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林小渣點點頭,心卻沉了下去。他一直以為林天飛是臨時接了朋友的電話,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才出了事。現在看來,他不但知道今晚會有事情生,而且預感到了自己會在今晚死於非命。
他是明知道必死,還要義無反顧跳進黃泉路的。
自己真的,可以阻攔悲劇的重演麼?渣哥一直信心十足,可這一刻他動搖了。
林天飛小小的失態之後,又嬉皮笑臉和他胡扯淡,兩人都有點心不在焉,強顏歡笑,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話,把時間一點點的耗盡,然後走向命定的絕路。
胡雪給父子倆切了西瓜,笑嘻嘻的說:「人家家裡的男孩都和媽親,小渣倒是和你臭老爺們投緣得很,看得我嫉妒死了。」
林天飛啃了口西瓜,笑道:「是嫉妒老公佔用了你的寶貝兒子,還是嫉妒兒子佔用了你的寶貝老公啊。」
「切,你們兩個都是我的,誰也搶不走。」胡雪笑盈盈的把手搭在兩人的肩頭,眼睛裡的笑意是那麼的幸福,留戀。
林小渣忽然間現,胡雪其實也知道今晚將會生不同尋常的事情,她也預料到了林天飛可能會凶多吉少遭逢不測,但她忍住了沒有說。一直到2o12年,她都艱難的忍著,不給渣哥透露半句。因為她不想讓渣哥去報仇,她愛她的老公和兒子,雖然阻攔不了老公走進絕路,卻決不能讓兒子再踏進血海。
手機毫無徵兆的響了起來,一家三口的表情都凝固住,濫俗的流行歌曲此刻聽來卻彷彿地獄催命的歌謠。林天飛輕呼出一口氣,接通電話,沉聲道:「嗯,嗯,好,我馬上到。」他站起身來,在胡雪的臉頰上吻了一下,疲憊地說:「老婆,我,我去辦點事情,可能要晚點回來。」
胡雪的眼淚在眼眶打著轉轉,不知廢了多少力氣才阻止它們留出來,但聲音早已嗚咽:「嗯,早點回來,我給你做好夜宵,等你回家。」
林天飛點點頭,眼圈紅紅的,柔聲道:「我盡量。小渣,爸爸走了,要聽話哦。」他轉過身,卻見林小渣踢開轉椅,一臉堅毅的擋在他面前,沉聲道:「爸,你不能去。」
林天飛歎了口氣,說:「你這孩子,別胡鬧,爸爸有事情要辦。」
「去了,就不會回來了是麼。」林小渣忽然扯著嗓子喊道:「林天飛,你不准去,你去了,我恨你一輩子,我沒有你這個人渣老爸。」喊著喊著,眼淚就止不住的淌了下來。
林天飛勉強笑了笑,摸著他的頭說道:「傻小子,我去去就回,都是小事。」
「既然是小事,叫李叔叔他們處理好了,你今天陪我複習功課。」林小渣不依不撓,他知道林天飛一旦出了家門,事情就會脫離他的控制,向著命定的死路進展。他絕不想再眼睜睜看著父親送死。
「小渣,你長大了就會知道,有些事情,是非做不可的。」林天飛的眼睛裡充滿了決然,讓渣哥無端端想起了荊軻,一個素未蒙面也不可能蒙面的真正的大俠,「你老爸我是個不入流的小混混,是個人渣,但我不是個懦夫,應該扛起來的責任,我絕對不會選擇逃避。小渣,你讓開。」
林小渣倔強的擋著路,死死盯著他吼道:「不讓。」
林天飛猛然一腳踹在他肚子上,鑽心的痛苦和巨大的衝力把渣哥踢翻在地,半天都掙扎不起。林天飛眼角溢出一滴眼淚,一邊換上他黑色的職業裝,用報紙把砍刀包裹起來揣在懷裡,一邊說道:「兒子,對不起了,老爸今晚,非去不可。你以後可以怨恨我,不認我這個老爸,但一定要孝順你媽,因為你是她唯一的希望了。」
「爸!」林小渣看著他毅然決然走出家門,撕心裂肺的咆哮起來,淚水模糊了雙眼,一切都結束了,就算是重生在災難之前,仍然無力挽回。
胡雪雪白的臉頰上淌滿了晶瑩的淚水,她蹲下身,睡覺,明天還要中考。」
「老爸如果死了,就算考進重點還有什麼意義。」林小渣忽然站了起來,人還沒死,就決不能放棄,他跑到自己的房間裡,飛快的換上一身運動衣,凳上球鞋,將一把私藏在床下的砍刀踹在身上,想了想,又拎起了拉拉神奇的布袋,長吸了一口氣,大步向外走。
