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狹長的靈河中飛速的滑行著,珈明羅的每一次吐息,都吞吐牽動著此處的磅礡靈能。
斷去的四肢肌體,隱約已有了幾分復原癒合的跡象。身後的那對破碎蝠翼,也再次伸展開來。
這是夜魔族的天生自愈神通,若非是他知曉此刻,還不是療治傷勢的時候。那麼只需幾十個呼吸,這外傷就可全數復原。
這裡距離界河已經不遠,只需大約半刻時光,就可抵至。此次降臨雲界,他雖是孤注一擲。可在那界河之內,卻也仍留有一些人手。
整整十萬大軍,還有十數位九階強者,只為看守那古木巨舟的殘片。
只需到了那裡,即便是宗守,亦拿他無可奈何!至少可安然逃逸——
不過也就在珈明羅的眸中,才剛閃現過一絲喜色之時。
一道銀光,忽然劃空而至,出現在他靈覺感應之中。
「飛刀?」
心念中只一剎那,就已辨識到此為何物。
珈明羅眸中,頓時是驚駭欲絕。猶自記得第一次交手時,那變幻莫測的飛刀。
在實力全盛之時都無法躲避,又何況此刻?
連續幾個變向,果然那刀影仍舊如影隨形的追覓而至。
雖是身後千萬重赤色雷罡,層層疊疊的陸續閃耀,卻也無法阻其分毫。
鋒銳無匹的刀意,將那重重赤雷強行排開。而後是刀身猛地增速,將他的胸腹。再一次洞穿!
血光飆灑,珈明羅猛地發出一聲彷彿惱恨至極,又含著無比驚懼的怒吼。
那痛楚反而不在意,身軀四肢的傷口處。都紛紛爆出了一團血霧。甚至一些完好之處,也都紛紛炸裂。化作一絲絲強橫元力,在他體內奔騰流淌。
使珈明羅身軀的遁速,突兀間再增近倍!
只是那危機之感,依然是離他越來越近。隱隱感覺,一股殺機凜然的意念,正將他牢牢鎖定著,無法甩開。無法脫離。
那速度亦是不緊不慢,毫不焦躁,卻始終牢牢跟在他身後。
忽然之間,珈明羅憶起了之前。宗守對他說起的那番話——
「孤若是你,此時便該逃。最好是離開雲界,孤尋不到的所在——」
只是在這附近,又有何處是那宗守,尋不到的地方?
再想起那在七霞山下葬身的近百萬同族。珈明羅的胸中,更是在滴著血!
再有二百個呼吸,就已可至界河。可此時在他眼中,卻已是遙不可及。
又是一道銀光橫空而至。從後追索而至。正當珈明羅,意欲躲避之時。前方處忽而也是一股凌厲氣機,橫阻於前。一道飛爪鎖鏈。猛地破開了數重空間壁障,向他遙遙抓至!
是宗守?
旋即珈明羅就覺不對,這個人雖也氣機強絕,可卻遠沒有宗守,那般的霸道蠻橫。
只是這念頭,才方一閃過。他的身軀,就已經被這飛爪,牢牢的擒拿。
一絲絲令人感覺寒酷之至的真力,侵入他的四肢百絡,使他全然動彈不得,也掙扎不出。
直至此時,才看清楚這將他擒住之人的面孔。
珈明羅卻微微怔住,眼前這位,竟是個女子——
三千丈雷翼揮動,宗守在那一重重時空間層中踏步。
雷翼每一次扇動,都以絕強無儔的力量,撕開空間。是他與前面的珈明羅,距離更近一分。
保持著不急不躁的節奏,保持足夠的真氣魂力以備不測,又不使那珈明羅逃脫。
只是當第二枚雲焱飛刀射出之後,宗守卻是微微一愕。
六神飛刀,從無虛發,不死即傷!
此次也沒例外,遙遙感應,這一刀應當是已經傷到了珈明羅。
可為何這人的氣息,忽然停下。是已經絕望,放棄了逃遁?
以此人的性格,堅韌當不在他之下,多半不會如此。
百思不得其解,宗守搖了搖頭。身後的黑翼再次一扇,出現在了那珈明羅氣息所在的那片空間。
而後宗守的神情,是微微一凜,挑眉看向了對面。
只見一個人影,正立在那處虛空。手中執著一條鎖鏈,盡頭處的飛爪擒著一人,正是珈明羅。
這是一個只有十八歲年紀的女子,身影極致婀娜,明目皓齒,香肌玉膚,清艷脫俗。一身素裳,氣質空靈冷冽,眉目間則全是化不開的寒霜冰意。
此時正微微好奇,朝著他望過來。
是她?
宗守目光微縮,只覺是呼吸稍稍一窒,心中亦是一陣震顫。
那個在嵊山之上舞劍,令他久久無法忘懷,為之朝思暮想的身影,今日卻是突兀的出現在他的眼前。
原來這個時代,居然真有其人——
說來也是,此女在嵊山鎮壓從外域入界的妖邪。似夜魔軍降臨這等大事,怎可能不至?
