也陰沉似水。既有任博之因,也有那些死傷災民之故。
再復北行,直到辟魔神梭遁飛到了數百里之外。宗守心中,才好過一些。
遠出已可遙遙望見,一座大約五百丈高的高台,正聳立於一處平原之上。
遠遠可見,那處石台還正在修建,一塊塊巨石,不斷的往上堆徹。
有無數人,在此處辛苦勞作著。
此是乾天山與虹城之間的一處無人荒原。正在修建的,則是登天台,乃他渡劫之地!一月之內,要修建整整九百丈,且構畫出一個完整的靈陣。
整個工程,就等如是在平地之上,堆積出一個小山。
換作其他地方,這必定是勞民傷財之舉,是亡國之兆。
不過宗守既未動用國庫,也未征發徭役。一切都從自己腰包裡掏錢,材料是買來的,人則是用錢財靈石僱傭,於是也就心安理得。各處地方的民壯,反而是趨之若鶩。
自然這些日子,也不是沒有雜音。
東臨雲陸繁華,此時已是有不少儒家之人,遠渡而來。為此事沒少說他濫用民力,驕淫奢靡。是自取滅亡。
不過這也只是私下裡的評論,不痛不癢,不用在乎。
這便是國君的好處,必要之時。一國之中的人力物力。都可引為己用。
那石台之外,則是一股股凝整厚實的煞氣,直衝雲霄。
整整有四十萬大軍,匯聚在此,包括那血雲騎在內。
與道門之戰,血雲騎與玄狐鐵騎都損失不小。好在乾天山如今的底蘊深厚,幾天之內,就已補充好了人手。
經歷十數次大戰磨合。兩隻騎軍若不計算新人,戰力是不降反升。
當宗守在那高台之上降落時,就見孔睿,正是仔細觀察著,一處還未完成的靈陣樞紐。
對宗守到來,也不意外。只平平淡淡,行了個君臣之禮。
「臣請君上勿憂!這登天台只需半月可成。繪製的靈陣,至今還未有誤。二十日之後,就可將乾天山龍脈。暫時引聚至此。」
宗守也不置可否,把靈念散開,覆蓋百里。半晌之後。才認可的點了點頭。
確如孔睿所言,一切都是進展順利。是愈發的感覺這位便宜岳父,極是了得。
不止精通術數之血,一身修為,深不可測,絕不止簡簡單單的靈境。那陣道造詣,亦極其不凡。更精通調度籌算,這偌大的工程,百萬餘人。無數的材料。竟都是井然有序,流暢無比,毫無半分混亂。
短短數日,就將這方圓十里的石台,堆徹到了五百丈。可見其能。
乾天山那邊的龍脈,也確實在被吸聚過來。
只是『借用』而已,宗守倒非是欲借其力渡劫。
而是在渡劫之後,需得足夠的靈力,來淬煉肉身。
他不願在乾天山傷及無辜。就只好把附近的地脈,都暫時搬遷在此處。
這也是他選定的,與道門與元始魔宗大戰之所。
一個月時間,會有更多的道門強者回歸。弱水也探到了確實的消息,元始魔宗,這次亦會傾盡全力。
負責輔佐宗凌,指揮修築這石台的,是孔睿。而在此督工的,卻是虎中原。
只是當見到宗守之時,那橫刀一般的濃眉,卻是打著結,愁意滿懷。
「君上,這次天劫——」
話音頓住,一時之間,虎中原竟是不知怎麼說才好。
那虎目中,全是血絲。滿含著焦急,又有些不知所措。
最後只能低聲咕噥道:「難道就沒法避開?要不掉更多兵力也可!」
宗守都不用想,就已知其意。此時整個乾天山城,都是這樣的悲觀氣氛。
知曉他其實已拜入蒼生道門下,是少之又少,只有軒轅通與虎千秋這寥寥幾人。
虎中原不在此例,偏偏又能知,那些修界宗派的大致動靜,自然是為他憂心無比。
「劫數有定,怎能輕避?」
孔睿在旁聽得是搖頭失笑:「君上天障已破,已無法逆轉。此是可喜之事,何需憂心?此時乾天山各處捉襟見肘,四十萬君已是足夠。臣曾仔細測過,可斷定此次君上,必定是有驚無險!」
虎中原聽的是直皺眉,他素來就不信術數之道。
哪怕此時東臨,已經把孔睿的本事,傳的神乎其神。
不過對這位左都檢點之父,還是尊重的。不敢反駁。於是只好遊目四顧,用眼神尋求支援。
統率血雲騎駐守在此的宗原沒去理會,只奇怪宗守,怎的不會蒼生穹境?