「你不能去,小渣,大人的事你管不了,回屋睡你的覺去。」胡雪攔住他,下達命令一樣,口氣裡不容反對。
「抱歉,媽媽,我不能眼睜睜看著老爸去死。」林小渣的口吻同樣堅決,推開她頭也不回的往外衝。
胡雪從後邊抱住他的腰,狠狠把他甩了回去:「你別再添亂了行嗎,想讓我一夜之間同時失去丈夫和兒子嗎。」
林小渣爬起來繼續往外衝,胡雪像個潑婦一樣推搡,一直把他推到床上,渣哥大喊道:「媽你放開我,我能救爸,我能救他,你放手啊!」
胡雪身子豐滿,氣力也很大,年少的渣哥根本不是對手,被她死死摁在床上,動彈不得。時間賽跑一樣瘋狂流逝,林小渣再也顧不上別的,一眼瞅到小人蘇拉拉被顛簸出口袋,重重摔在地上,不由得大聲叫道:「拉拉,進你的身體,把我媽拉開!」
蘇拉拉聞言連忙把布袋釋放,她那具性感的身體從布袋裡鑽了出來,右手提著帶笑的腦袋,胡雪彷彿在看鬼片一樣,雖不至於像猴子一樣沒用暈倒,卻也好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
小人從脖子裡鑽進去,然後把腦袋安上,轉型完畢的蘇拉拉一把將胡雪拽住,狠狠扔了出去,摔得七葷八素。
林小渣怒道:「輕點,那是我媽。走,快跟我去救我老爸,再遲就來不及了。」
蘇拉拉見他生氣,不敢多話。胡雪捂著腰躺在地上,眼睛裡全是不可思議和恐懼。林小渣沒有多餘的時間,對她說道:「媽,這些事回來以後我再跟你解釋,我去救爸了,你自己待在家裡,誰敲門也不要開,我回來的時候直接把門踹開。」說完,領著蘇拉拉狂奔而出。
人影都不見了,胡雪的眼睛還是定定的看著門口,很久以後,她綻放出一個開懷的笑容,因為她感到家破人亡的結局,可能不會上演了。
林小渣衝出住宅,空蕩蕩的馬路上偶爾有三兩行人路過,一對小情侶在一顆小樹下無聊的爭吵,明月在天,哪裡有林天飛的影子。
冷靜,一定要冷靜,林小渣深吸了兩口氣,打了輛出租車,來到了林天飛出事的地點,青年路小吃一條街靠北轉彎的一個死胡同。他曾經無數次的去那裡,一方面想尋找兇手的線索,一方面想感受老爸最後的氣息,站在那片血跡早已枯乾的土地上,微閉雙眼,似乎林天飛舞刀奮戰的影子會隱隱約約的映入腦中。這地方,他閉著眼睛也能找到。
如果事情按照原來的展進行,他在這裡守株待兔,靠著蘇拉拉的凝固術,肯定能救出身陷重圍的老爹。但他忽然想到了一個可怕的詞,蝴蝶效應!自己的重生,會不會給事件帶來不可預知的轉變?哪怕只是一丁點的改變,都可能導致他的徒勞無功。
林小渣在口袋裡掏出了手機,手機是初二下學期林天飛給他配的,裡面存了不少老林的鐵哥們,那幫人在酒桌上信誓旦旦的讓他把手機號存起來,有人欺負一個電話大批人馬趕到。他還從來沒打過一回,這次情況緊急,便撥了綽號黑熊的王祖的手機,渣哥記得黑熊和老爹的關係相當鐵,還拜過把子,算是那幫人裡比較有威信的一個。
撥了三遍才有人接,黑熊的聲音很低沉,帶著點沮喪和無奈:「哪位?」
「王叔,是我,小渣。」剎那間,他想好了對策,今天的事看起來非同小可,直接問的話王祖不一定會說實話,必須用非常規的手法。
王祖明顯有一點慌亂:「哦,小渣啊,有什麼事嗎?」
林小渣冷笑道:「王叔,今天這麼大的事,你沒跟我爸一起去?」
「什麼事,我不知道啊。」王祖的聲音帶著刻意壓抑的粗喘,可見他此時的內心也是相當的不平靜。
「叔,我爹出門之前一直在說,本來以為你會跟他同生共死拼一場的,結果呢,你可真是讓人失望啊。」林小渣加重了失望二字的語調,希望可以讓黑熊感到內疚,從而找到一個突破口。
沒想到王祖聞言笑了起來:「小渣啊,你是想套我話吧,叔綽號叫黑熊,說的是我又黑又胖,並不是我的腦子確實跟熊一樣笨。」
林小渣狠狠踹了一腳身邊的牆壁,朗聲說道:「對了,我就是想知道我爹今晚去做什麼,人命關天,希望王叔你老老實實告訴我。」
王祖輕歎了口氣,沙啞著嗓子說:「小渣,聽叔一句話,這件事不是你能管的。你爹,他是個真正有種的爺們,你應該為有這樣的爹感到驕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