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4章蔣家兄弟的真面目
我翻了個身,看著沒有任何遮掩的門口,真的有點擔心那條護寨神會不會半夜偷偷溜進來。
五毒教的人終生與毒蟲為伍,身上早就充滿了各種各樣的毒素,蟒蛇聞見,避之唯恐不及。而我們這些外來人不同,在毫無防護措施的情況下,被蛇蟲襲擊是在所難免的事。
石階上忽然有了動靜,我警覺地探身向外一望,有條白色的影子倏地閃了進來,輕功飄忽到了極點,在一樓稍停,隨即飄上二樓,無聲無息,形如鬼魅。
我看得清清楚楚,那是何寄裳,只是換了一件銀白色的長袍,神情極度迷惘。
「是夢遊嗎?」這是我的第一反應,迅速彈起身來,躍向樓梯。沒有燈光的情況下,樓裡的光線非常黯淡,只能憑借外面的滿地雪光反映進來隱約辨物。
「唉,天哥,天哥,你究竟去了哪裡?」何寄裳連聲長歎,聲音從窗口方向傳來。
我從樓梯的拐角悄悄探出臉去,看到她正屈膝坐在窗台上,一手支著下巴,面向窗外。
「只道不相思,相思令人老;幾番細思量,還是相思好。天哥,當年你思念水藍的心情,我現在日日重溫,你知道嗎?這麼多年過去,難道你就狠心一點消息都不給我?江湖上的人,都在傳說你已經死了,但我知道,你還活著——如果你不在了,我一定會有肝腸寸斷的感覺,但現在,我只是相思欲狂,卻沒感到生離死別的痛。告訴我,你在哪裡?刀山火海,我也要去見你……」
我不想無意中偷窺到何寄裳的秘密,悄悄退回來,仍舊躺回床上,豎起耳朵諦聽著。
何寄裳自言自語了一陣,慢慢下樓,停在我窗前。我感覺到她凝視的目光,從頭到腳,在我身上來回逡巡著。
「你是誰呢?你到底是誰呢?為什麼我感到你跟天哥有那麼多共同點?告訴我……告訴我……或許,我們該結成同盟,穿過那個古洞,一起去把天哥找回來?對嗎?」
我閉著眼睛,調勻呼吸,做出熟睡的樣子。
她俯下身子,伸出冰涼的手,按在我的額頭上,夢囈一樣地低語著:「天哥,他是你的什麼人?當年那嬰兒是你的什麼人?為什麼不告而別,難道是我不夠好嗎?我雖然身為大山深澤裡的苗人,但甘心情願為了你,離開五毒教,永遠忘掉族人,跟著你千山萬水、天涯海角。告訴我、告訴我……」
我感覺她的五指正在漸漸發力,馬上提氣上衝,不動聲色地抵禦她的抓力,並且做好了隨時反擊的準備。她的手指如五柄鋼鉤一樣在我額頭上收緊,忽然間又鬆手後撤,驚惶地低聲叫著:「不,不,我不能殺他,他是天哥的寶貝,殺了他,天哥永遠不會原諒我——」
陡然間,她呼地旋身衝了出去,躍下石階消失了。
我跟著跳起來,隱蔽在門口的陰影裡,卻再沒看見她的影子。
一想起她的手指和說話時的語氣,我就能猜到她當年曾這樣對待過還是嬰兒的「我」,心裡不禁掠過一陣冷澀的戰慄。一個還不會說話的嬰兒,怎麼能抵禦她這樣的江湖高手的突襲?幸好老天有眼,讓我順利地活下來了。
再度躺下後,睡得很香很沉,迷糊中睜眼,太陽已經升起在窗口。
「早,風先生。」站在窗前的竟然是飛月,臉色稍稍有些慌張。石牆遇險後,她的情緒一直不太好,失去了唧唧呱呱、連說帶笑的動力。
「發生了什麼事?」我掀掉被子,彈身而起,同時也聽到了一大群人嘈雜說話的動靜,其實,就是這些吵嚷聲把我驚醒的。
陽光有些晃眼,門外石階上的雪早就化成了水,一片濕漉漉的。我搖搖頭,調整情緒,先要弄明白出了什麼事。
飛月向門外一指:「妃子殿那邊的人都到了,不過,小關帶領的人,已經變成了六具屍體,血水染紅了長溪。具體的事,大家都在等你定奪。」她的頭髮顯得非常蓬亂,衣服上也壓了很多褶痕,想必跟我一樣,都是剛剛從夢境中突然醒來。
之前我早就有不祥的感覺,李康在電話裡向我報告時,我已經猜到了幾分。
我帶著飛月下了石階,所有的人都在木樓中間的大路上站著,三五成群,吵嚷個不停。蔣家兄弟站在飛鷹面前,指手畫腳地說著什麼,神情相當激動,看到我出現,馬上丟下飛鷹,向我大步走來。
巴昆兄弟圍著一張擔架木立著,擔架上被薄被覆蓋著的人,當然就是曾經不可一世的席勒。
