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悲，喜
法租界一個二層公寓中，雖然臨近深夜，二樓靠近窗戶的房間中依舊燈火通明，杜海生坐在桌前手中奮筆疾書……
馬永貞去趙家公寓做軍火生意的同時，杜海生在家裡也沒有閒著，寫了幾次草稿，讀過之後感覺不滿意，將其撕成了粉碎扔進了垃圾桶中。
關於來上海灘這件事，他必須做全盤考慮，一是要提醒上海工人糾察隊，也算是給陳獨秀為首的領導人提個醒，讓他們提前早做準備，二來也是讓人們能夠認清偽和平，偽合作的醜惡嘴臉，而這兩點卻要在不能徹底激怒的前提上。
一旦文章內容太過激進的話，不但幫不了上海的『共產』國際組織，甚至還有讓過早的撕破臉皮，露出鋒利的爪牙提前對上海工人糾察隊下手。
事情如果發生，那就不是「四一二革命政變」了，歷史的將會改寫，很有可能變成「三二八」「三二九革命政變」而且這個時候並沒有離開上海，一旦臉皮撕破，發動反攻高潮，受到威脅的必然是『共產』國際的領導人，作為工人糾察隊的主席，汪壽華必將首當其衝。
既要提醒上海工人武裝和『共產』國際的領導，又不能將徹底激怒，以免做出激進的行為，這還真是一件很難平衡的事情。
杜海生絞盡腦汁，在扔了第五張草稿以後，終於一氣呵成，寫了一篇讓他稍微滿意的文章，題目就叫蔣司令來滬，悲，喜？
是一個反問句，一來是反問那些『共產』國際的成員，二來反問上海灘的廣大工人階級，三來就是問問，他到底要幹什麼。
通篇文章，全部用反問而成，句句針鋒相對，字字如鋒刀刺骨，如若讀了，也不得不佩服這文章作者的深思熟慮，通篇不提一個反。共，分裂，只是通過國共合作的本質來闡明這種模式的利弊，從而進一步延伸到此次來滬的目的，反問，通篇下來，將是一部咄咄逼人的鋼刀，直插每一個人的胸膛。
拿起草稿看了一遍，三張，寥寥幾百字，卻包含了足夠的問題所在，看過之後，杜海生點點頭，是了，這篇才是自己想要的東西。
想至此，他趕緊下樓，卻碰到了正在沉思的付紅，知道瞞不過去，杜海生走到她今天神秘一笑，道：「看看我寫的東西，大小姐還有什麼指點的沒有？」
付紅不解的抬起頭看了一眼杜海生，她此刻擔心的是去趙天明家做生意的馬永貞，不講信譽的黑幫太多了，雖然她對趙薇兒瞭解，情同姐妹，卻不敢保證趙天明以及他的手下王充會做出什麼過激的行為出來。
見杜海生手中拿著幾張紙，透過背面看上邊密密麻麻的寫滿了字，不由好奇，接了過來，抖了兩抖舒展開閱讀起來。
「嗯？」
當看到題目的時候，付紅還是忍不住輕微一撇眉頭，蔣司令來滬，悲，喜？
呵呵，有點意思，看了一眼杜海生，付紅暗自笑了笑，淡淡想到，她今天剛告訴對方要歡迎蔣司令來滬，今天人家就直接來了個碰擊的文章。
這文章來的，真是太及時了，跟前段時間那篇文章發佈的時機大同小異，一篇是發在第三次武裝暴動成功第二天，一篇是發在來滬的第二天，大致看了一下其中的內容，付紅已經明白了整篇文章的大概意思，很顯然這篇文章的出現又是很不合時宜的。
畢竟蔣司令此次來滬，就是為了進一步加固和的合作，也是為了鼓勵慰問武裝糾察隊，倒是在杜海生的文章中，一切都倒置本末，整個事件的來龍去脈變的複雜起來，貌似北伐軍和『共產』國際有著說不出的深仇大恨。
想至此，付紅將稿子還給杜海生，很不客氣道：「你這篇文章和你上一篇沒有什麼區別，在錯誤的時間，錯誤的地點發表了錯誤的言論，明天只會有更多的人議論你的文章，卻很少有人聽進去而已，我覺得，你有些錯估了當下的局勢。」
杜海生微微一笑，一副無所謂的樣子道：「議論就議論吧，很少有人聽進去也無妨，我只是按照自己的預感，自己的分析和猜測來寫我的文章，聽不聽是一回事，至於寫不寫又是一回事了，只是不希望某些慘劇在上海灘上演罷了。」
他口中所指的慘劇，分明就是震驚歷史的「四一二革命政變」這個歷史事實無法迴避，付紅不懂，吳天運不懂，整個上海灘，無論工人階級，老百姓，甚至汪壽華，陳獨秀，周恩。來都不懂，一時之間，杜海生有種世人皆醉我獨醒的感覺。
他明白，跟眼前這丫頭談論下去也不會出個什麼結果來，只會讓兩個人的關係惡化僵持，還不如直接無視。