或者很早之前,就已經是窺伺在旁,等候著時機。
心臟跳動,可宗守旋即就又想起了軒轅依人。而後那翻騰激盪的心境,就又漸漸寂冷了下來。
自己這一世,既然已有所愛,那就無需再奢望其他——
這是他前世憧憬之人,可即便能再來一次,他也絕不會後悔。
想起了依人,胸膛之內頓時就是一股暖意,那失落黯然之感,也消減了大半。
旋即目光,就又落在此女的腳下。那雙赤足之上,赫然可見一條滿是倒刺的銀色鎖鏈,穿透骨肉,將她的一雙玉足,牢牢緊鎖著。
更知此女身上,此時還有著無數的禁制,使其每時每刻,都承受著無盡的痛楚,無盡的折磨。
那種疼痛,絕不在他幾年前,承受雙脈扭曲衝突的折磨之下,足以讓人發瘋!
眸中掠過一絲憐意,宗守隨即便深呼了一口氣,神情又恢復了平常。
即便彼此之間並無緣分,只為前世那點念想,他也終需為她做些什麼。絕不願這女孩,在那嵊山被困束一身。
只是此刻,卻還不到時機。
目光淡淡的掃了那已動彈不得的珈明羅一眼,此人雖已失去了反抗之力,卻仍是奄奄一息,未曾死去。
宗守的眸光一閃,就又再注目那素衣少女。
「仙子可是來自嵊山?冷黛玉冷仙子?」
那素衣少女明顯一怔,似乎是在意外宗守,知曉己名。
先是微微頷首,旋即就又搖頭。她是名喚冷黛玉不錯,可不是什麼冷仙子。
宗守一笑,身後的一雙黑色雷翼,繼續伸展。
漫空三千二百丈,氣焰滔天!
「這珈明羅,乃孤之大敵,不止可否相讓?若能如此,孤必定感激不盡!」
那冷黛玉微微蹙眉,用鎖鏈提著珈明羅,往後退開一步,面現出警惕防範之意。
又覺有些不妥,畢竟這一次,是她虎口奪食。於是又解釋了一句:「有用!」
言只兩字,宗守卻知其意。是這珈明羅,多半對那人有些用處——
只是這位夜魔王子,實在知曉的太多。他宗守,也絕不會容其活著離開雲界。
知曉此女的性格,更身不由己。即便是與之好生商量交涉,也是無有用處。
那麼只有戰了,在她的護持之下,強行將這珈明羅擊殺!
心中自嘲,與這令他魂牽夢縈,一段日子更失魂落魄之人第一次見面,卻是要以兵刃相見。
只是此時,彼此間卻絕無寰轉的餘地。
手按著無名劍,宗守身周,那本來已經淡去了的劍意,再次沖騰而起。
語音也轉為平靜無波,淡淡道:「此人對仙子有用,可在孤而言,卻是必死不可!既然談不攏,那就只有劍下見真章——」
那珈明羅早已是絕望,知曉即便落在這女子手中,估計也不會有什麼太好的結局。
這時聞言,頓時是一聲嗤笑:「這是欲殺人滅口?那什麼元一之黯,元一之白,真好劍術!好神通!若被你宗守成了氣候,必是我夜魔死敵!只是我倒要看你,到底能夠瞞得了多久——」
說到此處時,忽又心中一動,想起了一事。
無量之光,無盡之暗。記得幾年之前,那佛家的大日如來,將自己教義經文中的『無量光』三字,改為『浩瀚光』。
因此人是夜魔的大敵,故此特別關注。也知佛家之中,此時已多了一位佛尊,無量終始佛。一些世界的佛寺,已經有了這位佛尊塑像,只是面貌仍舊不明。在等其正位之時——
無量終始,終始,是他?
說來那兩劍,也的確是有宇宙之終,世界之始的意蘊——
珈明羅的心中微顫,面色也是神情怔忡。
正欲出聲,宗守那邊就已出劍。身後龍影咆哮,手中的劍,也是化作了白色龍形,朝著少女立身的所在,橫貫而去。
白金龍劍,斬!
冷黛玉蹙了蹙眉,身後一口青竹劍也飛騰而起。
卻是也劍修之法御控,在身前布下千百劍光,密密麻麻的封鎖。同時手中取出了一面銀色小盾,
果然就見宗守的劍,才到身前千丈,就由實轉虛,化作玄陰龍劍,直擊珈明羅。
冷黛玉的小盾,是恰好攔在玄陰龍劍之前。
轟的一聲巨響,劍氣震盪激散,那漫天氣芒之中,卻夾含著一點銀光。一個轉折,就將那銀色小盾繞開,洞穿了珈明羅的腦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