「風先生,蔣家兄弟要求領錢撤退,一直在暴跳咆哮,大哥就快翻臉了。」飛月在我身後,低聲補充。她的語氣中帶著淡淡的嘲諷,也難怪,以蔣家兄弟這樣的身手,惹惱了飛鷹,只怕要栽大跟頭。這些民間武師永遠看不懂江湖上的大風大浪,走到哪裡也是大呼小叫的,總像在自己村子裡的一畝三分地上。
「風先生,給我開支票,我們馬上離開探險隊,這種提心吊膽的日子,簡直過夠了!」蔣光氣哼哼的,袖子半卷,露出筋肉虯結的胳膊。他毫不客氣地瞪著我,彷彿是債主光明正大地上門討債一樣。
我盯著他粗糙的臉,想起蘇倫就是聽了他們兄弟的敘述才執迷不悟地深入大山,直落到今天這種音信杳然的境地,不禁有點動氣:「要錢沒問題,不過,你得再把從前的那段經歷重新講給我聽。我要瞭解全部的細節,講完了,我開支票給你,大家一拍兩散,怎麼樣?」
蔣亮眼睛裡泛起了貪婪的光:「真的?」
幾萬人民幣對我來說,根本不算什麼,我沒必要騙他們,但懶得解釋,轉頭向著飛月:「你通知飛鷹、梁威、小關、李康、李尊耳,都到何寄裳的木樓來。所有人都得認真聽著,聽得越仔細越好。」
這種困難重重的探險活動,如果把重任只壓在一個人身上,肯定舉步維艱,不如讓大家都聽聽蔣家兄弟的話,集思廣益,或許能有新的發現。至於要李尊耳參加,則是為了印證他當年的筆錄是不是存在巨大謬誤。
「風先生,小關失蹤了,現場除了六具死屍,沒發現其他人。」飛月不安地回答,馬上去傳達我的話。
失蹤?是否就意味著被什麼怪獸吞噬掉了?
我困惑地退回木樓,何寄裳倚在門前,抱著胳膊眺望對面。不出意外的話,今天下午,她很可能會拖著我再去那個位置,重複觀看大哥出現的影像。
「何小姐,我有兩個嚮導,等會兒要向大家講述很多年前過蘭谷、天梯,進入了一座龐大的地下宮殿的經歷,要不要一起來聽?」
我的話並不好笑,但她只聽到一半就皺著眉冷笑起來:「過蘭谷、天梯?不會又是騙財的彌天大謊吧?我也聽過很多不同版本的謊話,這一次,我可不想讓你的導遊變成護寨神的早餐。」
這樣的疑問與我不謀而合,我在妃子殿停留的時間極短,還來不及仔細詢問這件事,才拖到了現在。
「何小姐,你進過蘭谷?」昨晚的敘述裡,她並沒有提到大哥走後自己展開的尋找工作,但這一點是免不了的。既然大哥的目標是天梯,她也必定會追隨上去。
「對。」她點點頭。
酒後吐真言,現在酒醒了,我們之間的距離似乎又拉長了一點點,不遠也不近,恰到好處。
飛鷹等人已經聚齊,向石階這邊走過來。經過一夜的長途跋涉,梁威的精神看起來不是太好,戰靴和褲腳上到處都是塵土。
何寄裳仍然有所保留,某些人的秘密只會借酒意和夜色遮掩才能說出來,看來,她恰恰屬於這種人。苗人的性情本來豁達而率真,想到什麼馬上就會表達出來,她能修煉成這種性格,想必是在這十幾年裡受騙上當多了,自然而然學會了保護自己,就像臉上那層醜陋的面具一樣。
我善意地微笑著:「一起來聽吧,我們的目標,就是穿過蘭谷。如果湊巧能得到楊天大俠的線索,一定會派人返回通知你。」
蔣家兄弟可能已經習慣了在許多人面前講述那段驚心動魄的歷史,一開口便繪聲繪色,像是說書人在開場登台:「三十多年前,初冬,我們兄弟倆被人追殺,一路逃進深山,靠獵殺山雞和野兔為食物,一直躲藏著。仇家守在山外,揚言要死等到年後開春,一定要取我們的人頭。沒辦法,我們一直向深山裡走,直到有一天,發現了一條生著兩條翅膀的怪蛇。當時,我們又冷又餓,找了個山洞,把這條兩米長的凍僵了的怪蛇燒熟,填進了肚子。」
為了錢和名聲,他們應該已經把這些素材加工了很多次,開篇便直入整體,提到了蘭谷裡的飛蛇。
何寄裳並沒走進來,只是倚著門框,向南遠眺。
「我們一路走,就發現了更多的怪蛇,路邊、溪旁、山石下面、樹枝上,到處都有,並且全部是已經凍僵或者凍得半死。老一輩說,怪蛇出沒的地方會藏有寶貝,它們就是看守寶物的靈神。反正不能出山,我們就沿著山谷一直走下去。出了山谷不遠,在一大段懸崖峭壁上,蓋著一間圓形的石屋,連門口也是圓形的,不過並沒有門。當時天上飄著小雪,我們不管三七二十一就鑽了進去。」