想過，道：「這件事情，你知我知，不希望有第三個人知道，是對是錯不是你我所能評論的，既然爭執不下，意見不合，那就讓歷史來證明一切吧。」
付紅也跟著點點頭，剛才她的言語確實有些過激，收了下心神，道：「好吧，雖然我不敢苟同你的觀點，但提倡言論自由，你這篇文章盡可以投給報社，是非對錯既然你我無法決定，那就交給歷史來審判，無論如何，歷史絕對不會欺騙人的眼睛。」
事到如今，也沒有必要再在這個問題上糾結，歷史有時候是最好的審判者，而付紅卻不明白，有時候歷史又是最大的造假者。
馬永貞從趙家公寓回來的時候，杜海生也剛剛從《申報》的總部回來，一個心情大爽的跟散步一般，一個如靈貓般在黑夜中穿梭，一前一後進了公寓。
「回來了？」
坐在沙發上看著慪氣的付紅正感歎這丫頭生氣起來也如此可愛的杜海生在公寓大門被打開的剎那已經走了過來，看了眼馬永貞問道。
「回來了！」馬永貞很是得意的回道！
「事情辦的怎麼樣？」將馬永貞讓到沙發上坐下，杜海生繼而問道。
「很順利，跟你之前猜測的一模一樣，趙天明果然是個人物，給了四千大洋，按照你的吩咐，我又退回了五百。」
「哦！」杜海生應了一聲，這些他早就料到，事情也沒有出現偏差，這就達到了他想要的效果，以後馬永貞若是建立幫會，趙天明也定會出手相幫。
馬永貞將事情的經過給兩人講述了一遍，說到趣味之處，三人同時哈哈大笑，付紅也將剛才的不愉快拋到了九霄雲外，只是還不願理理杜海生而已。
講完以後，馬永貞抿了一口清茶，繼而問道：「海生，第一步計劃我們已經很順利的成功了，接下來該怎麼辦，是不是再接再厲？」
錢啊，那一條條槍可是白花花的大洋啊，馬永貞說著眼前感覺銀光閃爍，滿眼儘是白花花的大洋飄來飄去。
有了今天晚上這次，他似乎看到了希望，也看到了對妹妹的承諾，這個承諾似乎很快就要實現一般。
「這個……」
杜海生沉思了片刻，實話實說道：「後邊的事情我還沒有完全想好，走一步說一步吧，不過我相信離你我下次大賺的時候已經快要到了。」
說著取回錢，拿出五百大洋給了馬永貞，道：「這些你留著自己用，但不能胡亂花，尤其是找那些不乾不淨的女人。」
這是一句警告，在杜海生看來，他更願意將這句話理解成一句忠告，自古以來，華夏的歷史上不缺少紅顏禍水的例子，而一個個都是沾滿了血腥的味道。
馬永貞一點頭，很認真的回道：「放心吧，這些錢我有用，捨不得花。」
杜海生很滿意的一笑，他知道，作為山東漢子，他的話，可信，隨後又取出了五百大洋，交給付紅。
付紅卻是一臉的驚詫，並沒有將大洋接過來，反而問道：「你這是做什麼？」
杜海生一笑，手並沒有收回來，道：「你忘記了我來的時候怎麼說的？住可以，吃可以，但每個月必須要交一定的伙食費，現在不單是我，付紅，還有了永貞兄弟，你手裡的錢本來就沒富裕，這些不是給你的，明天你交給保姆，讓她盡量改善生活。」
「即便是再改善生活，這五百大洋一年也用不完啊。」付紅說著始終沒伸手接過來。
「那就按一年的算！」杜海生一臉決絕，沒有絲毫要收回來的意思。
「好吧！」
付紅見杜海生態度如此堅定，如果自己再堅持己見，恐怕他會毫不猶豫的選擇從公寓搬出去住，那樣就真的得不償失了。
想過片刻，雖然極不情願，但還是將五百大洋給接了過來，像杜海生這樣的男人，都有他們自己的處事原則，無論是誰，再親近的人，都無法改變。
付紅也知道自己只能改變杜海生喜歡自己，愛自己，卻不能改變他那顆倔強的心，自然也就不再在這個問題上糾纏不休。
「嗯，剩下這兩千五百大洋，將要作為咱們生意的啟動資金，到時候賺了大家一起吃香喝辣的。」
見付紅接過去，杜海生很滿意的點點頭，他不喜歡白吃白喝，尤其是自己喜歡的女人面前，在他重生前生活的那個年代，那樣的人被稱為小白臉，吃軟飯
至於剛才馬永貞說的下一步，其實他在寫那篇文章的時候也有了初步考慮和打算，只是要冒一些風險罷了。
而且礙於付紅在，他也不能直接和馬永貞說，以免讓小丫頭擔驚受怕，愛一個女人，不一定讓她無限拜金，但要讓她感覺有自己在，無限安全。
雖然自己在感情的道路上並不算成功，但當兵前也是經常看網絡小說，對於感情和女人，也並不陌生。
幾個人交談了幾句，各自回房間睡覺，而杜海生現在要做的就是等，等待一個他自認為是天大的機會，那時候，將是他又一次賺錢的大好時機……