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現在集團同時在運營的包括房地產、商業、機械製造子、廣告、餐飲酒店在內的多個產業。我瞭解到，在二十世紀八十年代末期到九十年代初，多元化使得集團得以迅速發展並壯大。但進入二十一世紀後，應該說集團的這種多元化經營模式已不適應國家飛速發展的經濟狀況和企業自身的競爭需要了，或者說這不是多元化的問題，而是企業的資源配置問題。多元化使創世紀集團看上去資產規模很大，但這樣一來，集團的淨資產收益率反而降低了。如果把集團中的產業一個個單獨拿出來審視，很多產業的生產力水平不用說在全國，甚至在省市一級的區域裡都算不上是高的……
根據集團去年前年的年報和今年的季報，各產業部門達到預期效益的不足一半，冗員眾多，機器設備老化，生產效率低下已經是很多產業部門越來越突出的問題……
以集團目前最具規模的房地產業來說，幾年前它是a市絕對的龍頭，但現在已下滑到了第二的位置上，經過調查，不論從開發面積、土地儲備和產值，重興集團都已經超過了我們……」
在接下來的近半個小時的時間裡，我將調研結果向葉雙城逐一匯報。葉雙城則一直沉思著聽我說，不提問，也不發表自己的看法。
匯報既將結束了，我開始做總結性的發言：「葉董，以上是我最近所做調研地結果。各種數據在我呈給您的報告中都已經詳細地列出來了。我認為，集團應該對所面臨著的問題引起高度重視，在戰略發展方向上制訂出一個適合自身的明確目標，優化產業結構，加大資本運作力度，把那些不良資產關停並轉盡快處理掉，盤活現有的資產存量，集中集團內部的資源優勢，盡快將未來發展空間巨大的產業做大做強。」
聽我說完之後。葉雙城坐在座位上沉思著，良久才看著我緩緩說道：「一凡，你的這份報告做得很好。但其中有二點不知道你想過沒有？」
「是哪兩點呢？」
「一是我們現在談的是關乎創世紀集團生存發展地大計，按你報告中的建議。集團的產業優化改革越早進行越好。如果集團準備做這樣的改革，並以你地這份報告中的結論為主要依據的話，那麼，這份大量的結論來自於你個人對一些數據地收集、匯總分析再提煉的報告是否具備這種份量？」
「……」葉雙城出人意料地提出了一個一時讓我難以回答的問題。這個提問應該說是很現實的。也在情理之中。因為從資歷上看，自己並非是企業發展戰略方面地專才，也不具備相應的資歷，除了我對自己有信心。對自己的調研報告看重之外，別人怎麼看我心裡沒底。
「一凡，我這麼說不是不相信你地能力。」看到我不說話。葉雙城也許覺得自己地話有些重了。接著說道：「而是集團地很多董事對你的這份東西存有異議。集團產業優化改革這種重大決策是需要集團董事會集體做出地，你的這份東西我已經給集團的其它幾位董事傳看了。大家普遍認為你的這份報告雖然寫得很不錯，但有些分析和結論還是有所欠缺的，比如說集團的發展速度，其實並不像報告上反映出來得那樣慢；另外，董事們認為重興集團雖然最近幾年發展速度很快，但只不過是一時的，隨著國家在政策實施監管以及反腐、法制建設方面力度的加強，他們遲早會停下來。那種違背了正常的市場經濟規律的高速發展的惡果最終將由他們自己品嚐。」
我默默聽著。
「二是假設你所做的上述這些分析都是成立的，那麼面對集團的面臨的這種情況，你的意見是對有些缺乏發展前景的產業關停並轉是嗎？」
「是的。」
「那樣的話問題就又出現了，它意味著創世紀集團的很多員工將面臨失業。按你報告中的說法，現在集團有一半以上的產業需要關停並轉，那意味著創世紀集團將至少有三千人會因此失去工作，而這些人幾乎都是創世紀的老員工了，我們怎麼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們在為創世紀集團工作了這麼
