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6章孔宣
杜海生到的時候,薛岳已經在鐵血十八軍的軍營門口等著他,兩人相視一笑,話不多說,便上了轎車朝上海城快速駛去。
轎車一路狂奔,約莫行駛了幫個小時,拐進了寶山區一個不知名路上的小胡同,然後在一處很是幽深的別墅跟前停了下來,司機下車敲了下門,片刻之後,門「吱呀」一聲被打開,一隊全副武裝的士兵列隊出來,看過證明以後,點頭表示通過,司機上了車,這才向宅院中緩緩駛去。
「薛岳將軍,你找的這個地方,真是僻靜,用心良苦啊!」
杜海生微微帶著笑意,調侃道,他萬萬沒有想到,薛岳為了安全起見,竟然將唐生智和吳佩孚的談判代表安排到寶山區如此僻靜的一個地方,即便是他,也絕不會想到,一來,閘北和寶山兩區還有一段距離,中間夾著一個虹口,即便是想要刺殺兩人的那些殺手,也不會想到兩人被薛岳安排在了這裡。
畢竟這裡遠離鐵血十八軍的軍營,在這一帶維護治安的是上海警察局的警察,這些人,說的好聽一點,也算是維護當地治安,說的不好聽一點,甚至比土匪還要土匪,讓他們去欺壓一下老百姓,這些人一個比一個在行和積極,若是讓他們去對付那些租界裡的外國人,甚至像上海城的黑幫,他們只怕也要嚇破膽,查案不利,收錢不少,當時的民國政府**無能,即便是那些當警察的也一個都是獅子一般,宰割老百姓手中的血汗錢。
雖然周文山擔任局長以後,局面出現了巨大的改變,開除了一批批違法亂紀的蛀蟲,但想要將警察局裡所有的問題都解決,根本不是一天兩天就能見到成效的,指望這些下了班就去青樓妓院左擁右抱,或者抽著大罵吞雲吐霧的傢伙去保護唐生智和吳佩孚的談判代表,簡直是天方夜譚。
這一招看似凶險無比,但也是兵行險招,最危險的地方也就最安全,那些民國政府的特務們腦子自然沒有這麼聰明。
這個宅院,距離海岸線並不遠,在往那邊走就是一個碼頭,若是出現狀況,完全可以通過海上逃生,這也算是薛岳安排的一條後路。
「杜兄弟,我也沒有辦法啊,孫將軍遇刺這件事,已經讓我入驚弓之鳥,不敢有絲毫大意,即便是上次的排查清洗行動,雖然聲勢浩大,讓警察局的監獄裡人滿為患,但真正有用的價值很少,而且,我膽敢保證,真正的傢伙並沒有露出尾巴來,他們肯定還在等著要刺殺孫將軍,唐生智,那個談判代表,甚至還有你我,敵人在暗,咱們在明,我們不得不小心謹慎啊,這裡雖然偏僻,但環境尚好,另外,他們也絕不會猜到我會將這麼重要的人安排在這裡!」
薛岳微微一笑,也是一臉的無奈,現在局勢這麼複雜,各方勢力暗中湧動,老蔣手中的那些特務更是無孔不入,還有各種暗中活動的殺手組織讓人防不勝防,唐生智和吳佩孚的代表在上海城若是遇刺身亡,那對於整個民國來說也是一條爆炸性的新聞了,老蔣肯定會高興的連睡覺都會偷著笑。
若是他們出個什麼意外,那他和孫傳芳合縱連橫的計劃也將宣告失敗,與此同時,那些還忠於他們兩人的手下一定會將這個罪名加在鐵血十八軍的頭上,若是以後見了面,還不跟他們死拼,這也是薛岳現在最不想看到的局面,老蔣那邊就讓他疲於應付,再得罪其他人——想想就讓他有種要哭的衝動。
「這,這薛岳想要做什麼,將我們往這裡一扔就不管不問了,他還想不想跟咱們合作了,這上海城還真是複雜,孫傳芳這樣的人物也能夠被人刺殺,若不是咱們反應敏捷,只怕也要命喪黃泉,這下倒好,把咱們安排到這個鳥不拉屎的地方,不見也罷,竟然去南市替那個付子豪去過生日去了,扯淡,真是扯淡!他不知道麼,現在形勢危急,老蔣那是一隻狡猾無比的狐狸,心狠手辣,只要他認準的事情,便會毫無顧忌的去做!」