只知宗守,選此地渡劫,必有其因。
反倒是另一旁的宗凌,也出言道:「話雖如此,我等卻仍需再盡力籌謀一番。君上得罪道門太狠,不能不防。最好是尋個萬全之法!君上乃我乾天支柱,絕不能有失。哪怕是我乾天投靠魔門,也需使君上安然渡劫1」
宗守仍不置可否,遊目四顧。而後那目光,就忽的定住。
那是幾十里外兵營之中,一個穿著煉銀甲,正在指揮佈置營地的少女。
似乎感覺到他的目光,孔瑤驀地回過頭,與他對視了一眼。
先是面色微現羞澀的偏開,旋即就又覺不對,又猛地把頭偏回,狠狠的瞪了過來。
宗守看在眼中,心中卻是微動。這女孩,情形似乎有些不對。
卻沒去細想,轉目又看向了那灰色的天空。
忖道二十日之後,到底會是怎麼樣的情形?
是自己成功踏入靈境?還是如那些人所願,在此地身殞?
他那師尊突破之後,已經是雲界中誕生的第七位至境。
這次不知是否能回歸?
昔年的劍中之首,九九龍影劍,王者歸來——
※※※※
十萬里外,當華雲從虛空中,踏入道靈穹境之時。只見這整個穹境,都是安靜的可怕,充斥著肅殺之氣。
數萬門人,都恭肅有加的,列隊在兩旁。
那幾十位靈境,亦是如此。按照修為高下排列著。
精神還算不錯,儘管那面色不同。有人欣喜,有人煩憂,還有不少人滿含怒意,都壓抑不敢言。
卻惟獨不見他想像中的混亂——
不過除此之外,還有百餘顆人頭,掛在那穹境道宮的門口處。
距離不足千丈,是如此的惹眼。其中兩人,華雲還曾見過。乃是道門最近較為出色的後輩,實力已至靈境。
道靈穹境這萬載以來,還從未出現過這等情形。
華雲目光閃了閃,而後看向不遠處。位居眾人之首,正躬身行禮的女冠。
「你可是晴明?」
華雲眸光莫測,看不出是喜是怒。
「琨銘師兄之孫?如今代掌道靈穹境?可否告知本座,這些頭顱,是怎麼回事?」
晴明面色毫無變化,神情也是恬淡:「挑動門人內鬥,不遵宮主鈞令,晴明以門規斬之!」
華雲聽得一笑,聲音裡漸漸含著幾分危險意味:「罪名倒是不錯,只是你可知。但凡靈境修為,即便是真正道宮之主,也不得任意斬之?」
數萬人的氣息,頓時一窒。已是有些人,面含喜色。
那晴明卻仍不動容:「非常之時行非常之事!晴明若錯了,甘願受罰!」
華雲的眉頭一挑,仔細注目,看不到半分畏色,而後竟是大笑出聲:「好好好!好一個非常之時行非常之事!不愧是琨銘師兄後裔,元孟子隕落前,把道靈穹境交給你來掌管,真是我道門幸事!」
聲音震盪,使這十數里內,都是顫動不絕。一些修為較低的弟子,已經是承受不住。
而當華雲,那剛強磅礡,又憤怒到了極致的意念散開。那數十靈境,也都是承受不住,紛紛跪倒在地。
眨眼之間,就只有晴明一人站立。
「爾等實在可恨!」
聲如滾雷,宣洩著那滔天怒意。華雲面上,也是在抽動。
他面貌二旬,宛如翩翩少年,面如冠玉,俊美無比。
可這時候,卻是顯得猙獰扭曲,戾氣橫生。
「那宗守之事,我已知之。此人乃是天地之異數,無敵此世。無墟傾盡全力,也不能將之斬殺,反而為我道門血劫,自己身殞。此乃力不能及,故此怪不得你等!然則,然則——」
一連說了兩個然則,那聲音愈發嚴厲,氣勢也更是霸道!
意念碾壓之下,此地所有靈境修士,都是口溢鮮血。
下方的青石地面,也片片碎裂。
「然則道靈穹境,正勢如累卵。危在旦夕之時。爾等居然還有功夫內鬥,爭權奪利?」
華雲鬚髮怒張,此處數萬門人,亦都是心驚膽跳。
不過也就在時候,華雲的身後,又傳出了一個輕柔婉約的女子聲音。
「夫君!這些人多半都是身不由己,你又何必與他們為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