後，失去工作保障呢？」
「……」我無言以對。
不知道葉雙城為什麼會問我這麼一個問題，說一句不太尊重的話，他問出這個問題在我看來有些不可思議。別說是創世紀集團，全世界的企業，包括500在內，都會有需要裁員的時候，那是做企業總會遇到的，必須要面對解決的。
其實，我知道今天的談話應該到此為止了，這從葉董對待這次談話的態度上就看得出來。我有一種預感，如果再多說，只怕不但不會達到預期效果，反而會引起他的反感。因為在關鍵問題上，我們的想法暫時無法一致。但只一轉念，我立即鄙夷自己的這種明哲保身的做法，據理力諫是我的職責所在，只要一切為了集團的利益，胸懷坦蕩，我想葉雙城是會理解我的。
一段時間之後我曾反思過這件事，也許是隨著年齡的增長，自己的城府更深了，也可能是因為自己坐到了一個企業決策者的位置上，我對自己當時的那種做法很有些不以為然。我想，既便當時我的意見是正確的，也不該以那種直接的方式去表達，而應該緩和一下，用一種更為柔和，讓彼此都感覺舒適的方式處理，效果一定會比原來那樣好得多。事實上，當時自己畢露的鋒芒，既刺痛了對方，也傷到了自己，這是後話不提。
「葉董，我認為一個集團企業如果發展到了一定的規模，要應該開始做『減法』了，不僅僅是產業結構調整，裁減冗員也是重要的環節，」沉思了片刻，我抬起頭看著他說道：「現代企業間的競爭是殘酷的，如果等企業失去了在市場中的地位之後再去善後，付出的代價往往只會更大。事實上，裁員在國際上，尤其是一些大的跨國集團中是非常普遍的現象……」
「一凡，今天到這兒吧，我還有個會要開，在找時間聊吧，好嗎？」葉雙城的臉上露出了不耐煩的神情，我有些灰心了。
「好吧葉董，那我先出去了。」說著話，我站起身來向他點點頭，準備離開，但卻被葉雙城叫住了。
「對了，一凡，」葉雙城神色肅穆看著我，「有件事我覺得應該提醒你一下比較好，最近聽集團的一些同事議論你，說你在工作中喜歡剛自用，經常善作主張。我知道這種傳言會有一些不實之處，但無風不起浪，以後在工作中你還是要注意一點，有則改之無則加勉吧；另外，聽說你對集團的前輩有不尊重的現象，這不好，敬賢尊老是我們創世紀的傳統，我想，不管有沒有這種事，這一點希望引起你的足夠重視，今後一定要格外注意啊。」
「……」聽了葉雙城這番話，我無語了。事實上也沒有什麼好說的。這一刻我感到很委屈，但是任何的解釋都是沒有意義的。再次向葉雙城點頭示意，然後我一步步走出了他的辦公室。和以往驕人的工作成績相比，這次的失利就像是拿破侖遭遇『滑鐵盧』。
接下來的一整天，我一個人待在辦公室裡，情緒低落之極。
如果說前幾天受到集團其他同事的冷遇、向葉嵐攤牌讓她憤而別去以及葉琳的仇視讓我心情糟糕，那麼今天來自葉雙城對我的改革建議的否定則讓我感到心灰意冷。這可以說是我職業生涯中的一次重要挫折。
如果讓我評價自己，那麼我要說自己算是一個有著強烈責任感及使命感的員工，希望通過自己不懈的努力，為自己所服務企業的不斷發展壯大貢獻出自己的力量。但是，在今天和葉雙城的談話中，他的態度幾乎讓我滿懷的信心喪失殆盡。
優化產業結構、推展體制改革是目前對創世紀集團來說最具價值的工作，這一點，是從我的角度看得最清楚的。因為是我的工作，又是我的動議，因此，也最能體現我的價值。如果說自己不能獲得葉雙城的信賴，無法在集團中推展這一系列改革的話，那麼，之前我所做的一切將成為一場空談。我這個戰略發展部經理也將無所作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