一身西裝,戴著個眼鏡,長的斯斯文文的唐生智此時卻是一臉的憤怒,在房間中焦慮的邁著步子,對薛岳的安排和做法,表達出了一萬個不滿。
而在他旁邊,一個身材看上去稍微胖一些,濃眉大眼,生的虎背熊腰的漢子卻是一直沒有說話,仿若一個傾聽者一般。
唐生智暴跳如雷一番,平靜了下心情,長長歎息一聲,聲音也隨之緩和了下來:「薛岳和孫傳芳已經公然對蔣中正的南京政府叫板,他跟隨老蔣多年,想必也知道對方的脾氣,背叛他的人,又有哪一個得到過好下場,這薛岳倒好,直接跑到南市去了,跑到老蔣的眼皮子低下去了!孔宣兄,耽誤不得,耽誤不得啊。這個時候,浪費時間,就是貽誤戰機,貽誤戰機,就是要將他整個鐵血十八軍給賠進去,北伐軍會放過他麼?不會,絕對不會!」
唐生智跟蔣中正打過不少交道,對於此人的脾性瞭解頗深,陰險,毒辣,心機城府頗深,常常算計人於無形之中,當初他也是北伐中的一員猛將,也曾經為老蔣是瞻,而現在呢,落到一個什麼下場,就是因為自己提出了反對的聲音,就遭到其他軍隊的瘋狂各圍剿,讓他在湖北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基業瞬間土崩瓦解,若不是他乘坐日本的大和丸號離開,只怕現在也成了他蔣中正的階下囚,想起這些,就讓他心中難以平復。
「好了,好了,我說唐將軍,你再怨天尤人又有什麼用,孫將軍遇刺,我看目標並非是他,而是你我,只是當時他坐在最外邊,成了你我的替罪羔羊罷了,你想想當時的場景,當那群蒙面人看清刺殺錯了對象,是不是瞬間對你我展開了瘋狂的擊殺,若不是士兵們來得及時,只怕你我早已沒命!」
這個叫孔宣的,正是吳佩孚的談判代表,雖然長的很是強壯,但頭腦也是靈活,睿智,說起話來不緊不慢,仿若一個讀書識理的書生一般。
唐生智自然知道孔宣的來歷,乃是吳佩孚身邊的一個智囊,兩人還曾經在戰場上打過交道,結果,他利用偷襲,將吳佩孚的軍隊打的措手不及,抱頭鼠竄,卻讓他萬萬沒有想到的是,兩人俱是落到了現在這種地步,他也曾經感歎,真是世事無常,人生難料!
作為吳佩孚的智囊,孔宣自然不是泛泛之輩,思想和見識也是高人一籌,尤其是心態,更是常人無法企及,見唐生智在那裡喋喋不休,他也只好無奈一笑,上前寬慰道,現在這種時候,說其他的也沒有什麼用處,畢竟,人在上海,一切都是薛岳安排的,即便是對方說囚禁了他們,兩人也毫無辦法可施。
付子豪是誰?那可是民國第一的軍火走私商,孔宣早就瞭解到,他和薛岳兩人的私交甚好,甚至在平日裡稱兄道弟,鐵血十八軍的軍火武器,很多都是通過他提供的,於情於理,付子豪過生日,於情於理,薛岳都要前去祝賀,這是根本毋庸置疑的,自然,唐生智的心情也可以理解,這人也是野心勃勃,對自己的失敗一直耿耿於懷,東山再起之心不死,此時,也正好借助薛岳的鐵血十八軍的力量,好將老蔣給必上絕境,以報當日之仇。
只是,孔宣此時最為感興趣的是上海城新近出現的那個叫杜海生的傢伙,這人的名聲,也只在這半年中大震,不但在整個上海,甚至在民國各地都是如雷貫耳,即便是他在四川,也是能通過說書的,走江湖的,身邊的朋友時常聽到關於對方的神奇事跡。
而且,據說這小子跟薛岳的關係也是甚好,從紐約運抵上海的湯姆森衝鋒鎗全部裝備到了鐵血十八軍,短短一年時間,便能在魚龍混雜,各方勢力錯綜複雜的上海城打出一片屬於自己的天地,做出如此傲人的成績,不得不說是一個奇跡,而且,傳說這小子心狠手辣,瑕疵必報,而且手段慘然,孔宣卻是覺得,只有這樣的人才有可能成為一代梟雄,那些優柔寡斷,心懷仁慈之心的人,早就死在了壞人的手中,對付壞人,最好的辦法就是比對方更惡毒,更狠!