李尊耳瞇著眼睛微笑著,顯得非常得意,這些故事他曾親筆記錄過,想必也經過了自己憑想像進行的「藝術加工」。可想而知,當別人繪聲繪色地講述自己「編譯」過的作品時,這個迂腐的老鄉村教師有多麼得意。
「那是什麼?那石屋就是天梯?」何寄裳忽然問了一句,扭過臉來。
蔣光大笑:「當然是!石屋上鑿著紅字,我們雖然不認識那些彎彎曲曲的字,但照著抄下來的心眼還是有的。拿回來給老李看,他學問高,認得是『天梯』兩個字。」
李尊耳故作優雅地點頭,對何寄裳的提問不屑一顧。
「路上呢?什麼都沒遇到,就這麼平平安安過了蘭谷?」何寄裳的語氣也很奇怪,充滿了嘲弄。
蔣光一愣:「路上?你什麼意思?」
滿屋的人視線同時落在何寄裳身上,特別是蔣光、蔣亮、李尊耳三個,臉上帶著憤怒,彷彿對任何敢於懷疑這段經歷的人,他們都會嗤之以鼻、大為光火。
何寄裳緩緩搖頭:「我沒什麼意思,你可以繼續了。到了天梯,又能怎麼樣?難道可以上天入地,為所欲為?」
我明白,她所知道的情況必定跟蔣家兄弟講的有所不同,而且是雲泥之別,所以才會用這種語調說話。其實,以她的身法和做事方法,已經很給蔣家兄弟面子了,護寨神就在附近,只要她一聲呼哨,蔣家兄弟只怕立刻就會在這個世界上消失。
「蔣先生,請繼續。」我揮了一下手臂,讓大家的注意力重新回來。
蔣光有些走神,蔣亮接替他說下去:「我們進了石屋,裡面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有。忽然之間,地面急速下降,像是突然掉進了深井裡,無抓無撓地往下落。我們沒有表,不清楚落了多久,眼前再次能看到東西的時候,已經進入了一個巨大的廣場。廣場對面,就是一座古代宮殿,門口上方懸掛著一個巨大的黑底金字的牌匾,上面的字經老李辨認,就是『阿房宮』這個名字。」
蔣亮的口才明顯不如哥哥,把最驚心動魄的這一段說得寡然無味。
說老實話,這是一個很容易讓人浮想聯翩的探險故事。怪物、深井、地下宮殿、秦始皇阿房宮……據說秦始皇併吞六國之後,曾把齊、楚、燕、韓、趙、魏六國都城的財寶全部搜刮一空,汗牛充棟地搬運到驪山阿房宮中。如果蔣家兄弟所到之處也是「阿房宮」,裡面的寶貝可想而知。
李尊耳極為傲慢地輕輕咳嗽了一聲:「接下來的情況,可否由老朽代為補充?」
他的思想,或許仍舊停留在「尊孔尊孟、之乎者也」的年代,所以,往往以自我為中心,不管現實環境如何。
李康拉了拉他的衣襟,不停地使顏色給他。
李尊耳不悅地扭頭呵斥:「康兒,他們的經歷,都是我親筆寫下來的,一字一句謄錄,難道我就不應該一起青史留名嗎?」
飛鷹大聲問:「後來呢?你們什麼都沒拿,只取了一隻指北針出來?金子呢?夜明珠呢?古劍呢?難道其他什麼都沒有?我不信!」
入寶山而空手回,是最令人扼腕歎息的事,以飛鷹的個性,但凡發現了有價值的古墓,必須得洗劫一空才算盡興。
蔣亮回答:「裡面只找到這個,所有的屋子都走遍了,空蕩蕩的,連個人影都沒有。我們走得累了,重新回到進入廣場的圓屋子裡,然後就又升上地面,退了回來。所有的經歷,就是這麼多。」
何寄裳冷笑起來:「這不是小孩子過家家的遊戲,難道別人會憑這一點點資料就相信你們?笑話!」
蔣光不耐煩地瞪著她:「醜八怪你懂什麼?滾一邊去。我在跟風先生說話,其他人不拿錢免費聽,哪裡來的這麼多毛病。」
這些話都曾在李尊耳的筆記上詳細出現過,而且還有很多添油加醋的渲染篇章,比如形容阿房宮的金碧輝煌、連綿廣袤等等。
蔣家兄弟不過是咸陽城外的鄉下武師,他們瞭解到的江湖,不過是市井無賴撒潑打架的內容,真正能在瞬息間取人性命的高手,一個都沒見識過。以他們的思想,現在是光天化日下的法制社會,誰也不敢抬手殺人。所以,他們敢於對任何人發脾氣,根本不動腦子想想飛鷹、何寄裳是什麼人。
蘭谷中的飛蛇也會凍僵?這可是件怪事。早知如此,等山裡下過大雪之後再進發,豈不省了一切麻煩?