「呃,是麼,我怎的不知道那些殺手是想對付我們?」
唐生智說著,眼眸中透著一絲精光,想過片刻之後,點點頭:「嗯,不錯,現在想來,當時的場景,還真像你所說的那樣,不過,孔宣兄,你說會是誰要對你我下毒手,在這上海城,還有咱們得罪的人麼,要說得罪,也只有他孫傳芳和薛岳得罪,犯不著連咱們一塊計算在內吧!」
「上海城?」
孔宣聞聽,一怔,隨即嘿嘿一笑,道:「恐怕是隱藏在上海城的一些特務,殺,我們和十八軍想要聯合在一起對抗老蔣,即便做的再密不透風,只怕對方還是嗅到了什麼內幕,你覺得他老蔣會讓咱們的計劃順利實施麼,自然是不會啊!派殺手,派特務對咱們來個斬草除根,最後傢伙給薛岳和孫傳芳的鐵血十八軍身上,也太正常不過了,所以,這也是蔣中正為人最為高明,陰險的地方,你我比不得,比不得啊!」
「呃……孔宣兄此番話,何解?」
唐生智有些搞不清楚孔宣這番話,到底是什麼意思,老蔣即便是要斬草除根,只怕會選擇薛岳和孫傳芳,畢竟現在的鐵血十八軍就在上海駐紮,上海和南市不過區區幾百里地,對他構成的威脅太過巨大,只怕老蔣每天都會寢食難安,鐵血十八軍就相當於放在老蔣面前的一張上了弦的弓弩,隨時都有可能給他來個致命一擊,他不明白,老蔣閒著沒事殺他們兩個作何,他現在手中已經沒有任何一兵一卒,而吳佩孚也躲在四川在楊森的庇護下苟且偷生。
這一切,無論在邏輯還是推理上都有些說不過去!
面對唐生智的疑惑,孔宣微微一笑,氣定神閒的問道:「唐將軍,你說若是你我二人在上海城被殺,人們首先會猜測的是誰?」
「這還用問麼,肯定是他薛岳和孫傳芳了!」
唐生智想也沒想,便脫口而出!
「正是……」
孔宣點點頭,道:「你我二人被殺,無論是誰,都會將這個罪名加在薛岳和孫傳芳的鐵血十八軍上來,畢竟咱們是在上海出的狀況,而這,也恰恰正中老蔣的下懷,雖然你現在手中沒有一兵一卒,但不可否認,曾經你帶過的部隊裡,還有不少人對你忠心耿耿,這些人,不正是你要策劃起義的對象麼,還有吳佩孚將軍,雖然他現在躲在四川,但手中的軍隊還有五萬餘人,且和楊森也是多年至交好友,若是他死了,楊森能不為好友報仇麼?」
孔宣見唐生智沉默不語,又道:「薛岳和孫傳芳死了,鐵血十八軍還在,據我所知,鐵血十八軍的那些軍官對兩人忠心耿耿,絕無二心,老蔣這是給自己找了個天大的麻煩,人不怕傻,卻怕瘋,一旦對方真的瘋起來,那就是一條會咬人的惡狗,老蔣也是人,也怕痛,他有顧及,不敢動鐵血十八軍這根線,自然打上了你我的主意,若是你我死了,那好,天下間所有人都會猜測是薛岳和孫傳芳將你我二人暗害,將所有罪名都嫁禍給二人,你說,吳佩孚將軍,楊森將軍,還有你的那些老部下,會是個什麼反應,以後碰到鐵血十八軍,還不往死裡打,所以說,老蔣這一手,高,實在是高啊,栽贓陷害,借刀殺人,讓鐵血十八軍和你我的部隊拚個你死我活,他最後再當那漁翁,來個一網打盡,這一下,不是全部問題都得以解決了麼?」
說到最後,孔宣眼中閃過一絲陰冷的微笑,反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