何寄裳不理睬蔣光的無禮,淡淡一笑:「護寨神已經好長時間沒吃東西了,我去看一下。」轉身下了台階,臉上沒有絲毫表情。
「風先生,該說的都說完了,支票給我,咱們兩清了吧!我們兄弟這就出山,與探險隊沒有任何關係。」蔣光態度很明顯,他只對錢感興趣,誰失蹤、誰昏迷都與他沒關係。
「我們該單獨談談價格問題,樓上說話可以嗎?」我起身,做了個「樓上請」的手勢。
李尊耳突然漲紅了臉,激動地站起來:「難道、難道沒有我的份?要不是我一字一句地謄寫下來,要不是康兒認識了蘇倫小姐牽線搭橋,他們能拿到這麼高的酬金?怎麼說也得有我們父子的一份,否則、否則我就告你們去……」
看得出,他是個很固執的人,而且對金錢的追求並不因為行將就木而削減。
蔣光、蔣亮大步上樓,踩得樓梯咚咚亂響。
李尊耳搶在我前面,就要上樓,我一把拉住了他的胳膊:「李老爹,你要多少錢?說個數給我,我絕不還價。」
實在不想跟這樣又老又頑固的人辯理,他攪在裡面,只會壞事。
「蘇倫小姐說,探險結束後,給我五萬人民幣。我有本蝌蚪文的古書,她同樣出價五萬,現在她不見了,這些錢怎麼算?我的書賣給誰?」李尊耳急促地叫著,鼻孔、嘴角不停地噴出熱氣,像一匹疲倦老邁的馬。
我招呼李康扶住他,同時微笑著許諾:「我會給你五十萬,不過有個條件,你在這裡安心等著,無論探險能不能成功,這筆錢都會在三天之內打入你的銀行賬戶。古書要不要都可以,不過我和蘇倫說過的話,一定會做到。」
他記錄下的那些東西基本沒有實際意義,但誠如他剛才所說,如果不是李康從中牽線搭橋,這次探險根本無從開始。
「君子一言?」他抬起右掌,舉在空中。
我也抬起手,跟他連擊三掌:「駟馬難追。」
李尊耳接著從懷裡抖抖瑟瑟地取了一個褐色的油紙包出來,雙手遞給我:「風先生,咱們已經擊掌為誓了,我相信你的人品,所以古書提前交給你。我們李家人最講誠信,你可不能騙我,好不好?」
他的表情非常嚴肅,彷彿手裡托著的是價值連城的傳家之寶一般。
我接過油紙包,捏了捏,裡面應該是本大約在一百頁左右的線裝書。西安附近,古書造假作坊遍地都是,所謂的「孤本古書」往往只要三塊錢人民幣一本,專門拿來騙外國人的錢,已經成了一種大家默認的「潛規則」。
「放心。」我把油紙包轉手交給飛鷹,請他代為保管,馬上上樓。
蔣家兄弟都抱著胳膊站在窗口,一副成竹在胸的架勢。江湖人最講究「強龍不壓地頭蛇」,但他們這樣的人物,實在連地頭蛇都算不上。
「說吧,除了剛剛講過的,你們還對蘇倫說了什麼?」我開門見山。
「什麼?」蔣光一愣,氣咻咻地瞪著我,像是隨時都會衝上來低頭頂人的山羊。
「如果沒有其他更隱秘的內容,蘇倫是不會貿然進山來的。明人不說暗話,都說出來,我會給你們一個合適的價錢。」我不想多說廢話,沒有那麼多時間可浪費。
「沒有了,我知道的都說了,給錢吧!」蔣光斜眼瞟著我,腳下移動,慢慢靠過來。
以我對蘇倫的瞭解,在沒有七分把握前,她不會執意去做任何一件事。單憑蔣家兄弟剛才的簡單講述,連到達阿房宮的路徑、進入阿房宮的見聞都沒說明白,怎麼可能展開行動?
「別動手,免得傷了——」我出聲阻止蔣光的愚蠢行動,但他一個字都沒聽進去,大吼一聲,雙掌猛拍我的肩膀。蔣亮則從另一個方向,伏地而進,雙手變為虎爪,扣向我的腰間。
我沒弄明白這兩個人是什麼想法,索性提氣護身,任由他們得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